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雕像之谷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西蒙!”我希望我的喊叫能像在圓形劇場裏一樣傳播開去,但是這哭喊卻在那溝壑的空虛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至少我不再到寒冷了:在這下面幾乎沒有一絲風,空氣是靜上的,沉重得幾乎讓人窒息。這有點奇怪:不是説這風該吹得更急嗎?在那本西蒙和我做的有關議案(一個反對曼哈頓化——即伯努利效應,也就是林立的摩天大樓如何造成風道,因為空氣在經過比較小的空間時會減弱壓力而增加速度——或者是增加壓力?)的小冊子中不就有着那些內容嗎?
我看着天空,雲層正飛而過,在那上面肯定颳着大風。”我越看越覺得地面在搖晃,就像站在沙拉攪拌器的底部一樣。現在那些山峯、樹木、圓石都變得十分巨大,要比一分鐘以前大上十倍。我站起來又往前走去,這次的腳步非常小心,雖然地面顯得很平坦,但我卻彷彿在攀登懸崖峭壁似的,一股力量似乎在拉我回去。地球上有些地方,在那兒重力和密度、空間和速度通常的特會變得大悖常規,難道這兒就是那些地方中的一個嗎?我緊抓住岩石的縫隙處,竭盡全力把自己拉上去,用勁之大使我確信自己腦袋裏的血管將會進裂。
接着我張大嘴巴起氣來:我現在正站在一道峭壁的頂上,下面是大約二十英尺左右的一個陡然垂落,彷彿這兒的土地就像蛋酥一樣地坍塌下去,造出了一個巨大的陷。向山那邊延伸過去的這條溝壑的盡頭是一塊崎嶇不平的荒地,上面像針似地點綴着那些我早先看到過的東西——圓錐形石堆、標石或諸如此類的東西。那地方一會兒像是石化的過了火的森林,一會兒又像是一座來自於昔的地下石筍花園。難道曾有顆星墜落在此地嗎?死亡之影山谷,指的就是這地方吧。
我走到那些物體中的一個之前,就像條狗似地圍着它繞了一圈,然後又繞了一圈,試圖搞清楚它究竟是什麼。不管那是什麼,它肯定不是自然地生長出來的,是有人心——用的是一種看上去不平衡的角度——堆築起了那些岩石。那些岩石為什麼不會掉下來呢?大塊的圓礫石停棲在小小的錐形塔頂上,其他的石塊則傾斜地依在只有銅錢那麼大的點上,宛如它們是附在磁鐵上的鐵屑。它們可以被認為是現代藝術,是燈和衣帽架的雕塑,這樣的造型正是要賦予它們以一種發發可危的外表。有一堆岩石,最頂端的石塊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奇形怪狀的保齡球,它上面的暗示着空的眼窩和一張尖叫着的嘴巴,就像愛德華·蒙奇繪畫中的人物。我看到另外的石堆也有着同樣的特徵。這些到底是什麼時候造出來的呢?是什麼人又是為了什麼?怪不得西蒙要下到這裏來了,他回來是為了作進一步的勘察。當我繼續往前走時,這奇異的石堆羣越來越像龐培、廣島、《啓示錄》中的那些黑化的受害者。我的周圍都是這些石灰石雕像——從古代海洋生物的鈣化殘存物變化而來的軀體。
一股陰濕的黴臭味兒襲上我的鼻子,使我心中的恐怖都湧到喉嚨口來了。我四周尋找着腐爛的跡象。以前我也聞到過這種臭味,但是在哪兒?又是在什麼時候?它令人到極其悉,恰如似曾相識的幻覺在嗅覺上的翻版;或者也許是一種本能,就像動物知道煙來自於火,而火則會導致危險一樣。這種氣味陷落在我的腦子裏,成了一種深刻的記憶,一種對胃痙攣的害怕與傷心的情緒殘留物,但是我卻不知引起它的原因。
在我匆匆忙忙地經過另一堆石塊時,我的肩膀颳着了一道突出的石頭邊,我尖叫起來,而整個石堆則轟然倒塌。我呆呆地注視着這堆碎石:我剛剛毀掉的是誰的魔法?我有一種不舒服的覺,覺得我已經破掉了一個符咒,這些變形的東西很快就會開始搖搖擺擺地行走起來。那座牌樓在哪兒?現在四周的石堆似乎更多了——是它們增加了嗎?——我必須繞出這個陣,我的腿往一個方向去,可我的大腦卻爭辯説該往另一個方向走。西蒙會怎麼做呢?以往不管我什麼時候對於完成一項體育鍛煉到喪失信心,西蒙總是會來點撥我,讓我相信自己還能再跑半英里,或者步行到下一個山頭,或者游到碼頭。在過去有很多次我是相信他的話的,而且也很高興他對我有信心。
我幻想着西蒙現在也在給我鼓勁:“走吧,蘇格蘭姑娘,邁開你的腳。”我尋找着可以給我指出方向的那道石牆和牌樓,但是卻什麼也看不清楚。我看到的只是沒有明暗的光影的層次。隨後我記起了那些時光——我嘗試旱地溜冰卻摔了個股墩兒,於是對着他大喊大叫;我到自己的背囊太沉重而哀哀哭泣——我聽了他的話,結果卻失敗了,從而對他惱怒萬分。
我筋疲力盡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語。見他的鬼去吧,我要招呼出租車來,瞧我的頭腦變得多麼糊塗。難道我真的相信自己能伸出手來,叫一輛出租車,擺掉這困境嗎?難道這就是我設法貯藏在自己的神財富應急處的所有東西嗎——支付出租車費的意願?為什麼不是一輛高級轎車呢?我一定是昏了頭了。
“西蒙!鄺!”聽到自己喊聲中的恐懼,我變得更加害怕了。我試圖走得快點,可身體卻顯得沉重異常,直往地心墜去。我撞到一個雕像上,一塊石頭倒塌下來,擦傷了我的肩膀。正如這情況一樣,我像氣泡一樣凝聚起來的所有那些恐懼衝出了我的嘴巴,我開始像嬰兒似地哭泣起來。我無法行走,也無法思維,只會蹲到地上緊緊縮成一團。我路了!他們也路了!我們三個人都陷落在這片可怕的土地上了。我們將死在這兒,腐爛落掉肌膚,然後石化,變成另一些沒有臉孔的雕像!尖鋭的聲音伴隨着我的哭喊,是那些在唱歌,唱着那悲哀之歌,悔恨之歌。
我蓋住耳朵,蒙上眼睛,以遮擋住這個世界,以及還有我心靈中的瘋狂。你能夠阻止它,我告訴自己,並且竭力想使自己相信這一點。我能夠覺到我大腦中的一弦繃緊了,接着被拉斷,而我則高高地翱翔起來,擺了我的軀體及其所有的那種世俗的擔憂,變得空靈而輕飄。看來這就是人們怎麼會變成神病患者的過程了:他們就那麼讓自己飄走了。我能夠看出自己猶如在觀看一部令人厭倦的瑞士電影,對於那些極其顯而易見的嘲諷也反應遲鈍。覺察出自己看起來是如此的荒唐可笑,而死在像這樣一個地方又是如此的蠢不可及後,我就像個瘋女人一樣地狂笑起來。西蒙將永遠‘也不會知道我曾變得如何的神經緊張,他説得對,我是個歇斯底里的女人。
一雙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大叫起來。
是鄺,她的臉上佈滿了焦慮之情。
“發生了什麼事?你在和誰説話?”
“哦,我的上帝!”我跳了起來“我路了。我以為你也了路。”我在斷斷續續的呼中邊噎邊嘮叨着“我的意思是,我們?我們路了嗎?”
“沒有一沒有一沒有,”她説。接着我注意到有個木盒子夾在她的一隻胳臂下,在她的部上搖擺着,那看起來像個古老的裝銀器的盒子。
“那是什麼?”
“盒子。”她用自己那隻空着的手幫我站穩了腳。
“我知道那是個盒子。”
“這邊來。”她拉着我的手肘帶我走。她一句也沒提西蒙,顯得令人奇怪地莊重和異常地沉靜。由於擔心她一定是有壞消息要告訴我,我到自己的心都揪了起來。
“你有沒有看到——”她搖搖頭打斷了我的話。我鬆了一口氣,然後又失望了,我已不再知道在不同的時刻我該有什麼樣的受。我們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那些奇異的雕像中“你是從哪兒來那盒子的?”
“找到的。”我一點都摸不着頭腦“真的,”我抑制不住自己了“我還以為是你在美國的商店裏買的呢。”
“這是我很久以前藏起來的盒子,早就和你講過這事,我也一直想給你看看這個盒子。”
“對不起,我只是太累了,什麼都想不起來。裏面有什麼?”
“我們爬到那上面去,再打開來看看。”我們靜悄悄地行走着。雖説我的擔憂漸漸增長,周圍的景卻開始顯得不再那麼可怕了。微風吹拂着我的臉,先前我還在出汗,現在卻到有點冷了。那條路仍然那樣盤來繞去,崎嶇不平,但是我卻不再到有任何奇怪的往下拉的重力了。我訓斥自己説:姑娘,在這個地方唯一變得瘋瘋癲癲的東西只是你的頭腦。在我的經歷中,最危險的莫過於恐慌情緒的攻擊了。那些岩石,我是被那些岩石給嚇壞了。
“鄺,那些東西是什麼?”她停住腳步轉過身來“什麼東西?”我朝一堆石塊作了個手勢。
“岩石呵。”她又開始走了。
“我知道它們是岩石,我的意思是,它們是如何到這兒來的,它們是用來起什麼作用的?它們是不是意味着什麼東西?”她再次停下腳步,把目光投向那溪谷。
“這是秘密。”我頸後的頭髮都豎立起來了。我在自己的聲音裏出一些不經意的誘哄“説吧,鄺。它們是不是像墓碑一樣?我們是不是正在穿過一片墓地或諸如此類的地方?你可以告訴我的。”她張開嘴,已準備回答了,但接着她的臉上又閃出一種固執的神情“我以後告訴你,現在不行。”
“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