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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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三十年前，我的一位表兄跟我説了句大實話:住在城裏，鄉下的親戚多，常來，很高興，也煩惱。喜的是大家見見面，聊聊，親近；惱的是應酬太多，力上、經濟上有苦難言，再説這鄉下的親戚來串門，常常是腳穿一雙沾滿泥巴的大皮鞋，不管是雨天或晴天，也不管你屋裏剛剛拖了地，只管大大咧咧地闖進來…

我也是表兄的鄉下親戚之一。當年表兄此言倒是沒有引起我的絲毫不快。相反，有同情之隱約於內心。然而，上城去的時候，依然喜歡去表兄家串門，同時常常捎上些花生、蓮子之類的農產品。同時不忘換上乾淨的解放鞋。那時候我二十多歲，做夢都想做城裏人。城裏人和鄉下人就是不一樣！而表兄一家是我的親戚中唯一的城裏人，因此油然羨慕，以至有些“巴結”的味道——其實，表兄乃城裏一普通職工而已。

就憑這一點，表兄稱我是他的鄉下親戚中最通情達理的一位，視為知己，無話不談。因此，無論我如何頻繁地串門，他始終待為“上賓”讓我受寵若驚。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表兄當年上班的那家國營企業如今早已不復存在，我的表兄下崗了。現在他給人打工，掙得不多，加上他兒子剛剛考上大學，子便有些犯難了。最清楚表兄家境的在他的鄉下親戚中莫過於我，尤其是如今其他親戚到表兄家作客的次數遠不及當年。倒不是因為近年表兄家沒了“油水”而是因為鄉下的親戚們大多開店的開店，辦廠的辦廠，包田的包田，打工的打工，個個都忙乎的。再説現如今上城的次數比起三十年前是多得多啦，而各種車子、公路也比過去多得多，因此離城不遠的鄉里人，早上進城，辦完事兒就回家吃飯，不用麻煩城裏親戚了。離城遠的，進餐館就是了，口袋裏有了錢啥事不自在？

現在城裏也變樣了，公園、廣場、超市、高樓，讓人讚歎不已、連忘返。然而，現在不管是鄉下人還是城裏人，大多為生存為發展而行匆匆，似乎人人都講個效率什麼的了，串門的機會少了。沿街一眼掃去，凡是東張西望而腳穿沾滿泥巴的大皮鞋的便是鄉巴佬的時代已成為歷史。而不少鄉下人，紛紛住進了城裏；住進了城裏的鄉下人，早已分不清誰是城裏人抑或鄉下人啦…

子是一條河，過來，淌過去，漲落。子是一條路，城裏人也好，鄉下人也罷，走過一處驛站，不管是否陽光明媚，千萬別以為到了盡頭！

幾天前，年近半百的表兄又跟我説了句大實話:我很想到鄉下走一走！一來是想去看望那些多年不見的鄉下親戚；二來是聽説這幾年搞“新農村”建設，鄉下都已變了樣——各鄉各村都通水泥路了，村容村貌翻新了，衞生狀況也好了，還有別具一格“農家樂”呢…

我説，我的好表兄，你去吧，帶上你的家人，帶上你的讚美，帶上你的祝願；另外，我一定陪你一道去，農家樂裏俺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