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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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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是由於身體益臃腫(到了奇特的地步)的緣故,切加勒。比桑地要比之前更為喜愛寬敞而空蕩的空間,但他又希望能夠有足夠多的傢俱,所以他的卧室有其他房間的三倍或四倍那麼大,連通着面積幾乎與房間相等,一個能夠直接俯瞰大海的台,馬鞍棕的橡木櫃子和桌子、椅子敦敦實實地緊靠着牆體和角落擺放,深綠褐的地板——按照海神島人的習慣,他們用已經不能繼續使用的老船的船板來做地板,這些木頭被烈暴曬過,也被海衝刷過,碰撞過,破裂過,被海獸或鯊魚擊打和啃咬過,生滿了藤壺與牡蠣,深深嵌入它們身體的船釘鏽蝕後在木頭上留下了深刻的黑印記,復一,年復一年,當它們再也不能被推進海里,載着它們的主人去捕捉沙丁魚和金槍魚之後,那種斑駁疙瘩的樣子可真是難看啊——可用來做地板卻是再好也不過了,因為它既不會腐爛,也不會生蟲子。

位於房間中央的地方鋪着一塊手工細羊地毯,近似於加了牛的可可,花紋是異常細密的回字形格,有點薄,但這是老安德里亞娜親自織的,她還織了一條大披巾,用來遮蓋那張碩大無比的軟皮座椅的脊背,她還給切加勒做了幾雙超大尺碼的拖鞋。

如之前的每一天,切加勒。比桑地盤踞在那張柔軟小羊羔皮的黑寶座裏面,比起座椅。那隻特製的傢俱看上去更像是一隻開敞的鳥巢,他的兩隻腳埋在刺呼呼的羊氈拖鞋裏,兩隻手抱着一盤餅乾,月光照亮了他肥滾滾發酵麪糰似的鼻子,在他的人中位置投下一片深黑的小陰影。

他曾經非常英俊,真的,別西卜。比桑地很像他,尤其在他長高長大之後,簡直就是一個絕妙的複製品,但有些守舊的老傢伙認為。比起他父親。他身上總是少了點血腥氣,倒不是説他缺少勇氣和魄力,只是他在很多時候會有點多愁善,不過也有人與他們抱持相反的態度。後者認為。一個心有顧慮的統治者或許更適合現在的海神島。

只有很少的人才能進入這個房間。其中當然包括了切加勒。比桑地的兒子。

別西卜下了鞋子,接着是外套,老安德里亞娜甚至沒讓他先回自己房間一趟。他的鞋子和外套上沾滿了沙子和灰塵。

“你見到安東尼。霍普金斯了嗎?”

“沒有。”別西卜説:“你讓我別和任何人聯繫。”

“他去看他兒子了,”切加勒説:“直升機送他去,然後接你回來,我以為你們會碰上。”他點點頭,示意別西卜坐到側對着他的一把扶手椅上。

“他應該直接去醫院了,”別西卜説:“撒沙碰上了一起爆炸案。”

“能讓那孩子進醫院的傷勢不會太輕,”切加勒理解地説,“我希望我沒讓你太過為難,你肯定想要去看看他的。”別西卜微微擺動了一下腦袋,情用事一向不是海神島人的傳統,大霍普金斯是例外,這個危險人物早就用自己的能力與智慧獲得了海神島人的尊重,他做的事兒不少,獲得的利益和權利卻不多,作為回報他得以隔絕在“馬索耶”的控制範圍以外,他大可以不去遵照海神島人的那一套行動,但別西卜不行,他不僅僅是海神島人,還是他們將來的首領。

“我可以在之後去看他。”別西卜説,試圖擺最深處的那點不安。

“很快,”切加勒承諾道:“只是有點很緊要的事情需要讓你知道,雖然我們還需要等一會兒,但我保證這不會費你太多的時間。”

“沒關係,”別西卜説:“我也願意和你一起坐坐。”

“沒錯兒,”切加勒:“有時我會嘲笑安東尼。霍普金斯——有些時候他簡直就像是有個女兒而不是兒子,可是我也得承認,偶爾來點甜的小點心也很不錯…他們經常在一起跳舞,彈琴,閲讀和在廚房裏做菜——彈琴就別指望我啦,其他也是,但是我們可以一起喝點酒,吃點餅乾,老安德里亞娜做的餅乾,辣椒餅乾。”

“您想喝點什麼?”別西卜尊敬地問道。

“我記得我還有瓶甜酒。”切加勒説:“愛爾蘭的,往裏面摻點伏特加。”

“好像老安德里亞娜正準備用這個做牛布丁來着,”別西卜出酒瓶和杯子:“你確定她不知道?”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切加勒無賴地説,他動了一下脖子,別西卜猜他是想聳聳肩膀:“都是要給我的,喝掉和吃掉區別不大。”別西卜心事重重地笑了笑,他給切加勒倒了一大杯,給自己到了半杯,的甜酒喝起來有着濃重甜膩的油味。

切加勒。比桑地並不是一個喜歡喋喋不休和擅長回憶的人,但他今晚的話確實要比以前多一點,也許他只是想要安一下自己的兒子?

不同尋常地,別西卜覺疲倦,他身下的扶手椅也是切加勒的巢之一,又大,又柔軟,散發着皮革的香氣,填充着無數小絨的枕頭妥善地擁護者他的脊背和

“如果累了,”切加勒説:“你可以打個盹。”別西卜沒説話,也沒遵照切加勒的話去打個盹兒,他看向通往台的落地窗和門,“唐”的宅邸當然不同於常人,台的落地窗與門使用的都是夾着聚碳酸酯纖維層的鋼化雙層玻璃,能夠收衝擊與爆炸過程中產生的部分能量,從外面只能用重型槍械才能擊碎它們,但裏面的人可以開槍擊中外面的人——最新款的單向防彈玻璃,西大陸的銀行和警局都在用這個。

如今門和窗都被好好地關着。新風裝置固然還在工作,但房間裏還是不可避免地充滿了不自然的熱氣息,燈光的光線是的,空氣彷彿是半凝固的,帶着重量。

他低下頭去端詳地板上的黑花紋,鏽蝕的船釘經過數十年的歲月在木頭上留下的痕跡,木頭被打磨的那麼光滑,一塊深污漬正對着他的臉,像個咧嘴大笑的小丑。

辣椒餅乾,別西卜暈頭轉向地想。這還是撒沙帶到海神島上的。這個味覺失常的傢伙…所有的東西都在旋轉…他已經很久沒有覺到疲倦了,他和撒沙都曾經試過在兩個星期內不眠不休,聖母啊,那兩個星期他大概看了快有半個圖書館的書…這裏很安全…軟綿綿的…他在這裏是受保護的…身邊是他的父親…他覺得自己已經…他還能聽見外面的聲音(很輕。像是竊竊私語)。覺到外面的光亮(很模糊。像是罩着一層半透明的薄膜),但手指和腳掌的觸已經消失了。

這可不行,別西卜頑固地想要站起來。他站起來了,輕飄飄的,視線朦朧不清,他拍打臉頰,眼睛,皮膚接受了堪稱温柔的壓力,可還是一切照舊,暴徒首領的兒子心裏無緣由地焦躁起來,這不行,他對自己説,也對一直坐在椅子裏的父親説,我不想睡,不,不能,這樣很危險,危險在哪裏呢?不知道,反正不能這樣下去——他轉過身去盯着台的門,驚駭地發現它們已經打開,沒有風和空氣進來,所有的東西依然是沉靜的,安穩的,他往外走,腳趾踩着光溜溜又暖和的就像是活着的地面——他站在台上,天空是亮的,海面和大地像是一幅油畫,巨大的,連綿不斷。

這不是他看到的,而是直接出現在他腦子裏的,很多人會以為這是自己看到的——視覺是個生理詞彙,光作用於視覺器官,使其覺細胞興奮,覺細胞捕捉到的信息被送入視覺神經系統加工後才產生視覺,所以一般人很難分辨出“以為”看到和“真正”看到。

別西卜不是。

他試着大喊,他的舌頭和嘴卻安靜地一動不動——他聽見的聲音…也是他的大腦告訴他的。

他身後的切加勒。比桑地毫無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