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菊花餅與綠豆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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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請求當然不獲允准,還被宮裏的人取笑説:"十四格格已經嫁了人,還這麼胡説八道的。哪有妃子出宮休養的道理呢?"平湖也説,請格格不要再為我的事擔憂吧,我會小心自己的,也會小心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他是我的全部希望。
這也許是一句很平常的話,宮裏的哪個女人不是希望母憑子貴、一朝飛昇呢。然而建寧總覺得,當平湖説出這句話的時候,氣氛比任何一個人都更嚴重,更盛大,彷彿一言九鼎,指點江山。她悄悄地在心裏對平湖承應:我會盡力保護你和你的孩子的安全的,仙姑囑託過我,我一定要為她、為你做到。
建寧來雨花閣探訪平湖時,偶爾會遇到寧妃和遠山小主,倒是慧自從杏仁『』事件後就再也沒有『』過面。儘管阿笛、阿瑟誰都沒有説出去,連素瑪向皇太后稟報佟貴人近況時也沒提起過,可是的宮牆還是知悉了這個秘密,並且藉着風勢將它傳得盡人皆知。於是人們再次提起了皇長子牛鈕的夭折,並將兩件事含糊地説在一起,雖然沒有人説破杏仁『』就是導致平湖痙摩的直接原因,慧卻也不好意思再登門了。
於是建寧把下一個嫌疑目標定在了寧妃身上,她想寧妃向來為人冷淡木訥,對誰都不苟言笑,生怕誰佔了她的便宜似的,且與平湖素無往,也並不見得有多麼相投,如何平湖一懷了孩子,寧妃就忽然變得熱情起來了呢?阿瑟和阿笛提防得這樣嚴密,還有不明『藥』物混進雨花閣來,渠道只有三種:一是訪客尋機投毒,二是廚房被人收買,三是太醫監守自盜。
太醫是首先可以排除的,因為『藥』物的事就是他揭出來的;廚房的事不便細察,卻容易防備,建福花園自有灶台炊具,從此不取用宮裏配飯就是了,貴人一應飲食,都是阿笛自己動手;再就是訪客趁人不備投毒在鍋裏、飯中、甚至是任何平湖可能接觸到的櫃枱案角了,這卻是防不勝防的。阿瑟曾經憂心忡忡地對建寧説:"真希望皇上能下一道旨,傳令任何妃子都不許來雨花閣探訪主子,倒也清閒省心。"是這句話提醒了建寧,終於想到一個杜絕寧妃踏進建福花園的方法,一個十分簡單直捷、非常建寧格格式的方法——她無理取鬧地挑着寧妃大吵了一架,砸了雨花閣兩件瓷器,驚動了太后與皇上,獲得了一道足令:為保證佟貴人安心待產,不許寧妃或建寧任何一個人,再到雨花閣來。
那天,阿笛和阿瑟送建寧出園子的時候,抹着眼淚説:"格格,委屈你了。"建寧卻不在乎地笑着:"這算什麼?我又不是第一次跟人吵架,不過是個寧妃罷了,從前我連皇后也吵過呢。又能怎麼樣?她現在變成靜妃了,我可還是格格。"她是由衷地開心,因為自覺終於幫到了平湖,而且用的是這樣玉石俱焚的方法,尤其讓她覺得悲壯。她站在建福花園的門口回身向平湖揮手告別,笑容如早開的桃花般甜美。
平湖站在桃花樹下,那麼孤單、瘦削,落落寡合,完全看不出有孕的樣子。初開的桃花在她的身後翩躚飛落,她在雲蒸霞蔚中對着建寧慢慢地揮手,單薄飄逸得像一個影子多過像一個人。
建寧覺得心疼,她每次見到平湖,都會湧起一種保護她的衝動,只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來保護,她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用一道足令把自己和寧妃一起犧牲掉,已經是她可以想到、做到的最勇敢的方法。
足令下達後,雨花閣果然安靜了好一段子。遠山仍然時時來訪,但只是略坐片時便告辭,沒有任何人懷疑到她身上,反都因為雨花閣近來的安靜而益發確信投毒者必然在靜妃與寧妃之間。
平湖待遠山的態度始終都是淡淡的,遠山也不介意,仍然隔三岔五地來,每次都帶些小禮物,或是一瓶『』花,或是幾件繡品。平湖也不道謝,左手命阿笛收了,右手便叫阿瑟另取一件來贈還遠山。遠山也笑都眯眯地接受下來,拿回儲秀宮去給眾人看,不知就裏的人便都以為她們兩個的情特別要好,或是遠山在有意巴結,當然也有人認為遠山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守株待兔——自從平湖有孕後,順治臨幸雨花閣的次數便頻繁起來,探訪平湖,自然很容易與皇上巧遇。
順治對平湖的確是太寵愛了,常常下了朝便來此晚膳,直到第二天早朝才離去,有時連奏章都拿到雨花閣批奏。儲秀宮裏多怨艾,眾秀女都説平湖已經懷了龍子升作貴人、眼瞅着就要晉妃封嬪了,卻還霸着皇上不肯分澤,未免太貪,便都趁着給太后請安的時候説些平湖的壞話,説她慣會花妖狐媚,無事就在皇上面前非議其他的妃嬪和秀女,一心想做皇后,就連皇太后也不放在眼裏。
大玉兒自然不信,然而因為心裏始終抱有一絲芥蒂,便也時時找來素瑪探問實情。素瑪卻説,皇上臨幸雨花閣的時候,只是與貴人和和氣氣地坐着説話、下棋,其實極少親熱的;有時皇上來了興致,貴人每每藉口身子不便,反而勸皇上往別處去走走,實在推託不過才會摒退侍女,**片時。
大玉兒低頭想了半晌,又問了些貴人飲食起居的閒話,便叫素瑪去了,卻翻了一夜的醫書。次一早,便召了傅胤祖來,問他:"可有一種『藥』能讓女孩子提前發育,在三四年裏長大六七歲?"傅胤祖訝道:"傳説中是有過這麼一種『藥』方,不過不是內服,而是洗浴。就是將十幾種草『藥』或煎或煮或生泡,拌在一起煨成湯『藥』用來洗澡,不過用量控制得十分嚴格,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更換幾種成分,且要天長久地堅持,洗上一年,等於別人兩年,可以加速成長。可是對身體極有妨礙,是一種拔苗助長的促生方式,有百弊而無一利,所以極少有人使用,『藥』方也就漸漸失傳了。"
"失傳了?只怕未必。"大玉兒若有深意地笑着,又問,"傅先生所謂的有百弊而無一利,指的是什麼?"傅胤祖正『』道:"中『藥』的本在於治病救人,延年益壽,是人與自然的微妙和諧,講究的是君臣相濟、寒燥相佐。而這種促生湯卻破壞了正常的成長,是與自然規律相悖的行事方法,難免種下惡果。拔苗助長,使麥苗看上去高大,卻會很快枯萎死掉;湯『藥』助生,也是表面上使人加速成長,卻破壞了基,所有偷來的時間都會加倍奉還,用『藥』者恐非長壽之人。太后深知醫理,當不用微臣多所説明。"
"也就是説,這用湯『藥』的人活不長了?"大玉兒暗暗心驚,不由又想起長平臨死託孤的一幕。那樣決絕的不留餘地的做法,那樣堅定的孤注一擲的神情,那樣湛然的視死如歸的超,如果她擁有這樣的一張『藥』方,如果她為了送女兒進宮而命女兒用『藥』方洗浴,只為了早一誕下龍子奪回大明江山,不是不可能的吧?她抓緊了座椅的握柄,幾乎是膽顫心驚地問出下一個問題:"那麼,用『藥』的人,對於長相會不會有什麼特別的作用?"
"會的。"傅胤祖説,"由於『藥』物改變了正常的發育,所以用『藥』者在相貌上會有很大改變,與本來面目判若兩人。"
"那會不會影響後代的健康呢?"
"這倒説不準,用『藥』人生下的孩子若不是特別孱弱愚笨,便會是極其優秀聰明的,就像天的第一茬茶葉一樣,要麼極苦,要麼極香。而且用『藥』催生的女子如果過早與人同房,會極其受苦,有如酷刑加身,且會加速衰老的過程。而孕『婦』在生產之際也會比常人痛苦十倍百倍,生育後的健康情況大不如前,衰老的過程也會很快,就好像母親的全部力都轉註到了孩子身上一樣。"大玉兒點點頭,臉『』陰沉下來,她越想就越覺得長平有可能這樣做,越想就越覺得平湖的與眾不同,那從容冷靜的神情,清華高貴的氣度,進退有禮的舉止,就好像已經在宮裏生活了一百年似的。
她幾乎已經可以斷定:平湖就是香浮,長平公主之女,前明崇禎皇帝的後裔,她的入宮,惟一目的就是為了覬覦大清皇后的寶座,『』自己履行諾言,立她的兒子為皇帝,把大清江山完壁歸還!如果是那樣,自己可要遵守諾言,將金鑾寶座與大明後裔平分秋『』?
自從長平服毒而死、並留下遺言説女兒香浮將會生下紫城的第一位皇帝后,大玉兒未嘗沒想過香浮會用什麼方式入宮,然而算計着香浮年紀尚幼,距離秀女十二歲大選的時間還早,因此才痛快地答應順治今年召漢女進宮,並且特地説明只此一次,下不為例。然而百密一疏,她沒有想到香浮竟然會用『藥』物催生的方法令自己早,並且這麼容易地懷上了順治的孩子。
那麼多的秀女同時入宮,怎麼第一個懷上龍子的偏偏就是個漢女呢?難道老天爺真的有意要讓漢人的骨來坐鎮大清的江山?大玉兒不能不覺得懷疑,不能不覺得震動。
於是,她密令內務府調查平湖的身世,然而卻一無所獲。其父佟圖賴,旗營裏最普通的漢人軍官,因為作戰英勇而賜姓佟佳,提拔為少保——剛剛夠得上送女選秀的資格,就好像平湖上報的年齡也剛剛夠得上選秀的下限一樣,她的一切都是卡着選秀的沿兒來的,又來得這麼不顯山『』水,讓人完全想不到——朝廷重臣中的的漢人不在少數,大玉兒一直把眼光盯在他們身上,卻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大明帝王的後裔,竟會藏匿在一個隨旗的少保家中長大、再被偷樑換柱地送進宮來。
至於佟圖賴到底是用什麼方法把香浮養大成人的,大玉兒並不關心,也不想費心,這樣的情節連戲裏也有許多,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來——六年前香浮被送進佟圖賴家中時,想必他還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兵,完全不引人注意的那種,他可能已經有一個六歲的女兒,被悄悄地送走了,而由香浮冒名頂替;當然也許這些年中香浮被養在另一個地方長大,直到選秀前才被送到佟家,再冒名他的女兒參加大選…辦法很多很多,如果徹查一定會有某些蛛絲馬跡,但是那樣未免太打草驚蛇了,而大玉兒不想那麼做。
更重要的是,她曾經承諾過長平公主,如果她確定了平湖就是香浮,那不是在『』迫自己踐約嗎?而且,説什麼那孩子都是平湖與順治生的,是自己的親外孫,即使知道了他是來自異族異種,難道自己可以下手將他扼殺嗎?既然不能決定該怎麼做,那麼最好的辦法莫過於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就像寧可不知道平湖上次的痙攣究竟是不是因為慧而起,不知道寧妃和遠山頻頻探訪雨花閣的目的何在一樣,大玉兒也不想知道平湖是不是香浮,有沒有野心覬覦後位。不過,慧被廢已近一載,後宮不能一直虛位,總得另立新後吧?
大玉兒的嘴角『』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向傅胤祖吩咐道:"佟貴人分娩在即,別的太醫我信不過,從明天起還是由你親自照顧她吧。不過建福花園獨門獨户,你住進去只怕惹人閒話,還是照規矩給貴人挪個地兒,就在東六宮的景仁宮好了。"平湖搬去景仁宮的第二個月就早產了。
三月十七夜裏,奇異的香氣充滿了整個東六宮,就好像把建福花園的桃花林搬來了一樣。平湖疼得臉『』煞白,卻沒有一滴汗。不間斷的陣痛持續了整整一天兩夜,當所有人都以為平湖會就此香消玉殞時,孩子卻終於"呱"一聲落地了。
這便是當今天子的第三個兒子,三阿哥玄燁。
關於平湖早產的原因,宮裏的傳言有很多,有説是孕『婦』不易搬遷,動了胎氣;有説是傅太醫看顧不力,用錯了『藥』方;最具妖媚『』彩的一種是説平湖習慣以奇異湯水洗浴,而自傅太醫住進景仁宮後,杜絕了一切不明『藥』物的進入,佟貴人那神秘的洗浴被迫停止了,她與巫界的聯繫因此被隔斷,遂致早產;還有一種聯繫後宮政治的,是説莊妃皇太后確定了新皇后的人選,自然還是博爾濟吉特家族的女兒,蒙古科爾沁部鎮國公卓爾濟之女、博爾濟吉特慧的侄女如嫣,這打破了佟貴人封后的美夢,令她大受打擊…然而真相如何,卻沒人能夠説得清。
後宮從來都是這樣,充滿着謎團,卻沒有答案。
遠山曾經自告奮勇要向眾人提供最佳答案,繪聲繪『』地坦承冊後的消息是她帶給平湖的,那天,她從建福花園採來大抱的桃花送到景仁宮給平湖,對她説:"你知道嗎?宮裏就要辦喜事了,連子都定了,就是六月十六。太后説,等皇上大婚後,就提升我做貴人,晉封你為容嬪。"當夜,平湖便陣痛發作了…
但是女官素瑪的證辭否定了這個説法。素瑪指出,與其説三阿哥誕生在景仁宮裏,勿寧説是建福花園更為確切。她説,那天遠山小主的確帶了桃花來景仁宮探訪佟貴人,但是當時貴人的心情並沒有任何動『蕩』,只不過桃花的美豔逗起了她對建福花園的思念,於是央求侍女們扶她到花園走走。
建福花園的桃花開得好極了,簡直會噼啪作響一樣。那種綻放的響聲只有佟貴人能聽得到——她坐在桃花林下那種閉目傾聽的樣子,分明是聽到了別人所聽不到的聲音。這神情素瑪以前也見過的,就在建寧的母親綺蕾的臉上。素瑪站在桃花樹下,微微地仰着頭,彷彿想起了很久以前很多被遺忘的事情。她想不分明,於是不由自主地拔腳走開,自己也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當她清醒過來再回到桃花林的時候,就看見佟貴人躺在花樹下,艱難地呻『』着,羊水已經破了,而桃花瓣飛落下來,幾乎將她埋住,那新生兒的氣味與花香攪在一起,動聲動『』…
素瑪是太后的貼身女侍,又向來是有一説一從不撒謊,這使得她的説辭顯得確實可信。但卻帶來了一種全新的傳言,説新皇子是花妖託生的。不然,一個初生的嬰兒怎麼會有那麼粉紅的面寵,那麼甜美的氣息,那麼燦爛的笑容,誰見過初生的孩子一落地就睜開眼睛微笑的?笑得就好像一朵三月的桃花。
然而消息傳到額駙府時,吳應熊卻有另一番猜測:平湖的早產或者與戰局有關。去冬臘月,孫可望因忌恨李定國,曾在貴陽召集重兵三十六萬,假捏永曆帝詔任劉文秀出師東伐,卻被李定國得知真相,非但不與劉文秀開戰,反而致信永曆帝,盡述忠心。永曆遂密詔諸軍,赦李定國之罪。孫可望聞言大怒,命令部將嚴刑拷打,定要查出撰文者何人,蓋御印者何人,奉使者何人,並逮捕大學士吳貞毓等十八人,迫永曆裁以死罪。這件事對大西軍尤其是李定國部打擊甚重,再次杜絕了永曆帝與李定國部的聯手,且令南明朝廷人人自危,無心作戰。
吳應熊悲哀地想,只怕前明亡國的悲劇就要在南明重演了。大明的滅亡並不是因為李自成等寇造反,也非為多爾袞率部內侵,更不僅是因為父親吳三桂引兵入關,而是朝廷內部軍心渙散,派別林立,自相殘殺。如果李定國能夠與孫可望聯手,大西軍能夠與大順軍聯手,永曆帝能夠與鄭成功聯手,滿清何愁不滅,大明何愁不復?然而亡國之君與亡國之臣都太忙於內訌了,卻忘記了最大的仇人來自異族。如果大西軍不能停止內戰,只怕復國之士們再英勇,也是無謂;而如果這些消息被佟貴人知道,如果佟貴人蔘與了李定國的復國之戰,那麼她的心情一定同自己一樣絕望,早產的原因也就不問可知了。
他再一次與明紅顏並肩走在城牆下,飛揚的柳絮落在他們的髮梢肩上,離愁別緒,油然而生。紅顏憂傷地説:"我一心一意為了反清復明而戰,死不足惜。可有時候我又覺得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為誰賣命,永曆帝,還是大西軍?到底誰才更能代表我們大明王朝,誰才是真正的反清志士?我所背叛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罪不可赦?而我所效力的,又是不是真的值得赴湯蹈火?"吳應熊震『蕩』地抬起頭,自從認識明紅顏以來,她永遠都是理智的,堅定的,是勇氣與智慧的化身。而今天,她卻如此軟弱,茫然無助,他不再一次想:可不可以放下所有的恩怨,不理會滿清,也不理會南明,就此攜手歸隱,散漫江湖?
然而紅顏接下來的話打斷了他所有的綺思遐想,她説:"我決定明天出城,往南方一行。大概要三兩個月才能回來,這些子,我們不能再見面了。"吳應熊這才知道紅顏今天是為了告別來的,他不口而出:"我跟你一起去!不論你要做什麼,去哪裏,讓我幫你。"
"這件事誰也幫不了我。"紅顏言又止,哀傷地搖頭,"你留在京城,還有別的任務,二哥會跟你聯繫的。"吳應熊還想再説些什麼,可是看着紅顏憂愁焦慮的神情,便按捺住了。他猜想紅顏的南行或許與洪承疇有關,洪經略最近不就在兩廣巡查嗎?紅顏並不知道自己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世,而這樣的秘密,她也許並不願與他分享,就好像他也不願意紅顏知道自己就是吳三桂之子一樣。現在還不是表白的時候,這時候的她一定無心於兒女私情,也許過三兩個月她再回來時,心情會變好一點,也許那時很多事都會告一段落,他再向她表明心跡不遲。
他看着她美麗的臉龐和憂傷的眼睛,還不曾與分手,就已經在期待重逢的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