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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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對於出秀的去留問題,我早在前一陣子就作了再三的思量。
儘管上回我與温故離進行了所謂的“促膝長談”獲悉了他對先帝的看法和他當初默許四王爺奪位的原因,姑且相信了他沒有謀朝篡位的野心,但我還是準備按照之前的計劃,把他唯一的女兒留在我的身邊。
一來,萬一我錯信了他,那麼以他對出秀的重視,必然會心有忌憚,我手裏也就多了一張王牌;二來,這一時半會兒的,宮裏頭還真挑不出一個像出秀這樣得力的貼身侍女,出於私心,我是不捨得就此放手的。
所以,温故離沒讓出秀認祖歸宗,於公於私,委實是合了我的心意。
只不過,正中下懷是一回事,打探虛實就是另一回事了。
半個時辰後,温故離奉旨入宮覲見,我仍是坐在案几前批閲奏章,只是身旁沒了出秀侍奉。
我並不打算拐彎抹角,手上徑自執筆圈圈畫畫,嘴上開門見山就問:“温愛卿這些子,沒聽説什麼謠言麼?”
“皇上是指有人誤傳皇上鍾情幼童之事麼?”他聽似不假思索地作答。
“…”我聞言筆下一頓,略一挑眉,不動聲地抬起頭來,目睹了他面如常的臉“温愛卿,”我擱下硃筆,氣定神閒地瞅着他“朕問的是‘這陣子’,不是前陣子。”見他沒有立馬接話,我乾脆站起身來,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不過,既然你自個兒提及此事,朕就要問你了…前朝把朕的私事胡亂傳成那樣,你作為身在其中的一國之相,怎能毫無作為?”
“臣有罪,請皇上降罪。”他不緊不慢地跪了下去,不慌不忙地説道。
“呵…”我輕哼一聲,朝天翻了個白眼“算了,朕本就不指望你會替朕闢謠。”眼珠子一轉,我的視線又落回到他的身上“朕今天找你來是想問你,眼下出秀因為你而被人造了謠,你怎麼看?”他默默地跪着,也不抬頭看我。
“你不愛惜自己的名聲也就罷了,可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分明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兒,卻莫名其妙地跟你成了‘老夫少’。”我故意頓了頓,一雙眼目不轉睛地俯視着他“你説,你如何對得起她九泉之下的母親?”
“謠言止於智者。”他眉心微動,繼而目視前方,終於開口吱聲。
“呵呵…”我聞聲啞然失笑,心想這句古話還真是好用“你以為全天下皆是像你這樣的‘智者’麼?”眼瞅着他動了動,似乎意一言,我忙不迭出言搶了先:“也別跟朕説什麼‘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朕告訴你,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得虧出秀是朕身邊的人而你又是堂堂宰相,那些亂嚼舌的人也不敢説得太過分,那要換做是普通人家的女兒,怕是被唾沫淹得連出門見人都不敢了。”他緘默不語,想來我的這一席話他本已心中有數,只是不會説出口而已。
“所以你今個兒給朕一個準信:這個女兒,你究竟要是不要?”目光緩緩上移,他雙眉微鎖着凝眸於我。
“之前你説已將她逐出家門,興許是出於某種顧慮。”我憶及彼時情景,並不急於把話挑明“但今時不同往,你的那個顧慮應該已經打消了才是,又何以遲遲不認這個親?”
“因為臣以為,讓她呆在皇上身邊,更為合適。”聽了我那麼一長串的話,温故離總算應聲了。
只是這答案…
我不免為之一愣。
直到我猛地想到了一種可能,進而莞爾一笑地瞅着他,道:“莫非温相是琢磨着等上次的風頭過了,接着叫她向你彙報朕的一言一行?”這回換他一怔。
“臣絕無此意。”旋即,他又低下頭去,義正詞嚴地否認。
“朕説笑的。”我鎮定自若地説罷,便話鋒一轉“不過,朕倒是想聽聽你的説法…為什麼會認為她呆在朕的身邊更合適?”
“她已習慣了在宮裏伺候着,若是突然叫她安於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定是受不了的。”這是在説自己的女兒是個勞碌命麼…
聽温故離面不改地陳述着所謂的理由,我忍不住嘴角微。
“再者,留在皇上身邊,亦是出秀本人的意願。”這我倒不懷疑——可是…
“你説了這麼多,似乎忘記了一點。”我挪動到他的跟前,微微彎下去“你認了她,和她留在朕身邊,這兩者從本上而言並無衝突。”
“皇上,難道聽説過宰相之女給皇帝當貼身侍女的先例嗎?”温故離波瀾不驚地反問。
“朕讓你認親,又沒規定你必須得大張旗鼓地認。”我自然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就從容不迫地道出了我的立場“到目前為止,出秀在朕面前提及你時,仍是一口一個‘温相’。朕沒猜錯的話,她與你私底下都未嘗以父女相稱吧?”男子一聲不吭,想來是默認了。
“既然你們都覺着,她還是呆在宮裏好,那行,她就繼續留着,等到了出宮的年紀,你再風風光光地將她回温府,做她的温家大小姐。”我口若懸河,理所應當地替他倆出着主意“至於眼下,你們完全沒必要偷偷摸摸的,光明正大地一敍父女之情就好。”温故離沉默了片刻,忽而抬頭目不斜視道:“皇上為臣着想,臣甚是。只是…皇上的法子,似乎並沒有澄清那些言所造成的誤會。”我愣了一愣,隨即微微睜大了眼,瞪着他沒好氣道:“你跟朕裝傻是吧?朕現在同你討論的,當真是謠言的問題嗎?朕是藉此詢問你對出秀的態度!”
“臣愚鈍…”他垂眸低語。
愚鈍…騙誰呢你?
“退一步講,所謂的言…好解決啊!”我挑了挑眉,故作輕鬆地發表看法“以温愛卿的勢力和人脈,隨便勾勾手指頭,再動動嘴皮子,轉明兒那些謠言就會從‘被温相看中的女子’變成‘失散多年的私生女’。這不就結了嗎?”
“皇上…過譽了。”他面沉如水地仰視着我,五個字説得真假難辨。
“哪兒能啊!”我虛情假意地衝他擠眉眼,冷不丁彎伸手去扶“哎呀呀!瞧朕這腦子,温愛卿快快請起吧,一會兒出秀進來瞧見你跪在地上,又會以為朕要把你怎麼着了呢!”
“…”温故離雙微抿,在我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無巧不成書,我剛準備對站穩了的男子拋出一個假笑,那個才被我提到的女子還真就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進來。
“啓稟皇上,”出秀不着痕跡地瞄了温故離一眼,隨即面如常道“徐離大人求見。”徐離仁?好些子沒見了?他能有什麼事兒?
心裏犯着嘀咕,我面上還是不聲,朗聲説了個“宣”字,便轉身不徐不疾地走向龍椅。
待我坐定沒多久,那鬚髮皆白的老人也踏着步子入殿了——只是在目睹温故離的一剎那,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詫異。
然而,他很快回過神來,就像適才沒有看到温故離似的,一如往常地向我行了君臣之禮。我亦如同平時那般許他平身,但目光卻在温故離和出秀的身上打了個來回。
“你們兩個先下去吧。”特地強調了“兩個”二字,我嫌這不夠,還悠悠地補充了句“該幹嗎幹嗎去”出秀聞言不抬頭看了温故離一眼,但立馬又收回了目光——相較之下,温故離不愧是一塊老辣的生薑,竟是杵在那兒面無波瀾。
哼哼,裝,你就裝吧…當心蓋彌彰,物極必反。
“臣告退。”温故離拱手作了個揖,與後方行欠身禮的出秀一前一後轉過身子邁開步子,不久便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皇上,温相他…”徐離仁回了回頭,言又止地注目於我。
“徐離愛卿沒聽説那些傳言?”我索直言不諱。
“這…”老者聞言一愣,隨後趕緊朝我作了個大大的揖“老臣以為,温相不是那樣的人。”
“…”我笑了,不置可否。
“皇上…”許是沒有得到我的肯定,他又試探着呼喚。
“好了,一些言蜚語而已,朕又不是傻子。”我含蓄地表示自己並沒有輕信謠言,就當是給他一顆定心丸,省得他惦記他那得意門生“徐離愛卿今天前來,所為何事?”我不糾結於上一個話題,這就切入正題。
“是是是,皇上所言極是,正所謂‘謠言止於智者’。”聽我抱有與之相同的立場,老人不喜上眉梢、連聲稱是,還用上了那句快要被用爛了的箴言。
所以説你今天來到底是有何貴幹呢?
我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靜候下文。
“這個…不知皇上有否聽聞另一些謠傳?”老人倏爾斂起了笑容,面尷尬道。
他這一問,登時冷卻了我的臉。
“你是指傳朕偏好幼童之事?”我涼涼地反問。
“老臣有罪!”豈料我的面不霽換來的是他的猝然屈膝。
“起來吧,又不是你造的謠,你何罪之有?”我是一個明辨是非的好皇帝,故而決不會胡亂遷怒於人“更何況,愛卿不是知道…朕本就心有所屬嗎?”不由自主地記起了當初的那一茬,我厚着臉皮提醒他。
“是是是!皇上所言甚是!”徐離仁連忙起身,眉開眼笑地表示贊同。
然而這一刻的我豈能未卜先知,下一秒他道出的話語,竟愣是叫我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