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暗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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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三,一切風平靜,朔麒雲因為借兵的事忙得不可開。上官逸自塗了夏茉子的藥膏後,傷勢果然迅速好轉,但為掩人耳目,他每照樣接受御醫的診治,還裝做很難受的樣子惑視聽。
這晚,上官逸活動了一下手腳後,平靜地對我道:“無雙,你準備一下,我們明晚就走。”
“明晚就走?”雖然一直在等待着這一天,可突然間他這麼提出來,我仍是有點不敢相信,同時也有點擔心,“你的傷還沒完全痊癒,能應付得了嗎?”這裏雖然沒有祈丹皇宮的森嚴高牆,但懸劍閣的人再加上衞軍,要闖出去不被發現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到時免不了一番惡鬥。
“無妨,我們越早行動越是容易離開。只要一離開這裏,我們先回祈丹,和寒楓他們匯合,料他們也不會想到我們還敢留在祈丹。我在祈丹修養一段時,等風頭過去我們再回潛龍島。”我想了想,這個辦法也算是可行,他腿上傷實在不宜遠行,況且我們人單力薄,三人一起逃亡也是危機重重,還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在朔麒雲以為我們必定逃往墨淵時,折回祈丹,讓上官逸好好養傷。
“好,我想辦法通知師姐,我們明晚就走。”上官逸又沉道:“但老丈人那裏…只怕等不及了。”這三夏老爹再沒出現過,我一度擔心他是不是偷藥時被發現了,可阿虎打聽過,這幾檀山行宮並無異常。夏老爹的糊症時好時壞,或許他一轉身就忘了這件事,跑別的地方玩去了。
“不防事,或許老爹早就走了。若他再回來,找不到我,自會離開的。你今晚早點休息,養足神,咱們明晚離開這鬼地方。”兩人又細細商討一番明出逃的路線,確認萬無一失我才離去。
回到房中,我如往常一般用了晚膳,梳洗過後,在雲竹的伺候下上牀歇下。待雲竹一走,我翻身下牀。換上緊身黑衣,從窗户翻了出去,往宋莘莘的行宮掠去。
初的檀山夜涼如水。山風襲來涼颼颼的,讓我全身孔緊縮,原本殘留的一點倦意也消失無蹤了。
一路上有點擔心宋莘莘今晚是否會在惠帝寢宮侍寢,所幸剛潛入她的花園,便遠遠見到花徑上的小亭子裏。盈盈綽立一個曼妙婀娜的身影。宋莘莘披着一件薄薄的鳳霞披風,長髮鬆散地挽在腦後,素臉有些蒼白,正綺在欄杆旁望着遠處怔怔出神。
我隱身樹上靜靜觀望了半晌,確定亭子四周沒有其它侍從,這才從樹上落下。往亭子走去。
“師妹,你來了。”我一踏入亭子,宋莘莘便轉過身來。語氣平靜無波,似乎她本就是等着我一般。
“師姐。”我朝她笑了笑,四顧環視了一下。
“師妹不必擔心,沒有我的吩咐,下人不會過來。”她將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牽起一抹苦笑,“師妹。真是沒有想到,你我今相聚,竟然是以這樣的身份,在這樣的場合。”望着眼前這個曾經朝氣蓬,身上永遠散發着江湖兒女恣意豪情的女子,不過一年多的時間,那雙本應清澈明晰的眸子,此刻已是飽含風霜,再無往昔的明亮靈動。
我的心一陣難受,雙手扶在她肩上,朝她道:“師姐,別灰心,過了明天,我們再不是什麼貴妃、舞姬,我們還是逍遙谷那兩個拉着手看星星的好姐妹。你信我,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兩行晶瑩的淚珠從她臉上滑落,宋莘莘定定地望着我,長長的睫微微抖動,“就算離開了,一切也不可能回到從前,或許你可以,可我不行。現在的我,早已不是以前那個宋莘莘。師妹,別管我,你走吧…”聽了她這消極的話,我頓時一驚,急忙打斷她,“怎麼不可以?師姐,你別瞎想,宋堂主一定在盼着你回去,還有凌爍,無論你經歷了什麼,他對你的心絕不會變…對了,師姐,你見到凌爍了吧?”據阿虎所説,護送北凌爍回徽州換人質的隊伍,昨天一早已經出發,在這之前,朔麒雲必定已經安排他們兩人見面了。
宋莘莘卻微微一怔後,搖了搖頭,“我本也想見他一面,可又怕陛下責怪,反而對凌爍不利。對了,師妹,聽説去徽州之前你曾遇見過狄靖,他…如今如何了?”
“狄靖?”我有點奇怪為何她此時無端提起狄靖,心裏猜測她或許是恨狄靖將她擄來赤霞,害她落得如此境地,搖了搖頭道:“當時我記憶全無,還對他出手呢,他現在如何了,我也無從得知。師姐問他做什麼?”宋莘莘沒有答我,又問道:“師妹,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如何恢復記憶的?”時間緊迫,我不想在此久留,只得長話短説,“或許是天意如此,又或許是凌飛在天之靈保佑,這實在是個意外巧合,這個我們以後再説。師姐,我今晚冒險前來是要告訴你,我們明晚就走。你準備一下,明晚無論如何也不能去陛下那裏侍寢,明晚二更,西苑桃花林外有個小渡頭,我們就在那裏等。”
“碼頭?你是打算坐船?”我點頭,又叮囑道:“切記,明晚二更,如果你不來,我會一直等你。”宋莘莘定定地望了我良久,終於點頭。
檀山行宮位於檀山山腳,分四個大的區域,惠帝住在東苑,朔麒雲和朔麒風住南苑,其餘皇族親貴住在西、北苑。考慮到因惠帝在此,東、南兩苑的防衞森嚴,且上官逸的腿傷不宜多走動,我們選擇從西邊的水路離開。
一切安排妥當,只等那個時辰到來了。
太陽已從檀山之巔緩緩下沉,天邊厚厚的雲層被染上火焰似的金光,層巒疊嶂的山峯被籠罩在一片霞光之中。
朔麒雲皎玉般的臉,也被這霞光染了一抹淡淡的緋紅。他微微前傾着身子。手中細長的畫筆不停,長案上鋪展的畫卷上,一翩翩起舞的紅衣女子躍然紙上。而我此刻卻是心裏憂心忡忡,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撫着那具七絃琴。
“惜月,又跑調了。”朔麒雲仍專注手中的畫筆,可耳朵卻絲毫沒放過任何一個音調。
我吐了吐舌,只得又從頭彈起,心裏卻是怨念不斷。今白天被朔麒風打獵,將近黃昏才回來,所幸出宮用的令牌已被我從朔麒風那偷到手。到時我們只需裝扮成侍從,奉二殿下之命坐船回祈丹辦事即可。我本打算到上官逸那邊再和他商討一番細節,沒想到一回來。朔麒雲已在花園的八角亭裏邊彈琴邊品茶。
借兵的事已辦妥,他今興致極好,讓我換上那襲繡着桃之夭夭的紅舞裙為他起舞助興,又命人送來畫卷筆硯,説要將我跳舞的樣子畫下來。
眼見天漸漸昏暗。我試着勸道:“麒雲,要不明天再畫吧,這天都黑了,看不仔細呢。”
“掌燈。”朔麒雲只淡淡朝亭外站着的雲竹吩咐,隨即又朝我道:“惜月,你看你。這一曲雲逐月你練了這麼久,還是沒彈好,真該打。”我撇了撇嘴。無奈道:“古人云因材施教,我本就沒這天賦,彈不好很正常,你偏要我學,本就是強人所難。該打的人是你才對。”朔麒雲輕笑一聲,“就會狡辯。好了好了。別彈了,這亂七八糟的調子讓我聽着心煩。”我正巴不得他這麼説,將琴推開,坐到他身旁。雲竹已在亭子裏點了幾盞燈,看樣子他還不打算這麼早結束。看到一旁石桌上的茶已涼,我心頭一動,對他道:“那惜月替你煮茶吧,這茶是檀山山頂的新茶,口極好。煮茶總不會煩着你了。”朔麒雲沒有反對,兩眼只停留在畫卷上,輕輕“嗯”了一聲。我坐到石桌旁,將紫沙壺置於温水裏泡了泡,用木勺舀了些茶葉,用沸水緩緩注入壺內,撇去頂端的茶沫,將水倒掉,再重複了一遍這動作。第二次將沸水注入壺內時,微微一抖小拇指,一黑的小顆粒不着痕跡地落入壺中,和泡開的茶葉混在一起。
我沒有急於讓他喝茶,只坐在他身旁,靜靜看着他作畫,不時拈起杯子,自己喝上一小口。眼看天越來越晚,他卻沒有停止的意思,我表面上裝做若無其事,心裏早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卻又無可奈何,只得不停地吃雲竹送來的點心和水果。
“你很餓?”當我將最後一塊桂花糕進嘴裏時,朔麒雲終於放下筆,有點愕然地望了我一眼。
“呃…你不餓?”我反問。
朔麒雲沒有回答,挽起袖子在一旁的白瓷陶盆裏洗手,仔細擦洗着沾到手上的塗料,待我用帕子替他擦乾,這才重新在長案前坐下,長長地吁了口氣。
“作了這麼多次你跳舞的畫,唯獨這次我最滿意。”我朝那畫瞄了一眼,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只要是你畫的,都好。”畫了那麼久,朔麒雲似有些疲憊,將身子靠在長椅上,閉上了雙眼。
我一邊替他肩,一邊問道:“累了?早點回去歇息吧。”朔麒雲就這麼閉着眼,似是本沒有聽到,讓我心裏直打鼓,萬一他就在這兒睡着了可不好辦。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悠悠睜開眼,朝我淡淡望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虛,總覺得他這一眼別有深意。
正忐忑不安,他突然開口道:“茶。”終於等到他想起要喝茶了,我倒了杯温茶遞到他面前。接過白瓷杯,他並沒有馬上喝,修長的手指輕輕轉動着小巧的杯子,琥珀的眸子裏有淡淡的倦意。
“惜月,告訴我,你最想要的是什麼?”我怔了怔,隨即垂眸輕聲道:“惜月想要的,你一直知道的。”沒有記憶的惜月,自知身份卑微,她想要的,不過是可以一直陪伴在朔麒雲的身邊而已。
朔麒雲的聲音仍是緩緩的,卻是不可違背,“我要你告訴我。”
“惜月最想要的,是可以陪伴在你身邊。”朔麒雲則過臉,定定望着我,“如果我許諾你,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邊,你會一直留下嗎?”我抬眸,與那雙琥珀的眸子對視,他的眸子裏此刻沒有了平的懾人神采,有些黯然,還有些…哀傷。
“你為何這樣問?難道你認為惜月想離開你?”朔麒雲沒有説話,定定地望了我半晌,直看得我心裏發虛,良久他才別過臉,將手中的杯子舉到邊,緩緩飲盡杯裏的茶。我剛在心裏大大吁了口氣,他已將杯子放下,冰涼的手指猛地抬起我的下巴,剛才還帶着疲憊之的眸子此時閃動着犀利的光。
我的心一陣劇烈跳動,難道他已發現茶裏混進了蓂草?不可能,那不過是一粒蓂草的種子而已,無無味,何況剛才我已親自嘗過,本沒有任何異味,他不可能會發現。
我撫上他冰冷的手,輕聲道:“麒雲,怎麼了?惜月惹你生氣了?”那犀利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許久,終於漸漸放柔和,朔麒雲輕嘆一口氣,將我拉入懷中。我的心仍在七上八下,他卻沉默着不再説話。
半晌,朔麒雲鬆開我,從懷中拿出一個緻的小瓶子,從裏面倒出一粒碧綠的小藥丸遞了給我。
“這是什麼?”朔麒雲淡淡一笑,“凝氣丹,你最近偷懶了,沒怎麼練北冥*,這凝氣丹可助你事半功倍。”自隨他出徵到徽州,我便沒怎麼練那北冥*,恢復了記憶後,明知體內兩股真氣不能相融,更是沒再練過,可眼下他這麼説,我也不能拒絕,只得若無其事地接過藥丸了進去。這藥聞着就讓人神清氣,一入腹,一股暖迅速在全身脈絡淌,説不出的舒服。
朔麒雲靠在長椅上,目光黯然,冰冷的指尖輕輕撫着我臉頰,“我以前的女人多不勝數,可真正能讓我記掛的不多,你是其中一個。惜月,你或許不會明白,我自出生起便是尊貴的皇子,看似風光無限,可是我沒有朋友,我只有聽我命令行事的下屬,只有依附着我謀取利益的同盟。我寂寞的時候,想找人説説話也沒有,就連傷心的時候…”他的嘴角微微上翹,帶出一個苦澀的笑,“你知道嗎,堅強如我,也會有想淚的時候,只是我自小就知道不能在別人面前示弱的道理,我只能將眼淚忍着,等到下雨的時候才讓它下來,這樣別人就不會發現了。”第一次,這是他第一次向我…不,是向惜月,透他的心聲。
夜沉沉,晚風習習,那帶着淡淡傷的目光,平靜如水的聲音,像一隻無形的手,將我一下子拉回惜月的記憶裏。過去一年多的相處,他的温柔體貼,他的博學多才,他的風儒雅,早已讓惜月的心化成了柔柔的水,為之傾心。
而這些殘留在惜月腦中的情愫,此刻讓我茫然恍惚,定定凝望着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心底似被什麼東西牽扯着,有些隱隱作痛,情不自握住那冰冷的手。
良久,朔麒雲將手出,朝我輕聲道:“夜深了,早點歇息。”冰冷的手從我手中離,一絲悵然若失在我心底升起,望着他清冷的背影踏着月離去,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忘了自己早就盼着他離去,直到那抹紫的身影消失在花徑間,才驀然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