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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只有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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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寧坐在鏡台前,妝匣打開着,紅袖已經將她一頭又黑又厚的秀髮梳得光滑如緞,挽成雲的形狀,並一件件地為她的雲髻『』上簪飾,翡翠珠花,茉莉別針,碧玉搔頭…映得原本豐厚的頭髮更加光溢彩了。"綠鬢如雲",指頭就是這個意思吧?

忽然,房門被猛地推開,綠也不通報,也不敲門,慌慌張張地闖進來説:"格格,不好了,不好了。李柱兒死了。"建寧一愣,顧不得教訓她的莽撞無禮,本能地問:"誰是李柱兒?"紅袖也吃了一驚,緊跟着問:"怎麼死的?什麼時候的事?"而紅袖的緊張,也使得建寧更加驚奇了,偏偏綠發着抖,枉負了平伶牙俐齒,這會兒卻是上下牙捉對兒打架,越急越説不明白。還是紅袖幫忙解釋:"李柱兒是咱們院裏的武師,平時管二門上守夜的,綠姨娘説額駙可能在外頭有人,所以就派了他悄悄跟着,看額駙去哪兒了,見過什麼人。誰知李柱兒自己倒不見了,這有好幾天沒回來,原來竟是死了。"建寧這才想起來前些子綠建議自己找人跟蹤額駙的事,自己隨口答了句讓她和紅袖看着辦,後來進宮和平湖談了一場,心境放寬許多,覺得只要自己是一心一意愛着丈夫,而吳應熊也還疼愛自己,其餘的就都不重要,便把這件事忘了。沒想到綠真的找人跟蹤了額駙,而那人竟死了,他是怎麼死的?他的死,和跟蹤額駙這件事有關嗎?倘若有關,又是何人所為?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問了句和紅袖同樣的問題:"那人是怎麼死的?是意外嗎?"

"是,是被人捅死的。"綠舌頭打結,顛三倒四地説,"有人看見他的屍首漂在河裏,撈起來,後背上有把刀,是被人從後面捅死扔進河裏的,都死了好幾天了。"那便不是意外了。是有人殺了他,還把屍首扔進河裏去。一個小小的護院家人,什麼人這樣恨他?會不會,是他的跟蹤『』了形跡,於是,被殺人滅口?是誰呢?額駙?還是與額駙會面的人?

建寧心煩意『亂』,隱隱覺得丈夫瞞住自己的事遠比府外藏嬌更加嚴重,那就像埋在深井裏的秘密,知道比不知道更危險。而從紅袖和綠的神態中知道,她們的心裏,也和自己有着同樣的猜測,卻誰也不敢將心中的懷疑説出口。

主僕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還是紅袖先開口,哆哆嗦嗦地問:"格格,要不要報官哪?"建寧略微沉『』,問道:"那個武師家裏,還有什麼人?"綠一邊發抖,一邊努力回想,艱難地回答:"只有個老孃在鄉下,京城再沒有親人了。"建寧點點頭:"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不必報官,説給吳管家,把李柱兒好好葬了,多給點撫卹,讓人把骨灰送到鄉下給他老孃,就説是得急症死的。"停了一停,又説,"還有,傳我的命,馬上備車,我要進宮去。"她必須馬上見到平湖。只有平湖才能安撫她心中的不安,替她看清楚所有發生在額駙府外面的事情——即使看不清,也會告訴她該如何面對這宗意外,尤其是,在意外發生後,該如何面對她的丈夫。

然而來至景仁宮,建寧還來不及説明來意,就聽外邊高聲稟報"皇上駕到"。平湖還沒怎的,建寧已經先喜得出來道:"皇帝哥哥來了,可是知道我在這裏,特地來看我的嗎?"順治已經大踏步地進來了,看見建寧,微笑説:"十四妹,你來了。"

"原來不是衝我來的。"建寧笑,"皇帝哥哥,可是找平湖有話説,我要不要回避呀?"順治恍若未聞,臉上帶上一種古怪的笑容,顧自在茶案旁坐下,親自尋了一隻汝窯青花九龍杯出來,卻又並不遞給宮女,只握在手中把玩,呆呆地出神。平湖忙命宮女換茶。順治道:"不必另沏了,我聞着這茶就很好,何必又沏?"這才放下杯子,平湖親自把壺,斟了一杯。順治啜了一口,點頭讚道:"好茶!"建寧笑道:"不過是龍井,又不是沒喝過,何至於此?皇帝哥哥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啊,已經許久不見你笑了,終於想通了?"順治仍然帶着那種古怪的神情,笑嘻嘻地道:"恰恰相反,是因為朕怎麼都想不通,非但想不通,而且看不透。朕活了二十幾年,自以為博覽羣書,通今博古,卻到今天才知道,朕連自己身邊的人都不認識,不明白,古人云:名利如浮塵,情愛如雲煙。朕卻是連浮塵與雲煙也不能分得清楚。"建寧聽這話説得雲裏一句,霧裏一句,『摸』不着頭腦,平湖卻是從順治進門來,就一眼看出他表面上從容平靜,眼神裏卻有一種難言的哀慼,失魂落魄一般,聽他言語,更充滿幻滅之意,便有不祥之,含糊勸道:"名利情愛,皆無止境,人生至難得的,便是"糊塗"二字。皇上又何須太明白?"順治轉向平湖,微笑地問道:"我既然自名"行痴",本來就是個糊塗人,何曾有一時半事明白過?倒是這一兩天裏,想起了許多往事,卻更加糊塗起來,佟妃娘娘,你真個是姓佟佳,是佟圖賴將軍的千金麼?你真個是佟佳平湖嗎?你可還記得,同朕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哪裏?在什麼時候?"建寧與平湖聽了這話,面面相覷,俱各慌張,平湖更是忙斂衽跪下道:"臣妾不知道皇上聽到了些什麼,又想起了些什麼,然而臣妾乃是皇上嬪妃,這便是真的。餘者何為真,何為假,何處來,何處去,原不必掛慮。"

"沒有所謂,沒有所謂。"順治恍恍惚惚地重複着,微笑着,眼中卻已經有了淚意,『』近了平湖問道,"你曾問朕什麼是"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朕不能回答。朕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本是"不知我",又何謂"有我"呢?你是朕的妃子,可是你知道朕是誰嗎?"平湖莊重回答:"您是皇上,是九五至尊,天帝之子。"

"天子?"順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眼角的淚終於隨着笑聲震落,"好一個天子!連朕自己都不知道,朕到底是誰的兒子?朕的父親是誰?朕的帝位從何而來?又將託付於誰?朕的這個帝位,又是否坐得安心?朕是天子,朕的一切,就只有天知道罷了。"建寧早已看得呆了,訥訥地問:"皇帝哥哥,你這是怎麼了?你是喝了酒,還是撞了什麼?怎麼説起這些話來?"順治笑道:"實話告訴你吧,我不是真命天子,皇貴妃也不是真的董鄂妃,就連這位佟妃娘娘也不是佟將軍的女兒,這個皇宮裏,到處都是幻象,沒有一樣是真的。朕做了十八年的皇上,一直跟南明作戰,稱永曆帝朱由榔是偽帝,可是朕又是什麼?朕才是真正的偽有皇帝,大清朝裏沒一樣是真的,從頭到尾都是假話,是一場夢。而朕,就好比莊周夢裏的蝴蝶,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連自己也不是真的。只有你,十四妹,只有你是真的,你一直把朕當成親哥哥,那麼真心實意,從小到大,你的喜怒哀樂,親疏遠近,表現得都那麼真實,毫無矯飾。十四妹,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喜歡你,一心一意想對你好一點嗎?就是因為你夠真,只有你是真心對我好,不管我是不是皇上,你都會把我當成親哥哥,對我從來無所求,你是這皇宮裏惟一最真實的,惟一的。"建寧更加驚惶,忍不住哭起來,她不知道該如何勸哥哥,只得求助平湖,拉着她的手説:"平湖,皇帝哥哥這是怎麼了?你幫我勸勸皇帝哥哥啊。"然而順治什麼都聽不見了,他沉浸在自己的驚詫與彷徨裏,喃喃自語:"我看到了她,洪妍,她拿着一柄劍,而不是詩書,可是我仍然一眼便認出了她。隔了十多年,她長高了許多,模樣兒也變了,但我依然認得她。此前我認錯過,我把董鄂當作她,從沒有懷疑過。可是,現在她本人出現在我面前,就那麼突然地出現。我看見她,便知道,從前竟是錯的。我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她,把我所有的情和珍惜都給她,盡我所能使她快樂。董鄂妃去後,雖然得到了又失去比從來沒有得到過更加痛苦,可是我並不後悔,我以為自己至少還擁有回憶。但是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都是假的,是錯的,我什麼都沒得到過,卻枉自歡喜地付出了許多年。洪妍,洪妍,她才是洪妍,她指着我,用劍指着我,她想殺我,可她最終沒有動手。她長得那麼美,可是眼神卻那麼冷,這樣的女人,從頭至尾就只有她一個。董鄂妃也很美,可董鄂妃不是她,當我看到她的時候,我就知道了,董鄂妃不是的,她才是…"建寧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兒,她從來沒有看到哥哥這樣的軟弱狀,也從來沒有聽過哥哥如此』的話。皇上是真龍天子,他的高貴的心深藏在雲層的後面,喜怒哀樂都如黃金般珍貴,不許凡人偷窺。然而此時的順治全無以往的威嚴鎮定,更像是一個『』了路的孩子,在他囈語般的陳述裏,有着怎樣驚心動魄的真實哦。

平湖也一直着淚,她滿臉滿眼都是傷痛。她知道,在順治深深的破滅和『』『亂』中,她也是令他幻滅的原因之一,因為,她也是謊言的一部分。順治的身世之謎,平湖的真實來歷,董鄂妃的冒名頂替…包圍着順治的諸多謊言中,哪怕任何一個被戳破,都足以使人崩潰,更何況是這麼多的謊言同時破滅。

順治看到了平湖的眼淚,忽然伸出手去輕輕觸了一觸,甚至放到邊嚐了一嘗,奇怪地笑着説:"愛妃,你在哭嗎?我倒真想知道,你的眼淚會多久?等我死後,你也會淚嗎?一個欺騙了我那麼久的人,會為我淚嗎?她的眼淚,是真的嗎?董鄂妃對我的愛,是真的嗎?董鄂妃,到底是誰?你,又是誰?"平湖泣不可仰,卻沒有一句話辯白。她覺得辭窮。這還是第一次,平湖發現自己無言以對,長平公主曾經預言順治有十年帝運,而今年,正是順治親政的第十年。平湖悲哀地想,也許,順治的皇位坐不久了。

順治十八年正月初七夜,子時,宮中白燈高懸,喪鐘長鳴,順治帝駕崩了。享年二十四歲,在位十八年。

整個紫城都在哭泣,養心殿的每一層樓台,每一樑柱,每一道門檻,甚至每一扇窗欞,每一盞燈籠,每一塊磚瓦,都在哭泣,哀傷而壓抑,若隱若現,卻無止無休。珠簾在哭,檐鈴在哭,雕花在哭,玉璽在哭,花在哭,風在哭,井也在哭。

只有太后不會哭,雖然她的心比誰都痛,比誰都絕望,然而她只有把淚往肚子裏,因為她還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就是替皇上立遺詔。那便是歷史上著名的"罪己詔",詔書中以皇帝的口吻,羅列了十四條罪過痛責自己重用漢官、疏遠滿臣之過,而最重的罪孽莫過於"永違膝下",不能盡孝於太后,並遺命立三阿哥玄燁為皇太子,嗣皇帝位,以內大臣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輔政。

噩耗傳出,羣臣哭臨,心中莫不深以為罕。寧妃尤其號啕大哭,不顧一切地往慈寧宮去謁見太后,質問道:"古有立嫡立長之説,如何福銓比玄燁年長,卻反而棄福銓而立玄燁?"太后並不責怪,只淡淡地説:"這是皇上遺詔,此前皇上病重時曾與眾大臣商議,羣臣也都以為三阿哥玄燁更合適。"湯若望也做證説,皇上曾徵詢過他的意思,他認為天花這種不治之症是宮中大患,玄燁曾經患痘而邀天之幸得以痊癒,可知此生永無此憂;福銓卻從沒有出過痘,若立福銓為嗣,則時時都要擔心這種危險,是為不智。

寧妃無奈,只得哭啼離去。太后複道:"此事已定,無需再議,嬪妃干政,原是宮中大忌,我念在皇帝新喪,爾等傷心過度,遂加寬柔。然則下不為例,若有再犯,定罰不赦。"遂壓服口聲,宮中朝上再無異議。

初九,年僅八歲的皇太子玄燁即皇帝位,頒詔大赦,以明年為康熙元年,奉親母佟佳平湖為康章皇后。十四,諸王以下及大臣官員齊集正大光明殿,設誓於皇天上帝及清世祖靈前,誓曰:"衝主踐祚,臣等若不竭忠效力,萌起逆心,妄作非為,互相結黨,及『亂』政之人知而不舉,私自藏匿,挾化誣陷,徇庇親族者,皇天明鑑,奪算加誅。"玄燁,終於登上了大清皇帝的金鑾寶座。大清歷史,就此掀開了新的一頁。寧妃痛哭叫屈的不和諧音,很快被湮沒在羣臣百姓山呼萬歲的朝賀聲中了。

然而後宮裏還有另一個不和諧的聲音,來自大清廢后博爾濟吉特慧

在嬪妃們為順治跪靈的後殿,慧也來了,她和眾人一樣地念着經,然而邊始終有一抹不合時宜的若有若無的微笑,就好像正在從事一件饒有興趣的事情一樣。太后大玉兒看見了那絲微笑,新後如嫣也看見了,還有寧妃,遠山貴人,以及許許多多的嬪妃都看見了,那笑容就像一刺般『』在她們的眼睛裏,紮在她們的心上,讓她們極不舒服,可是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時刻裏,卻誰都不好説什麼。她們一心一意地念着經,用唸經的聲音蓋住自己的心猿意馬,悲痛與茫然。冗長反覆的誦經聲就像催眠曲一樣,令得眾人昏昏睡,念一句漏一句地濫竽充數。然而慧的一句話忽然把所有人的瞌睡蟲都驚走了。

一身重孝的慧側着頭,用一種嘮家常的口吻對身邊的子佩很平淡地説:"看,我説過的吧,我就知道他這個皇上做不長,我的命,可比他的帝位要久。我到底是活着看見他的結果了。"她的聲音並不大,而且是一種隨隨便便的無所謂的語氣,就好像説"燕子回來了,花要開了"或者"昨天晚上天黑得早,我一直睡不着覺"一樣,她説得這麼自然而然,理直氣壯,完全不理會周圍所有的人就好像聽到某種號令般,刷一下抬起頭望過來,那瞠目結舌的震動彷彿聽見了巨雷霹靂——就是晴天霹靂也不能使她們這樣震動。

這一切慧完全看不見,也許看見了但並不在意,又或者,她正在享受着這種注視和震動,然而她並不回顧她們,説完這句話,就又低下頭,繼續那若有若無的微笑和有口無心的誦經了。

大玉兒要驚愣片刻才會清醒過來,然後就被撲天蓋地的憤怒湮沒了,大喝一聲:"來人,給我捆起來!掌嘴!用力掌她的嘴!"博爾濟吉特慧畢竟是曾經的皇后,是科爾沁草原上最尊貴的格格,侍衞、太監、宮女齊刷刷地跪了一地,卻沒有一個人敢動,太后的震怒和慧的平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他們竟説不清那震怒和平靜哪一種更具有威懾力,使他們被過度的驚愕給定了格,既不能説話也不能行動。

的侍女子佩第一個醒過來,主子的話一出口,她就嚇得肝膽俱裂了,恨不得立刻把那句話變成有形有質的任何東西——哪怕是毒『藥』也好,一把搶過來藏起來嚥下去,讓所有的人都不要聽見。然而來不及了,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都跟她一樣震驚得瞠目結舌。是太后的一聲斷喝震醒了她,讓她知道:大難臨頭了。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和機靈,猛地撲翻在地,一路趴到太后的腳下,不住地磕起頭來,哭着求告:"求求太后,奴婢願替主子掌嘴,就打死也無怨的。求太后饒恕主子吧。主子不是不敬,是因為傷心過度,才説錯話的。"她哭着,頭磕得沁出血來,卻仍然不敢停。似乎只要太后不發話寬恕她的主子,她就會這樣一直地磕下去。

大玉兒看着她,也看着慧,卻一直不説話。別的人自然更不敢輕舉妄動。於是大堂之上,就只有婢女子佩不間斷的叩頭聲一下一下,響在所有人的心坎上,而那悲苦的求告,更是將殿堂裏的悲劇氣氛推到了頂點。所有人都在注視着這幕鬧劇如何收場,都想看清楚慧説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太后會怎樣處置她的親侄女。子佩的叩頭聲一刻不停,她們心裏的那桿秤就會弔上去一直放不下來,那連血帶的叩頭聲就像一把銼子,一下下挫磨着她們的同情心與罪惡,挫得血飛濺;又像一把不稱手的榔頭,一下下悶重地砸着,將那些屑砸得更加夯實。她們自己也無法分辨,是希望這件事儘快結束還是期待一個更加隆重的烈的高『』的到來。

子佩哭着,求着,一下一下地磕着頭,直到將自己磕得暈死過去。所有人到這時候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於是一齊替廢后慧求起情來。她們彷彿忽然發現原來自己也是有同情心的——本來嘛,對一個已經沉了船的廢后,又何必窮追猛打呢,她也還不值得她們落井下石。於是正可以表演一下後宮裏難得一見的善良和大度。

大玉兒接受了這求情,不再堅持掌慧的嘴,卻仍命人將她捆起來,進柴房反省三,並且不許人給她送飯送水。

三天後,柴房的門重新打開時,慧已經死了。

也許早在離開位育宮那天起,她就已經宣判了自己的死刑,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然而她的尊嚴和固執『』着她堅持下來,堅持一定要看到順治的結果,才肯含笑瞑目。

博爾濟吉特慧,科爾沁草原上的美麗鳳凰,大清朝入主中原的第一任皇后,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了柴房裏,輕巧而夷然地走完了她的一生。

太后大玉兒給了她一個體面的葬禮,那畢竟是她的親侄女,是她欽點的初任皇后,不論在她生前曾給自己帶來多少麻煩與不痛快,然而現在她已經死了,死亡帶走了所有的不快,她們終於又變成相親相愛的親姑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