第四十四回劍影刀光寒敵膽腥風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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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當頭,已是三更時分了。廣場的賽會卻正是最熱鬧的時候,歌舞喧譁,煙花四散,仍然沒有絲毫風吹草動的跡象,人們緊張的心情也逐漸鬆懈下來。
但葉慕華則仍是心頭惴惴,在繁華熱鬧之中越發有一片寂莫茫然之。他面對着火樹銀花、魚龍衍曼的元宵燈,心中卻想起了宋代詞人辛棄疾的一首“青玉案”這首詞是寫元宵景與詞人自己的心情的。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蕭聲動,玉壺光轉,一頁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小時候他讀這一首詞,只是因為喜歡詞藻之美,對詞中的意境是未能領會的。但今夜,在這樣的境遇下過元宵,他卻是不自的有一種新奇的聯想,也有着與同人同樣的寂寞的心情,同樣的滿懷的期待——期待着“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可是,他心目中的“那人”會來嗎?或是她已經未了,卻像他一樣混在人堆之中,要等他“眾裏尋他千百度”呢?
葉慕華自思自想,又不啞然自笑,“那個飛鳳山女匪,究竟是不是她,我卻還未知道呢!”葉慕華懷着茫然的心境在人叢裏鑽,不知不覺擠到了歸家祠堂的階下,這座祠堂正中一面的石階共有二十六級,歸堡主和他的護院等人正在石階的最上一級欣賞會景,不時發出哈哈的笑聲。葉慕華當然不能上去,但他卻故意在階下徘徊,凝神聽他們在上面説些什麼。好在像他一樣擠在階下看熱鬧的人很多,他連不去,也沒人注意。
只聽得“黑煞神”秦柱尊哈哈笑逍:“少堡主請放心,今晚就只怕她不來,她若來了,包在我們身上,送給你一個如花似玉的夫人就是。”歸少靈低聲説了幾句,葉慕華聽不清楚。接着是“大力神”周鼎哈哈笑道:“我們當然會小心的,這是少堡主所要的人,我們自當手下留情,決不至於損傷她的容貌。”歸古愚“哼”了一聲,説道:“你這小畜生,也怪我寵壞了你。多少名門閨秀你不喜歡,卻偏偏喜歡一個女匪。哼,這女匪也是不受抬舉,不但殺了我們提親的人,還揚言要來洗劫歸德堡。好吧,事情既然成這樣,我就是不喜歡這個媳婦兒,也非得殺殺她的威風不可了。不過,捉了回來,我只許你收作偏房,不許你立作正室。”葉慕華偷聽了他們的談話,才知道飛鳳山那個“女匪”與歸德堡的結怨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不由得怒從心起,暗自想道:“歸家父子仗勢迪婚,欣人太甚,怪不得那位綠林女傑要來對付他們。今晚若是給我碰上,不管這位女傑是不是耿秀鳳,我也該助她一臂之力。”歸古愚説了那幾句活,旁邊有個人笑道:“老爺子親口答應了你,歸兄弟,這你可稱心如願啦。就只怕你降伏不了這頭雌老虎。”説話這人的身份,似乎是歸少靈的堂兄弟,對歸少靈既羨且妒。
“大力神”周鼎哈哈笑道,“這個麼,少堡主倒是不用擔心,只要將那女匪捉住,包在我的身上,恰到好處地替你廢掉她的武功就是。”
“黑煞神”秦柱尊説道:“只是堡主只許靈哥兒收她做個偏房,卻是未免有點委屈她了。”們古愚“哼”了一聲,説道,“一個女匪我許她進入我的家門,還嫌委屈了她?”秦柱尊面上現出詭秘的笑容,説道:“老爺子,這個女匪可不是尋常的女匪呢!”歸古愚怔了一怔道:“哦,莫非你是知道她的來歷?”秦柱尊道:“倒有幾分知道。嘿,嘿,她的出身可真是大大不尋常呢!”歸古愚道:“究竟是什麼出身呢?”秦柱尊道:“她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秦往尊説這句話時,已是壓低了聲音,不過葉慕華仍能聽見。
歸古愚似乎也有點吃驚的樣子,問道:“她爹爹是做什麼官的?既是官家小姐,為何又作了女匪?”秦柱尊湊近歸佔愚身邊説了幾句話,説話的聲音更低,恰好這時場中正在打着“急急風”的鑼鼓點子,幾面大鑼幾張大鼓同時急劇敲打,聲音震耳聾,葉慕華一個字都聽不見。
雖然聽不見,但葉慕華至少亦已知道這個“女匪”的出身了,心裏又驚又喜,想道:“富家小姐出身的女匪,不是她還是誰?”心念未已,只見有個人匆匆地走上台階,在歸古愚前面面打了個“千”半屈膝之禮,低聲的説了幾句話,“急急風”的鑼鼓點子未過,説的什麼,葉慕華也沒聽見。
只見歸古愚與秦柱尊站了起來,哈哈笑道:“那女匪料想是不敢來了,咱們也該下場與眾同樂了。”葉慕華是個細的人,聽得出他們的笑聲似是有點不大自然,不覺心中一動。
葉慕華閃過一邊,暗暗跟隨他們。歸古愚貌似優閒,兩隻眼睛卻似鷹眼殷的四處搜索。終於走到一隊人的前面。這隊“會景”正是扮演黑白無常那朱家兄弟一隊。
朱家兄弟扮的那兩個黑白無常,正在踏着高蹺,追逐那個“女鬼”耍出各種花樣。那“女鬼”看見歸古愚、秦柱尊來看熱鬧,便逃到他們眼前捏着鼻子嚷道:“小女子死得冤枉。陽世有冤無處訴,陰間一樣受欺侮。求老堡主替小女子伸冤!”朱家兄弟扮的黑白無常追來,喝道:“閻王註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看熱鬧的鬧漢只道他們是臨時湊趣變出來的花樣,無不哈哈大笑。
歸古愚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説道:“秦老大。你來辦這樁公案。”黑煞神秦柱尊驀地喝道:“好,我替你伸冤!”一抓向那“女鬼”的天靈蓋抓下。
那女鬼霍的一個“鳳點頭”秦往尊抓着她的頭髮,不料頭髮應手而落,卻原來是一頭假髮。那“女鬼”似乎嚇得呆了,搖着血紅的舌頭,好半響才吐出一句後來:“你這是什麼意思?”秦柱尊也呆了一呆,索一不做二不休,“嗤”的一聲,又抓裂了那“女鬼”的衣裳,出一個赤的上身,古銅的扁平脯,是如假包換的一條大漢!
朱家兄弟扮的黑白無常怒容惱面,説道:“你,你簡直是欺侮人嘛!”秦柱尊目瞪口呆,歸古愚心道:“幸好不是我親自動手,這笑話可真是鬧得太大了。”連忙替秦柱尊扛圓場道:“兩位朱兄弟息怒,這是一個小小的誤會。看在我的老面,明我叫人送一桌酒席來給你們賠札。”朱家兄弟道:“酒席不吃也罷,我只做請教堡主,怎的有此誤會?”歸古愚十分尷尬,説道:“不知什麼人傳來的謠言,説是,説是飛鳳山的女匪——”朱家兄弟道:“哦,原來你們以為我們扮女鬼的這位兄弟是飛鳳山女匪!我們託庇在老堡主治下多年,想不到老堡主還是將我們當作外人看待!”這一來歸古愚固然是下不了台,葉慕華也大意外。當秦柱尊聲勢洶洶地對付那“女鬼”之時,他也以為是“飛鳳山的女匪”的。葉慕華心想、“幸虧我當時來不及出手,要不然,我也鬧了笑話了。嗯,如今三更已過虛鬧一場,只怕今夜那位飛鳳山女豪傑是不會來了。”歸古愚老羞成怒,心道:“我已給你們面子,你們偏要尋究底,這不是存心和我過不去嗎?”當下,一面叫那個報假訊的人過來責問,一面暗暗盤算,待事情過後,就找個藉口殺悼朱家兄弟。
正在葉慕華到失望而歸古愚心懷鬼胎之際,忽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喝道:“飛鳳山女匪來了!”葉慕華聽得這個悉的聲音,不由得驚喜集,抬頭一看,只見歸家祠堂最高一級的石階上出現手執雙刀的女子、可不正是他所要等待的耿秀鳳?
原來耿秀鳳是從祠堂裏面衝出來的,她早就已經躲在那裏面了。
少堡主歸少靈還在那石階之上,耿秀鳳倏地從祠堂裏面殺出,他正是首當其衝。
耿秀鳳聲到人到,刀光一閃,明晃晃的刀頭就朝着歸少靈的琵琶骨戳來,她是憊擒賊擒王,一刀就把歸少靈廢了,將他活擒的。
但可惜她要顯“明人不做暗事”的巾幗鬚眉氣概,不肯偷襲,先叫一聲,這一聲可就壞了事。
這也是她料敵太輕之過,她只道歸少靈武藝低微,明刀戰,也不難手到擒來。卻不知陪伴他的三個“護院”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高手。
耿秀鳳聲到人到,這一刀快如閃電。但他畢竟是先出了聲,“大力神”周鼎與歸少靈靠得最近,來不及回頭,立即便是反手一掌。
只聽得“咔嚓”一聲,耿秀鳳這一刀還是斫中了歸少靈。但因受了“大力神”掌力的震盪,這一刀卻沒有砍中要害,只是砍裂了歸少靈的一臂骨。歸少靈傷得固然不輕,武功則依然未廢。
歸少靈大叫一聲,從石階上骨碌碌滾下來。
“大力神”周鼎和另外兩個護院,則已合力向前,將耿秀鳳擋住。
正當大家都以為“飛鳳山的女匪”今晚不會來的時候,耿秀鳳這一下突如其來,大大出乎眾人意料之外。本來是鬧得熱烘烘的場面,這剎那間突然變得靜寂如死,鑼不敲,鼓不打,隨着舞步而搖曳的燈光凝止了,連小孩子的譁笑也似突然被糊上了嘴巴,只有石階上金鐵鳴之聲在空氣中震盪!
歸古愚摹然省悟,這是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看來這朱家兄弟和飛鳳山的“女匪”是串通了的,故意放出謠言,讓他的手下聽到,以為這個“女鬼”就是“匪首”騙得他與秦柱尊下來,然後“暗算”他的兒子。
歸少靈受了刀傷,從石階上滾下來,歸古愚無暇盤問朱家兄弟是否飛鳳山的同黨,振臂大呼道:“還不快去捉賊!”;場中人眾在吃驚過後,這才又再騷動起來,看熱鬧的閒漢拖着孩子躲回家中,歸古愚預先佈置好的打手,則紛紛向祠堂湧去。
朱家兄弟忽地喝道:“你欺侮了我們的人,就這樣想走了麼?”腳踏的“高蹺”折斷,原來他們的“高蹺”是中空的,暗藏兵器,一個取出了一對佛手拐,一個取出了一對護手鈎、便向歸古愚殺來。
“黑煞神”秦柱尊身形一晃,早已入了三人之間,替歸古愚截住朱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