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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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和!講和!”大蠍在我身後低聲的説。我有些發糊塗:為什麼不叫我和他們打呢?講和?怎樣講呢?事情到頭往往不象理想的那麼難,我正發糊塗。那兩個白人説了話:“罰你六包葉。歸我們三個人用!”我看了看,只有兩個白人。怎麼説三個呢?大蠍在後面低聲的催我:“和他們講講!”我講什麼呢?傻子似的我也説了聲:“罰你六包葉。歸我們三個人用!”兩個白人聽我説了這句,笑着點了點頭,似乎非常的滿意。我更莫名其妙了。大蠍嘆了口氣。分付搬過六包葉來。六包搬到,兩個白人很客氣的請我先挑兩包。我這才明白。原來三個人是連我算在內的。我自然很客氣的請他們先挑。他們隨便的拿了四包給他們的貓兵,而後向我説:“我們的葉也就收完。我們城裏再見。”我也傻子似的説了聲:“城裏再見。”他們走回林裏去了。
我心中怎麼想怎麼糊塗。這是什麼把戲呢?
直到我到了貓城以後,與外國人打聽,才明白了其中的曲折。貓國人是打不過外人的。他們唯一的希望是外國人們自己打起來。立志自強需要極大的努力,貓人太明,不肯這樣傻賣力氣。所以只求大神叫外國人互相殘殺,貓人好得個機會轉弱為強,或者應説,得個機會看別國與他們自己一樣的弱了。外國人明白這個,他們在貓國裏的利害衝突是時時有的。但是他們決不肯互相攻擊讓貓國得着便宜。他們看得清清楚楚,他們自己起了紛爭是硬對硬的。就是打勝了的也要受很大的損失;反之,他們若是聯合起來一同欺侮貓國,便可以毫無損失的得到很大好處。不但國際間的政策是如此,就是在貓國作事的個人也守着這個條件。保護林是外國人的好職業。但是大家約定:只負替地主抵抗貓國的人。遇到雙方都有外國人保護的時候,雙方便誰也不準侵犯誰;有不守這個條件的,便由雙方的保護人商議懲罰地主或為首的人。這樣,既能避免外國人與外國人因貓國人的事而起爭執,又能使保護人的地位優越,不致受了貓國人的利用。
為保護人設想這是不錯的辦法。從貓國人看呢?我不由的代大蠍們抱不平了。可是繼而一想:大蠍們甘心忍受這個,甘心不自強,甘心請求外人打自己家的人。又是誰的過錯呢?有同等的豪橫氣的才能彼此重視,貓國人本失了人味。難怪他們受別人這樣的戲。我為這件事心中不痛快了好幾天。
往回説:大蠍受了罰,又鄭重其事的上了貓頭,一點羞愧的神氣沒有,倒好似他自己戰勝了似的。他只向我説,假如我不願要那兩包葉——他知道我不大喜歡吃它——他情願出二十個國魂買回去。我準知道這包葉至少也值三百國魂,可是我沒説賣,也沒説不賣,我只是不屑於理他,我連哼一聲也沒哼。
太陽平西了,看見了貓城。
一眼看見貓城,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形成了一句話:這個文明快要滅絕!我並不曉得貓國文明的一切;在林所得的那點經驗只足以引起我的好奇心,使我要看個水落石出,我心目中的貓國文明決不是個慘劇的穿與佈景;我是希望看清一個文明的底藴,從而多得一些對人生的經驗。文明與民族是可以滅絕的,我們地球上人類史中的記載也不都是玫瑰的。讀歷史設若能使我們落淚,那麼,眼前擺着一片要斷氣的文明,是何等傷心的事!
將快死去的人還有個迴光返照,將快壽終的文明不必是全無喧囂熱鬧的。一個文明的滅絕是比一個人的死亡更不自覺的;好似是創造之程已把那毀滅的手指按在文明的頭上,好的——就是將死的國中總也有幾個好人罷——壞的,全要同歸於盡。那幾個好的人也許覺出呼的緊促,也許已經預備好了絕命書,但是,這幾個人的悲與那自促死亡的哀樂比起來,好似幾個殘蟬反抗着狂猛的秋風。
貓國是熱鬧的,在這熱鬧景象中我看見那毀滅的手指,似乎將要剝盡人們的皮,使這貓城成個白骨的堆積場。
啊!貓城真熱鬧!城的構造,在我的經驗中,是世上最簡單的。無所謂街衢,因為除了一列一眼看不到邊的房屋,其餘的全是街——或者應當説是空場。看見兵營便可以想象到貓城了:極大的一片空場,中間一排缺乏彩的房子,房子的外面都是人,這便是貓城。人真多。説不清他們都幹什麼呢。沒有一個直着走道的,沒有一個不阻礙着別人的去路的。好在街是寬的,人人是由直着走,漸漸改成橫着走,一擁一擁,設若拿那列房子作堤,人們便和海的盪差不很多。我還不知道他們的房子有門牌沒有。假如有的話,一個人設若要由五號走到十號去,他須橫着走出——至少是三里吧,出了門便被人們擠橫了,隨着水下去;幸而遇見水改了方向,他便被大家擠回來。他要是走運的話,也許就到了十號。自然,他不能老走好運,有時候擠來擠去,不但離十號是遙遙無期,也許這一天他連家也回不去了。
城裏為什麼只有一列建築是有道理的。我想:當初必定是有許多列房子,形成許多條較窄的街道。在較窄的街道中人們的擁擠必定是不但耽誤工夫,而且是要出人命的:讓路,在貓人看,是最可恥的事;靠一邊走是與貓人愛自由的神相背的;這樣,設若一條街的兩面都是房,人們只好永遠擠住,不把房子擠倒了一列是無法解決的。因此,房子往長裏一直的蓋,把街道改成無限的寬;雖然這樣還免不了擁擠,可是到底不會再出人命;擠出十里,再擠回十里,不過是多走一些路,並沒有大的危險的;貓人的見解有時候是極人道的;況且擠着走,不見得一定不舒服,被大家把腳擠起來,分明便是坐了不花錢的車。這個設想對不對,我不敢説。以後我必去看看有無老街道的遺痕,以便證明我的理論。
要只是擁擠,還算不了有什麼特。人不只是一左一右的動,還一高一低的起伏呢。路上有個小石子,忽的一下,一羣人全蹲下了,人起了個旋渦。石子,看小石子,非看不可!蹲下的改成坐下,四外又增加了許多蹲下的。旋渦越來越大。後面的當然看不見那石子,往前擠,把前面坐着的擠起來了幾個,越擠越高,一直擠到人們的頭上。忽然大家忘了石子,都仰頭看上面的人。旋渦又填滿了。這個剛填滿,旁邊兩位人恰巧由天意遇到一塊,忽的一下,坐下了,談心。四圍的也都跟着坐下了,聽着二位談心。又起了個旋渦。旁聽的人對二位朋友所談的參加意見了,當然非打起來不可。旋渦猛孤丁的擴大。打來打去,打到另一旋渦——二位老者正在街上擺棋。兩個旋渦合成一個,大家不打了,看着二位老者下棋,在對擺棋發生意見以前,這個旋渦是暫時沒有什麼變動的。
要只是人起伏,也還算不得稀奇。人中間能忽然裂成一道大縫,好象古代以列人的渡過紅海。要不是有這麼一招兒,我真想不出,大蠍的葉隊怎能整隊而行;大蠍的房子是在貓城的中間。離貓城不遠,我便看見了那片人海,我以為大蠍的隊伍一定是繞着人海的邊上走。可是,大蠍在七個貓人頭上,一直的衝入人羣去。奏樂了。我以為這是使行人讓路的表示。可是,一聽見音樂,人們全向隊伍這邊擠,擠得好象要裝運走的豆餅那麼緊。我心裏説:大蠍若能穿過去,才怪!哼,大蠍當然比我心中有準。只聽啪噠啪噠啪噠,兵丁們的子就象唱武戲打鼓的那麼起勁,全打在貓人的頭上。人裂了一道縫。奇怪的是人們並不減少參觀的熱誠,雖是閃開了路,可依舊笑嘻嘻的,看着笑嘻嘻的!子也並不因此停止,還是啪噠啪噠的打着。我留神看了看,城裏的貓人和鄉下的有點不同,他們的頭上都有沒而鐵皮了的一塊,象鼓皮的中心,大概是為看熱鬧而被兵們當作鼓打是件有歷史的事。經驗不是隨便一看便能得有的。我以為兵們的隨走隨打只是為開路。其實還另有作用:兩旁的觀眾原來並沒老實着,站在後面的誰也不甘居後列,推,踢,擠,甚至於咬,非達到“空前”的目的不可。同時,前面的是反踹,肘頂,後倒,作着“絕後”的運動。兵丁們不只打最前面的,也伸長大“啪噠”後面的貓頭。頭上真疼,彼此推擠的苦痛便減少一些,因而衝突也就少一些。這可以叫作以痛治痛的方法。
我只顧了看人們,老實的説,他們給我一種極悲慘的誘力,我似乎不能不看他們。我説,我只顧了看人,甚至於沒看那列房子是什麼樣子。我似乎心中已經覺到那些房子決不能美麗,因為一股臭味始終沒離開我的鼻子。設若污濁與美麗是可以調和的,也許我的判斷是錯誤的,但是我不能想象到阿房宮是被黑泥臭水包着的。路上的人也漸漸的不許我抬頭了:自要我走近他們,他們立刻是一聲喊叫,猛的退出老遠,然後緊跟着又擁上了。城裏的貓人對於外國人的畏懼心,據我看,不象鄉下人那麼厲害,他們的驚異都由那一喊傾瀉出來,然後他們要上來仔細端詳了。設若我在路上站定,準保我永遠不會再動,他們一定會把我圍得水不通。一萬個手指老指着我,貓人是直的,看着什麼新鮮便當面指出。但是我到底不能把地球上人類的好體面心除掉,我真覺得難受!一萬個手指,都小手槍似的,在鼻子前面伸着,每個小手槍後面睜着兩個大圓眼珠,向着我發光。小手槍們向上傾,都指着我的臉呢;小手槍們向下斜,都指着我的下部呢。我覺得非常的不安了,我恨不得一步飛起,找個清靜地方坐一會兒。我的勇氣沒有了,簡直的不敢抬頭了。我雖不是個詩人,可是多少有點詩人的鋭之,這些手指與眼睛好似快把我指化看化了,我覺得我已經不是個有人格的東西。可是事情總得兩面説着,我不敢抬頭也自有好處,路上的坑坎不平和一灘灘的臭泥,設若我是揚着頭走,至少可以把我的下半截成瘸豬似的。貓人大概沒修過一回路,雖然他們有那麼久遠的歷史。我似乎有些頂看不起歷史,特別是那古遠的。
幸而到了大蠍的家,我這才看明白,貓城的房子和我在林住的那間小是大同小異的。
大蠍的住宅正在城的中心。四面是高牆,沒門,沒窗户。
太陽已快落了,街上的人漸漸散去。我這才看清,左右的房子也全是四方的,沒門,沒窗户。
牆頭上出幾個貓頭來,大蠍喊了幾聲,貓頭們都不見了。待了一會兒,頭又上來了,放下幾條繩來把葉一包一包的都用繩子拉上去。天黑了。街上一個人也不見了。葉包只拉上多一半去,兵們似乎不耐煩了,全顯出不安的神氣。我看出來:貓人是不喜歡夜間幹活的,雖然他們的眼力並不是不能在黑處工作的。
大蠍對我又很客氣了:我肯不肯在房外替他看守一夜那未拉完的葉?兵們一定得回家,現在已經是很晚了。
我心裏想:假如我有個手電燈,這倒是個好機會,可以獨自在夜間看看貓城。可惜,兩個手電燈都在飛機上,大概也都摔碎了。我答應了大蠍;雖然我極願意看看他的住宅的內部,可是由在林住着的經驗推測,在房子裏未必比在天裏舒服。大蠍喜歡了,下令叫兵們散去。然後他自己揪着大繩上了牆頭。
剩下我一個人,小風還颳着,星比往常加倍的明亮,頗有些秋意,心中覺得很快。可惜,房子外邊一道臭溝叫我不能安美的享受這個靜寂的夜晚。扯破一個葉包,吃了幾片葉,一來為解餓,二來為抵抗四圍的臭氣,然後獨自走來走去。
不由的我想起許多問題來:為什麼貓人白天鬧得那麼歡,晚間便全藏起來呢?社會不平安的表示?那麼些個人都鑽進這一列房子去,不透風,沒有燈光,只有蒼蠅,臭氣,污穢,這是生命?房子不開門?不開窗户?噢,怕搶劫!為求安全把衞生完全忘掉,疾病會自內搶劫了他們的生命!又看見那毀滅的巨指,我身上忽然覺得有點發顫。假如有象虎列拉、猩紅熱等的傳染病,這城,這城,一個星期的工夫可以掃空人跡!越看這城越難看,一條醜大的黑影站在星光之下,沒有一點聲音,只發着一股臭氣。我搬了幾包葉,鋪在離臭溝很遠的地方,仰卧觀星,這並不是不舒服的一個牀。但是,我覺得有點淒涼。我似乎又有點羨慕那些貓人了。髒,臭,不透空氣…到底他們是一家老幼住在一處,我呢?獨自在火星上與星光作伴!還要替大蠍看着葉!我不由的笑了,雖然眼中笑出兩點淚來。
我慢慢的要睡去,心中有兩個相反的念頭似乎阻止着我安然的入夢:應當忠誠的替大蠍看着葉;和管他作什麼呢。正在這麼似睡非睡的當兒,有人拍了拍我的肩頭。我登時就坐起來了,可是還以為我是作夢。無意義的了眼睛,面前站着兩個貓人。在準知道沒人的地方遇見人,不由得使我想到鬼,原人的信似乎老這麼冷不防的嚇嚇我們這“文明”的人一下。
我雖沒細看他們,已經準知道他們不是平常的貓人,因為他們敢拍我肩頭一下。我也沒顧得抓手槍,我似乎忘了我是在火星上。
“請坐!”我不知道怎麼想起這麼兩個字來,或者因為這是常用的客氣話,所以不自覺地便説出來了。
這兩位貓人很大方的坐下來。我心中覺得非常舒適;在貓人裏處了這麼多子,就沒有見過大大方方接受我的招待的。
“我們是外國人。”兩個中的一個胖一些的人説:“你知道我為什麼提出‘外國人’的意思?”我明白他的意思。
“你也是外國人,”那個瘦些的説——他們兩個不象是把話都預先編好才來的,而是顯出一種互相尊敬的樣子,決不象大蠍那樣把話一個人都説了,不許別人開口。
“我是由地球上來的。”我説。
“噢!”兩個一同顯出驚訝的意思:“我們久想和別的星球通,可是總沒有辦到。我們太榮幸了!遇見地球上的人!”兩個一同立起來,似乎對我表示敬意。
我覺得我是又入了“人”的社會,心中可是因此似乎有些難過,一句客氣話也沒説出來。
他們又坐下了,問了我許多關於地球上的事。我愛這兩個人。他們的話語是簡單清楚,沒有多少客氣的字眼,同時處處不失朋友間的敬意“恰當”是最好的形容字。恰當的話設若必須出於清楚的思路,這兩個人的智力要比大蠍——更不用提其餘的貓人——強着多少倍。
他們的國——光國,他們告訴我,是離此地有七天的路程。他們的職業和我的一樣,為貓國地主保護林。在我問了他們一些光國的事以後,他們説:“地球先生,”(他們這樣稱呼我似乎是帶着十二分的敬意),那個胖子説:“我們來有兩個目的:第一是請你上我們那裏去住,第二是來搶這些葉。”第二個目的嚇了我一跳。
“你向地球先生解説第二個問題。”胖子向瘦子説:“因為他似乎還不明白咱們的意思。”
“地球先生,”瘦子笑着説:“恐怕我們把你嚇住了吧?請先放心,我們決不用武力,我們是來與你商議。大蠍的葉託付在你手裏,你忠心給他看守着呢,大蠍並不分外的你;你把它們沒收了呢,大蠍也不恨你;這貓國的人,你要知道,是另有一種處世的方法的。”
“你們都是貓人!”我心裏説。
他好象猜透我心中的話,他又笑了:“是的,我們的祖先都是貓,正如——”
“我的祖先是猴子。”我也笑了。
“是的,咱們都是會出壞主意的動物,因為咱們的祖先就不高明。”他看了看我,大概承認我的樣子確像猴子,然後他説:“我們還説大蠍的事吧。你忠心替他看着葉,他並不你。反之,你把這一半沒收了,他便可以到處聲張他被竊了,因而提高他的貨價。富人被搶,窮人受罰,大蠍永不會吃虧。”
“但是,那是大蠍的事;我既受了他的囑託,就不應騙他;他的為人如何是一回事,我的良心又是一回事。”我告訴他們。
“是的,地球先生。我們在我們的國裏也是跟你一樣的看事,不過,在這貓國裏,我們忠誠,他們狡詐,似乎不很公平。老實的講,火星上還有這麼一國存在,是火星上人類的羞恥。我們本不拿貓國的人當人待。”
“因此我們就應該更忠誠正直;他們不是人,我們還要是人。”我很堅決的説。
那個胖子接了過去:“是的,地球先生。我們不是一定要叫你違揹着良心作事。我們的來意是給你個警告,別吃了虧。我們外國人應當彼此照應。”
“原諒我,”我問:“貓國的所以這樣貧弱是否因為外國的聯合起來與他為難呢?”
“有那麼一點。但是,在火星上,武力缺乏永遠不是使國際地位失落的原因。國民失了人格,國便慢慢失了國格。沒有人願與沒國格的國合作的。我們承認別國有許多對貓國不講理的地方,但是,誰肯因為替沒有國格的國説話而傷了同等國家的和氣呢?火星上還有許多貧弱國家,他們並不因為貧弱而失去國際地位。國弱是有多種原因的,天災,地勢都足以使國家貧弱;但是,沒有人格是由人們自己造成的,因此而衰弱是惹不起別人的同情的。以大蠍説吧,你是由地球上來的客人,你並不是他的奴隸,他可曾請你到他家中休息一刻?他可曾問你吃飯不吃?他只叫你看着葉!我不是動你,以便使你搶劫他,我是要説明我們外國人為什麼小看他們。現在要説到第一個問題了。”胖子了口氣,把話給瘦子。
“設若明天,你地球先生,要求在大蠍家裏住,他決定不收你。為什麼?以後你自己會知道。我們只説我們的來意:此地的外國人另住在一個地方,在這城的西邊。凡是外國人都住在那裏,不分國界,好象是個大家庭似的。現在我們兩個擔任招待的職務,知道那個地方的,由我們兩個招待,不知道的,由我們通知,我們天天有人在貓城左右看着,以便報告我們。我們為什麼組織這個團體呢,因為本地人的污濁的習慣是無法矯正的,他們的飯食和毒藥差不多,他們的醫生便是——噢,他們就沒有醫生!此外還有種種原因,現在不用細説,我們的來意完全出於愛護你,這大概你可以相信,地球先生?”我相信他們的真誠。我也猜透一點他們沒有向我明説的理由。但是我既來到貓城便要先看看貓城。也許先看別的國家是更有益的事;由這兩個人我就看出來,光國一定比貓國文明的多,可是,看文明的滅亡是不易得的機會。我決不是拿看悲劇的態度來看歷史,我心中實在希望我對貓城的人有點用處。我不敢説我同情於大蠍,但是大蠍不足以代表一切的人。我不疑心這兩個外國人的話,但是我必須親自去看過。他們兩個猜着我的心思,那個胖的説:“我們現在不用決定吧。你不論什麼時候願去找我們,我們總是歡你的。從這裏一直往西去——頂好是夜間走,不擁擠——走到西頭,再走,不大一會兒便會看見我們的住處。再見,地球先生!”他們一點不帶不喜歡的樣子,真誠而能體諒,我真他們。
“謝謝你們!”我説:“我一定上你們那裏去,不過我先要看看此地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