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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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維是一種很快的東西,比火車快,比飛機快,視情況與擁有人而定,或許還會比電和光快一些。所以父子兩的小活動無需太匆忙,他們還有討論的時間。
“別西卜的世界是什麼?”
“海神島。”
“切加勒是海洋。”醫生説。
“切加勒。比桑地允許你進入他的思想?”撒沙可不認為別西卜的爸爸會像別西卜信任自己那樣信任自己的爸爸。
“其他人也從未允許過啊。”站在撒沙思想裏的霍普金斯笑了,這是一種得意洋洋卻不令人討厭,或正確地説,充滿了美麗的笑容,出白而小的牙齒,眼角邊集聚起深刻的皺紋。
——有很多人會以為記憶宮殿是種極其玄妙而罕見的東西,事實上,每個人(除了弱智)都能將自己的記憶恰如其分地構建起來,只是他們沒有福爾摩斯或是霍普金斯們那樣的好腦子,所以搭建起來的東西一般而言都很簡單,很糙,是的,並不像某部有關於潛意識的電影中所描述的那樣,清晰得就像是另一個世界,更不會變出無數個拿着機關槍的警衞,絕大多數人連構建起一個正方體的概念都沒有,他們的潛意識就是一個亂哄哄的垃圾堆,需要什麼的話得費大力氣和長時間的找,有些索就永遠找不到了,除非某個擅長挖掘和引導的催眠師出於某種原因願意在他身上消耗寶貴的時間和力。
霍普金斯曾帶着撒沙進入一個少年的腦子,那孩子智商在175至185之間。並非一個通常意義上的蠢貨(霍普金斯如此評價),但他的世界仍像是被剪的七零八落,發黴缺損的電影膠片,充滿了含混不清和違背邏輯的地方——這個世界的主人卻並不覺得。
“因為主人是能將不合邏輯的地方自然而然地補平的,”霍普金斯説:“只要他們願意動腦子就行。”他想了想,補充道:“一點也不難,只要不是白痴——每個人都能做到,在入睡時控制自己的‘夢’,他們可以在一個念頭間讓裂開了巨大縫隙的路悄然合攏。又能讓追逐他們的野獸變成瞎子和聾子,或是在墜落的時候抓住懸掛在空中的繩子。抑是變出一牀厚實的牀墊——但範圍很小。能夠清晰地呈現的東西大概只有他們注意力集中的地方才會出現,其他的都是模模糊糊的——他們沒法同時收攏、理解和籌劃那麼多的東西,只能放棄大多數,以保證最重要的不受影響。”別西卜從未測過智商。但他的世界要比那個少年更為連貫和詳細。雖然能讓人覺足夠真實堅固的地方大概只有比桑地宅邸的那一小塊。但海神島的整個輪廓與周遭的海水還是隱約可見的,就是有點象化,霍普金斯在穿過橄欖樹林的時候握住了一片在幼稚的筆畫裏填滿了深綠顏的樹葉並把它撕開。在月光下他等着那片樹葉自動癒合,沒有,它變成了不可名狀的奇怪碎片。
“是誰在控制別西卜的世界?”
“不知道。”撒沙説,他把別西卜留在了自己的世界裏,那個小屋,既是保護也是囚。
“他是發現風、水、光線都不再動才注意到事情不對勁兒的。”
“就像凝固在樹脂裏的蒼蠅,”醫生一語雙關地説:“我想我知道那是誰——需要提醒嗎?”
“老安德里亞娜。”撒沙説:“能讓切加勒。比桑地和別西卜。比桑地同時信任的人並不多。”這個人不但控制了別西卜,還控制了比桑地——如果別西卜的思想沒有因為受到了至親的襲擊而變得愚蠢或瘋狂。
安東尼。霍普金斯出了一個微笑,這次的微笑是屬於“食屍鬼”的。
“臨走的時候讓我吻一下。”食屍鬼説。
撒沙温順地探過頭去,安東尼。霍普金斯在他的鼻尖上親暱地咬了一記,就算是在一個人的神世界裏,他的嘴依然是尖鋭而灼燙的。
——想要循着一個人在另一個人腦子裏留下的痕跡找到那個人似乎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但這真的很簡單,別西卜。比桑地相信撒沙。霍普金斯,他給了朋友最大的權限。
安東尼。霍普金斯很好奇這個巧克力小子會選擇什麼東西作為他的表徵,結果他給了撒沙一條沙蟲:“還記得吧,我的第一份禮物,對那時的我來説,那是樣很有趣的東西。”所以當他第一眼看到那個漂亮的,外來的孩子(他以為那是個女孩)的時候,他就給予了作為一個孩子能做出的最慷慨的贈予。
沙蟲慢地動着,安東尼。霍普金斯已經離開,接下來就是要找到老安德里亞娜——老安德里亞娜的力量使別西卜的世界成為了一個監着他自己的牢籠,從某個區域開始,裏面所有的東西都逐漸變得死氣沉沉,混沌一片,松脂——安東尼。霍普金斯形容的太妙了,這就是別西卜幾乎沒能逃離這兒的原因,包圍是從外而內的,無影無形,也沒有聲音和惡毒的氣味。
撒沙要找到老安德里亞娜,並侵入她的神,就必須走進“松脂”裏,然後沿着“松脂”動的痕跡找過去,找到源頭。幸好老安德里亞娜沒有太費功夫——別西卜的神世界是一整座海神島,以及周圍大約有幾海里的一個海水圈,包括上面的天空與大地,而“松脂”的包圍區域只限於比桑地的宅邸。
“松脂”最厚重的地方大概在比桑地房間與一層之間,撒沙甚至找到了別西卜突出逃的地方,那裏還沒被完全掩蔽,就像你在熱乎乎的燭淚上劃出的痕跡不會很快被湮沒,但他沒有從那兒進去,他不需要驚動老安德里亞娜,他對她知道的太少,但他知道怎麼侵入與控制。
他們或許愛、喜歡、無視、惑、防備、厭惡、憎恨撒沙。霍普金斯,卻沒有哪個能拒絕他的力量——就連那個恨不得把霍普金斯生嚼了的馬丁也不能,撒沙所需要做的,就是小心而謹慎地使用它。
海神島的敵人中不乏異能者,他們對撒沙的抵抗力連普通人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就像一個飢渴至極的人無法抗拒食物和水的誘惑那樣,這是本能而不是任何理的行為——以往撒沙所做的只是通過它伸出自己的思維觸手,侵入到那些人的腦子裏,就能隨心所地挖掘出自己想要的東西,他能找到最好的,也能找到最糟的,接下來怎麼做就要視情況而定了——心理與神經上的折磨比**上的折磨頂頂好的地方就在於只要能掌握得住度,那麼它就能來上一次又一次,旋轉木馬似的。
不過今天他可不能這麼暴,老安德里亞娜的腦子正與別西卜連在一起,他可不想在了結了老安德里亞娜之後,才發現別西卜的腦子已經變成了一塊漂亮的大琥珀。
老安德里亞娜的力量正愉快與和善地包圍着他,表明它的主人也正處於一種非常平和的狀態。
“保持這樣,”撒沙在心裏説:“讓我找到你。”***切加勒。比桑地的世界是海洋,深紅的海洋,粘稠的血所構成的海洋,堅實的角質與骨質造就了形狀崢嶸的島嶼與暗礁,白或透明的神經、韌帶密密麻麻地覆蓋着鵝黃,肥厚脂肪的強健肌裏伸出來,在“海水”中飄來擺去,一隻龐大的雙髻鯊從霍普金斯醫生身邊遊過,它的頭部是兩顆腎臟,上百顆眼珠咕嚕嚕地盯着食屍鬼瞧個不停。
成羣結隊在海洋裏巡遊的水母是由各種膜組成的,大大小小,各種各樣,霍普金斯伸出手指,抓住了一隻,它出乎意料的大,幾乎能給食屍鬼先生做一件大衣。
“放開我的腹膜。”切加勒轟隆隆地説,聲音是從很深的地方發出來的,比聲音更強烈的是震動,“海洋”裏的“生物”就像真正海水裏的魚那樣驚慌地四處逃竄,而“海草”們則比它們更早地縮回了脂肪裏:“不請自來的老混蛋。”
“外面已經一團糟了。”安東尼。霍普金斯説。
“也許,”切加勒説:“但我現在已經無能為力了。”
“你沒想到老安德里亞娜會這麼做嗎?”切加勒沉默了一會:“不,”他否認道:“我有想到——我想…我很想,繼續活下去。”
“可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的身體,它只是想吃而已——一塊血脈相連的好遠不足以滿足它,它會吃掉更多的東西,包括它自己。”
“我不相信你,安東尼。霍普金斯,固然我們是朋友,但你兒子才是最重要的,你或許會為了讓你的兒子不至於太難過而幫着我的兒子來對付我。”
“你對我的瞭解還不夠深。”霍普金斯醫生説:“我以為你會知道,別西卜死不死,和我都沒太大關係——撒沙幾乎還沒能嘗過血,我是説,對他重要的人的血——別西卜會是第一口。”
“你是個雜種,”切加勒説:“你把我兒子當成了一塊磨刀石。”
“那又怎麼樣呢?”安東尼。霍普金斯説:“他爸爸都準備吃掉他了。”(待續)抱歉,出差中,這是我空發的,下一更在1月1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