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鴛侶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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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情上的事是有報應的,你傷害了別人,就會有人來傷害你。也許那個人真的很愛你吧,所以今時今,你才會失去你最珍視的一個人。

楔子二零零九,上海。

昨天離開北京的時候,正趕上今冬的第一場雪。臨行前京華滿目霜白,黃綠相間的樹冠上堆着串串冰雪,就像白的眼淚,盈盈滴,卻又含在眼裏不肯落下來。

風裏有一股刺骨的寒冷,縈繞在身邊,蔓延進骨髓裏,無處可逃。帶着這樣的心情和風景,我一個人拖着拉桿箱,隻身踏上前往上海的飛機。

一路上雙目酸澀,可是竟無眼淚。

——心,是真的冷了吧。所以由內而外都無法再得到真正的温暖。

為一個人千山萬水奔赴而去的心情,那是屬於十八歲的專利。可是為了他,我頂着二十二歲的高齡,在研究生在讀之際,居然這樣做了。

所以説,女孩子讀那麼書有什麼用呢?學歷再高,該犯傻的時候,也是一樣不含糊的。他拒絕我的時候,用了那樣一個蹩腳的理由,他説白白,我不能害了你。

可是我居然信了。讀書破萬卷的中文系女研究生,居然相信了這樣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或許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他是我喜歡的人。

他的前女友回來了,他不能跟我在一起,他在北京我在瀋陽,他説有很多客觀因素讓我們彼此遠離…

我努力地去相信這些理由,以便掩蓋起“他不愛我”的這個事實。

上海是個與北京風格迥異的城市。這裏温暖,濕,雖然也一樣的人來人往,來去匆匆,空氣裏卻有一種午後悠閒地小資氣息。我提着行李箱走在街上,抬起頭,就看見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巨大的深藍玻璃樓宇輝映着清晨的光,有種遙遠冷峻的覺。摩天大樓的西北角,卻坐落着一棟與這個城市風格迥異的米黃小樓。樓頂是裝飾用的白塔尖,下頭掛着一個無論怎樣看都無甚特的牌匾,端端正正寫着——時光旅館。

我站在門口,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這時玻璃門忽然從裏面打開,一個美貌女子笑顏如花地看着我,説“你好,我叫鳳十一,你也可以叫我eleven。”她朝我伸出手來,我愣了一下才握上去,那雙手柔若無骨,那女子眼中有種看不出年紀的靈氣,她説“小姐,你是第一千零一個來時光旅館的客人,可以免費獲得一次時光旅行的機會。你想去哪裏?”我愣住很久,才清楚眼前的狀況,原來書上寫的時光旅館的故事竟然是真的。我想了想,説“去哪兒都可以,只要讓我不再回來就可以了。”一.{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歐式建築風格的二層小洋樓,在夕陽西下的餘暉裏反出青白的光。花園很大,四周的草坪上可以看出曾經規整的痕跡,近幾無人打理,長出了許多雜草來。我剛吃過晚飯,正在園子裏散步,這時身後忽然穿來急促的腳步聲。

來者是我的“父親”四十多歲的年紀,微胖,帶着圓圓的一副金絲邊眼鏡,走得急了,額頭上冒出幾點汗珠。他眼神複雜地看着我,那裏面似有驚慌,歉疚,不捨等等許多不同的情,他説“韻兒…為父…對不起你。”算起來,我來這裏也有半年了,他是個很好的父親,把我這個冒牌女兒照顧得很好,衣食住行都用最好的,過的是典型的民國大小姐的生活。可是此時正是三十年代末期,國內局勢不穩,淞滬戰事剛起,上海也陷入一種烏雲籠罩的氛圍裏。我料想他的煩惱與政局有關,忙道“爹,您彆着急,有什麼事慢慢説。”"我的生意不行了…欠了許多債。世道這麼亂,我也保護不了這個家…於是想,把你託付給俞先生。"説到這句的時候,他眼中的愧更甚。

俞先生好像是父親的朋友,卻小他將近二十歲,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幾歲。之前他曾來過家裏幾次,好像是做官的,背景很了不得,父親都對他畢恭畢敬的。我想了想,説:"是戴老闆手下的那個俞先生嗎?"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似是帶着幾分笑意,説:"莫小姐果然好記,看來我這次沒有選錯人呢。"我回過頭,那人身穿一身筆的灰中山裝,更顯的膚偏白。一雙眼睛細長,黑瞳仁裏光四。我怔了片刻,點頭叫了聲:"俞先生。"側頭看父親一眼,只見他面,低聲對我説:"韻兒,以後你就跟着俞先生…總是沒錯的。"今天父親很反常,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俞先生已經走到我身邊,遞了一個本子過來,説:"這道題你算算看。"我一愣,低頭一看,那上面竟是道積分題,有些難度,但是我也解得出。可是,我為什麼要聽他的?我抬頭看他,禮貌而冷淡地説:"俞先生什麼時候做了教書先生?專程來我家考我的?"俞先生也不惱,側頭看一眼父親,眼神裏有種無聲的壓迫。父親擦了擦額角的汗,忙對我説:"韻兒,你以後跟了俞先生,他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別再任了。"我哼了一聲,説:"憑什麼?難道你把我賣給他了不成?"俞先生輕笑,説:"是的,還真讓你説對了。"説着他姿勢優雅地從懷裏掏出一把巧的小手槍,對住父親的腦袋,面上依然笑着,説:“限你一分鐘之內解出這道題。否則你爹命難保。”他眯着眼睛看我,怕我不信似的,眨了眨眼睛,又添一句“我是認真的。”父親的額頭上滲出幾點汗珠,故作鎮定,腿有一店抖。

我咬牙,只好去看那道題,心很慌,腦中卻異常清醒,不到半分鐘就算出了答案。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就是數學學得好。在現代的時候就是數學課代表,還參加過奧林匹克競賽。——仔細想來,我與石陽的緣分,就是從一起學奧數開始的。

石陽…

前世今生,重拾那個名字,我心中還是難免波動。

俞先生一直低頭看着我解題,此時嘴角微微往上一揚,説:“不錯,思路清晰。好吧,我就收了你。”

“收了我?”此時我對他的不滿已經到了極致,冷哼一聲,"你當你是法海,我是白素貞?"他一愣,隨即嘿嘿一笑,説:“你想得到美。——戴老闆手下的訓練班,可沒雷峯塔那麼舒服。”戴老闆就是戴笠,國民黨情報組織“藍衣社”的頭目,特務處處長。兩年前他創建了國民黨第一個特務組織調查通訊小組,很得蔣介石賞識。俞先生是戴老闆的親信,最近負責籌建一支專攻密碼破譯的訓練班,我因為數學成績出眾而被他選中,那天之後就被迫跟他一同前往深山裏培訓。

一路上我有些想家,坐在火車包廂裏整不説話。

黑下來,俞先生坐到我身邊,輕聲地問:“在想什麼?”我答:“在想怎麼才能逃出你的五指山。”俞先生笑了,説:“又是《白蛇傳》又是《西遊記》,那些雜書你可看了不少。”我轉頭看着他,十分無語,心想這人連好賴話都聽不出來,怎麼做官做到這麼大的?他的臉在夜幕的映襯下更顯白皙柔和。他的聲音輕了一些,問“想家了麼?”我哼了一聲,説:“想,當然想。俞先生可真是細心啊。——但是別忘了,我是被誰得背井離鄉。”説着我站起身,不想再待在他身邊。

走出包廂,門外窄窄的過道上鋪着地毯,踩起來綿軟無聲。這時火車忽然一震,踩着高跟鞋的我沒站穩,整個人往前栽倒下去。——臉頰觸到薄暖的一片所在,覺上不像是地毯,隨着呼,一抹淡淡的香味沁入鼻息…

這個氣息似曾相識,並不是單純的香,而是輕巧的,微暖的,就像是冬午後曬在陽台上的棉被的味道,讓人不由自主地想去依戀…我抬起頭,就看到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一瞬間,我腦海中浮現出石陽英俊的側臉。

其實他們長得並不是很像,甚至有着完全不同的膚與輪廓。可是那一刻,我在這個人身上,看到了曾經的眼角眉梢。

他怔了怔,輕輕地扶起現在他膛裏的我,什麼話也沒有説。眼神淡淡的,徑自繞開我走向過道的另一頭。

冷漠的子,也與石陽如出一轍。

我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時竟然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