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深處的北京18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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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説我有青,我的青,就是在18中度過的,人生最愉快的子,有那麼很小一段,就是在18中。
當初我們一同分配來的,説起北京18中,都無不懷念和嘆!
記得,那是1955年,17歲的我,從北京師範學院(首都師範大學)語文科分配到18中。1955年的北京18中,地址在南郊大紅門。大紅門,當初還有像東四,西四牌樓那樣的樓架款式,雖已經殘缺不全,而兩皇家氣派的大紅門柱卻還儼然佇立着。唯一的通往前門(1955年北京市的公車都在前門集中發車)的41路公車站就在大柱的旁邊。北京特有的紅窗格綠漆門,在古老的大紅門東西街隨處可見。
開學第一天,曹丐校長在大禮堂門前介紹新老師,我走上台階,下面就是一陣“鬨笑”!是善意的笑,歡的笑,決不是起鬨,那時的學生都很單純很禮貌。從此校園裏便響開了“小張老師!”我任課是在初一年級的五、六班。但是全校各班級學生,都喜歡和我們幾個新來的小老師接近。那時校舍的工程還沒有完工,宿舍樓還不能用,老師學生都住宿在教室樓。趙榮新盧萬玉和我三個人,合住在二樓左邊的一個寬敞的大教室裏。有兩位初三的女學生是團員,每天晚上主動來陪伴我們。沒有自來水,我們用水要在大禮堂門前的水井壓水。當時我端水上樓很困難,有同學就來幫我用臉盆端水。這樣的子不長,卻給我很深的印象。有一次,我抱着一摞作文本,剛走出辦公樓,就被一陣狂風吹得滿地都是,高一的一位男生,立即幫忙我一本一本地撿起來。他彎的樣子,我至今不能忘記。那時高一年級有十幾位華僑女生,每星期,我們進城去玩兒——看電影或是逛公園,常和她們同乘坐41路公車,每次她們都要和我們搶着購票。《新加坡聯合早報》,我就是從她們那裏第一次見到的…就是這些點點滴滴的生活小事,給我的印象最深,使我受到當年18中的親情與和諧。當時的校園,我們和學生之間,真是不分彼此,親如一家。
我們語文組也像一個家庭。組長李生老師,五十多歲,瘦瘦的。他北大畢業,魯迅胡適都是他的老師。但他只談魯迅,從不提胡適。他説魯迅講話,同學笑,他不笑。他在北大時,正趕上“五四”運動,但是他説他不知道。這麼轟動大事,竟然不知道,我好生奇怪,為什麼不知道?老是追着問他這個話題。他新做一件皮大衣,特意穿來,走前走後,讓我們評點。他有孩童般的天真,他常説:老小老小,老就是小!他教高一,不大給學生批改作文,全班只改張栩一個人的。他經常舉着張栩的作文本叫大家看,誇讚寫得好!李生,校長很尊重他,開大會總要在台上,為他設一席座位。
“引蛇出”時期,他被指派去南苑區委鳴放(當時北京市設小區:東單區、西單區…)。反右運動來了,他嚇哭了,戰戰兢兢…副組長金見明老師,40來歲,我叫他金二哥!閒暇時他喜歡和我們聊他的家事:他的愛人是東城區名模教師,有一兒一女很小,都還在託兒所,都極愛孩子,夫倆卻相處不好,家庭關係緊張。我們安他,儘量為他排解,也曾去過他家。還有一位福建人張長盛,不到30歲,戴着一副深度近視眼鏡。他是北大研究生,研究晴雯的,不知為何要跑到18中來?他一口福建話,沒有人聽得懂,更無法上課,天天悶頭一人在宿舍裏研究他的晴雯。他收藏有各種版本的《紅樓夢》,還有當時北大西語系主任高名凱簽字贈送給他的巴爾扎克。他很喜歡和我們接近,週我們進城,他跟着,我們進電影院,他也跟着。隔三差五他會掏出兩塊糖到我們手裏。但是撕開糖紙,糖上沾滿煙絲,誰敢吃?也難為他的一片好意!最後他終究調回了福建。
不久來了一位生物老師董健申,曹校長説她是董其武的女兒,又説董其武是付作義的得力部下。董健申比我們略大,有三個小女兒:小大、小二、小三,小三最好看,又名“好看”三個小傢伙都很喜歡我,走前走後都愛拉着我。後來説是小三嫁給了班禪。文化大革命中,我和董健申無意在前門大街相遇,她長胖了,她説她家是受保護的,她説她很想念18中,很想去18中。我説18中正亂着,你去幹什麼?最後我們倆去“力力”吃了一碗擔擔麪。
當時沒有外語組,外語就是殷秀輝老師一個人,這樣她便在我們語文組辦公。她40多歲,我們管她叫殷大姐。當時是俄語熱,學校只開俄語課。殷大姐是英語改教俄語,備課很艱苦、很認真,她的嘴裏時刻都在唸着讀着。還有一位蔡大姐,29歲,是物理教師。她們倆是校園裏年紀最大的女老師,待我們就像自己家的小妹妹。有一次,我無意説蔡大姐新穿的紅格襯衫好看,她馬上就下來,強行送給了我。
教導主任鄧覺庵40多歲年紀,卻覺他很老,説話慢,拖着步子走路腳抬不起來。我愛跟在他的身後學他的步態,惹得大家笑,又都罵我淘氣包。
總務主任曹吉祥,29歲,大高個子。他稱我“張小妹”我叫他“曹小弟”史地組長郭元明,山西人,人正派,有一篇《論秦始皇》的箸作,他愛和我開玩笑,管我叫“小豆兒”校長曹丐,34歲,本姓劉,參加地下黨,在西南聯大外語系念過二年級。他説他喜歡語文,經常到語文組來閒坐聊天。確實他也很重視語文組。我們辦公室,設有一個書櫃和一個大書架。一些文藝雜誌諸如:《文藝報》、《人民文學》、《文藝學習》…等擺滿書架。他還經常到圖書館去,查看我們借閲些什麼書。我看書很多,他是很驚訝的。(幾年以後,他對我説:看書多好,看得太多也不好。)他經常率領全體語文教師,去市裏聽課。當時的男八中,北京四中,師大附中…我們都非常非常地悉。生活上,他也儘量和我們接近。何成蔭、盧萬玉和我是四川籍人,他就叫廚房在教師飯廳放一大碗油炸辣椒。他説他愛人也是四川人。幾乎每天晚飯後,他都要帶着我們在學校四周遛彎。因為他是地下工作者,我覺得很是了不起,很喜歡聽他講述他過去的生活。也的確,1955年的曹丐,是謙和樸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