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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話施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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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書架上取下線裝本的【楚辭】,走到靠窗邊蒂椅上坐下,翻看起來。藤椅呈圓形,我偎靠在環形蒂椅背上看書很舒服。

這本【楚辭】是直排版,用繁體字寫成的,我就喜歡這種版本的,更具有楚辭的‘原汁原味兒’。如果讓付紅霞和楚曉珍她們看見,又得説我‘不是在看書,而是在考古了’。

我一頁頁的正翻看着,覺到有個人走到我對面的一張藤椅中坐下。我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心裏不由得好笑起來。

平素付紅霞常常和我開玩笑,説我是個‘小古董’。因為平時我喜歡傳統的服飾,現在免費的低褲、袒背的上裝我從來不看,更沒有買過。

學校裏也只規定在校學生每週一必須穿校服。要求女生不化妝,不戴首飾。對我們的服飾也沒什麼特別的要求,只要不穿奇裝異服就行了,因而我常常穿傳統服飾。

今天我也是穿着藍暗花對襟唐裝小棉襖,黑較寬大的直筒呢長褲,長髮也梳的工工整整的盤在腦後。我對面的這個人卻穿着一襲墨綠長袍,腦後還拖着一條長長地髮辮,比我還‘古董’。

我不納悶:怎麼學校裏在排演節目嗎?這個人倒像是剛剛彩排結束,還沒有‘卸妝’的舊時書生打扮。而且是那種標準的‘只要風度,不要温度’的人,他這身看上去那麼單薄的長袍,在初夏之時穿才合時宜,現在這種乍暖還寒的初時節,我看着都覺得寒噤噤的,他倒是一點都沒有覺得冷。

我心中暗想這個人有些眼,好像在哪兒看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又低頭翻看我手中的那本【楚辭】了,眼角不經意的瞥見了他的那雙‘千層底兒’的布鞋----這個人的鞋子居然是嶄新的,乾淨的有些一層不染的覺。我心裏隱隱到不大對勁兒,至於哪兒不大對勁,我也説不出來。

卻聽那個人朗聲説道:“細雨瀟瀟,小姐一卷在手,西窗獨坐,好雅興啊!”我放下手中的書,左右看看,周圍沒有其他的人,我便微笑着説:“你是在説我嗎?”那位書生也故意四處瞧瞧,又面向着我含笑説道:“此時此地除小姐以外,我面前還有別的人麼?”我心想:我並不認識你啊!然而出於禮節,我還是很客氣的説:“過獎了!我不過是隨便翻翻而已。”那位書生一拱手,雙手抱拳説道:“在下姓施,單名一個友字,敢問小姐芳名?”這位倒像是個戲劇學院的學生,此時還在戲裏沒出來呢!連説話都是咬文嚼字的。

不過這也難不倒我,我也學着他的語調,微微欠身説:“施友即‘詩友’也!好名字,正所謂‘以詩會友’。在下小字蘭心,幸會幸會!”施友接着問:“不知小姐在看何書?”我將書合上,把書的扉頁面向着他。

“【楚辭】”施友念着書名,又稱讚説:“小姐對詩詞還是很在行的。”我忙説:“可不敢説在行,我只是喜歡而已。”施友笑着説:“小姐何必太謙呢?我常常看見小姐寫詩啊!”我不奇怪,我的確喜歡寫詩填詞的。不過都是在宿舍休息時,或者上英語課時,老師在上面講課,我躲在下面偷偷寫的。他在哪兒看見我寫詩了呢?

我不再理他,心中在想,他準是在訛我。我故意站起身來,拿着書自顧自的走到書架前,將那本【楚辭】放回原處,又放慢腳步,在書架間仔仔細細的瀏覽着。

心裏估計着:他此時應該走了吧?我偷偷的向他剛才的座位瞟去,他果然已經沒有坐在那兒了,我心裏輕輕的舒了一口氣。

於是我在書架上換了一本蒲松齡的原版【聊齋志異】,坐回到靠牆邊蒂椅上,正想細細品讀,卻聽見一陣似有似無的簫聲隱隱傳來。那簫聲如此清雅,又如此悉。

我抬頭四處張望着,忽然覺得背後冷氣嗖嗖。我趕緊站起身來,回頭一看,那位‘同學’正拿着蕭在我藤椅後面吹奏。他離我這樣近,又似乎離我很遠,翩翩然像個影子似的站在那兒。

我不一口冷氣,心想藤椅靠着牆吶,他站在哪裏呢?

施友像個幻影似的在牆內微笑着説:“小姐可還記得夢中吹簫之人否?”我恍然大悟,他正是我夢中所見到的那位吹簫的書生。

施友又説:“常聽小姐詩,小生仰慕的很,故而現身一見,但願不會嚇着小姐。”我反問一句:“你也喜歡寫詩嗎?你為什麼説是‘現身’呢?你剛才在哪裏?”施友踱着方步,飄飄然從牆上走下來。我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仍然不動聲的看着他在我身旁蒂椅上坐下來,從懷中掏出一把摺扇,‘忽的’打開,輕輕的搖着,慢條斯理的説:“寫詩填詞乃讀書人之本也。”我不由得‘撲哧’一樂,笑着説:“你很怕熱麼?這個天兒還扇扇子?”他微微一愣,連忙收起來,放入左邊衣袖中,連連説:“見笑了,見笑了!”又從右邊衣袖中掏出一張梅花箋,説道:“在下剛剛填了一厥詞,還沒有填完,因此出來轉轉,撲捉一下靈。”説完,遞了過來。

我展開一看,是半闋【西江月】,寫着:“花前高歌,朝朝月下淺酌。任他又落,常嘆知音寥落。”我不大起知己之,從他的詞意來看,的確是‘喝過墨水’之人,不是那種輕浮之徒。

便問道:“你也沒有朋友嗎?”施友説:“在下還是有一、二個同窗好友的,但是他們都喜歡玩兒,我想跟他們談談詩詞歌賦之類的,他們卻説我太酸了。哎!其實我也只是喜歡寫詩填詞而已,跟他們喜歡玩兒是一樣的嘛!他們幹嘛説我‘假清高’呢?”我想了想説:“那你學着‘和光同塵’,和他們一塊玩兒嘛!”

“哎!”施友嘆了口氣,輕聲嘆道:“是啊!【道德經】第五十六章上也是這麼説的,所謂‘挫其鋭,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但是這句話説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我不莞爾:“做起來容易,聖人就不會寫在書上,警示後人了。”施友雙手一攤,很無奈的説:“可是我們都是些凡人吶,哦!不對,應該説我幾百年前是‘凡人’,”施友翹足而坐,悠哉悠哉的説:“現在只能算是‘凡鬼’了。”我非常奇怪的問:“難道做鬼也有煩惱嗎?”施友很認真的説:“‘鬼’也不還是陽間的人去做的嗎?生前放不下,死後依然會耿耿於懷。在世時鬱鬱寡歡,做了鬼也不會開心的。小姐,你説呢?”施友説完,雙目炯炯有神的看着我。

我遲疑的問:“你看着我做什麼?你不會是話裏有話吧?”

“非也!非也!”施友馬上搖着手説:“我只不過是‘快快樂樂做人,開開心心做鬼’。”

“看得出來,你是個很灑的人,”

“不對,”施友又糾正説:“應該是個很灑的鬼。”

“我懂了!”我接口道:“我的朋友也這麼説我,對書太痴了。她們還經常拉我出去玩兒!在我看來逛街也是玩兒,看電影也是玩兒,寫詩填詞的也只是興趣所在,更好玩兒而已。”施友馬上説:“那我們以後就在一起互相學習,相互切磋一下詩詞如何?”我快的答應:“好啊!以詩會友,也是雅事。”施友接着説:“煩請小姐將在下的下半厥詞續出來如何?”我説:“什麼小姐小姐的,你就叫我蘭心吧!”説着掏出隨身帶的筆,正準備寫,又説:“施友,你寫的全是繁體字啊!寫着太麻煩了,我就用簡體字寫行不行?”施友連連説:“都行都行!”又看着我手中的鋼筆,好奇的問:“小姐手中拿着的是何物?”

“是鋼筆啊!”我不好笑,又對他解釋:“現在學生基本上都不用筆寫字了,也不用硯台,更不用磨墨。出此之外,還有中筆、圓珠筆、、、、、、、各種各樣的筆,多着呢?”我提起筆,思考片刻,便在紙上續後半闕詞:“共度良辰美景,莫教歲月蹉跎。伯牙休言太寂寞,自有子期相和。”施友拿起詞稿,讀了一遍,笑着説:“續得好!續得好!有小姐這樣的知己,在下真是三生有幸了。”我含笑答道:“我不過是狗尾續貂而已,見笑了。”、、、、、、、我們正講得高興,從閲覽室裏面走出兩位同學。從我身邊經過,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住,迴轉身在不遠處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才又走了。我只聽見她們其中的一個同學説:“咦!你瞧窗邊的那個女孩子怎麼一個人坐在那兒講話呢?”另一個馬上拉着她快走,還説:“你小聲點兒,我覺得她有些不太對勁兒、、、、、、”兩個人説着話兒已經走遠了,後面的話我沒聽見。

施友目送着她們走遠,淡淡的説:“現在的女孩子們可真自由,大玩大笑,無拘無束的。我們那個時代的人,別説女孩子,就連我們男子都必須得謹言慎行,所謂‘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我説:“聽她們的意思好像她們真的看不見你。”施友洋洋自得的説:“當然啦!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見我的,我只讓你一個人看得見我。以後也只有你一個人能看得見我。”我此時不知是喜是憂,嘆了一口氣説:“古人有‘高山水’之雅事,誠心友,何必讓陰陽所隔呢?”施友撫掌大樂:“小姐所言甚妙!”我又問他:“難道我上次夢中所見的都是真的了?”

“你沒聽説過‘假作真時真亦假’嗎?”施友慢條斯理的説道,我很興趣的問他:“那麼我聽到的簫聲是你吹的嗎?吹得真好!”施友正要説話,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外面走了進來。在我面前停住了,我抬頭一看,是付紅霞。

付紅霞説:“蘭心,你看看現在幾點了?都要到下午打飯的時間了,去晚了只怕食堂關門,要餓肚子的!”我高興的説:“紅霞,我才認識了一位新朋友、、、、、、、”我正要介紹,卻發現我對面蒂椅上空空如也。心裏納悶,他到哪兒去了呢?付紅霞剛從外面進來,難道他躲到裏面去了?大大方方的朋友,躲躲閃閃的做什麼?怎麼他從我身邊離開我一點都沒有察覺呢?

我起身往裏面的書架一行行找去,裏面卻一個人影都沒有。

“喂!喂!蘭心,你找什麼呢?”付紅霞跟着我邊走邊問:“你在這兒看了一下午的書還沒看夠啊?你看看現在這兒哪還有人吶?就你一個‘書呆子’。”

“紅霞!”我拉着她問:“你剛剛走進來時,看見我對面坐着的一個書生了嗎?”

“書生沒看見,我就看見你這個‘小姐’了。”付紅霞笑着説:“蘭心,你又在這兒做夢了吧?”一邊説,一邊拉着我走出閲覽室,往食堂走去。

我心裏仔細琢磨着,興奮地搖搖付紅霞的手説:“紅霞,我説我在閲覽室見到的那個人怎麼如此眼呢!他就是我夢中所見的那個書生,”我站住了,認真的對紅霞説:“對!就是他,他也知道我做的那個夢,還説什麼‘假作真時真亦假’,但是這個施友到底是誰呢?”

“好了!蘭心,”付紅霞馬上打斷我的話説:“什麼夢中的書生啊?還夢中的情人囉!你別想那些虛無縹緲的事兒啦!哪有什麼書生呢?”

“紅霞,難道你剛才闖進閲覽室的時候,真的沒看見我對面坐的那個人嗎?”我很奇怪的説,“蘭心,我告訴你,”我們走到食堂門口,付紅霞忽然停住,很認真的對我説:“我走到閲覽室門口的時候,就聽見從裏面走出的兩個女生在議論:‘哎!閲覽室裏的那個女生真的很奇怪啊,她怎麼一個人坐在那兒説話呢?’我想她們説的應該是你吧?”

“我怎麼會一個人坐在那兒説話呢?”我馬上抗議説:“她們這麼説話是什麼意思?我對面明明坐着一位書生嘛!”此言一出,心中更加相信起來。施友!我曾在夢中所見的那位書生,真的只有我能見到他。

“蘭心,別想了,”付紅霞又在催我:“我們一起到食堂打飯去。”説着,和我一起走進食堂、、、、、、上完晚自習以後,天已經很黑了。我和付紅霞、楚曉珍一起打着手電筒,回到了寢室。我們一進門,就懶洋洋的和衣倒在牀上。付紅霞的鋪位在上面,她順勢躺在我旁邊説:“現在是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候,我希望此時此刻能無限延長。”楚曉珍説:“不好,老停留在現在,那我們還怎麼畢業呢?我媽還指望我能找一份好的工作,多賺一點錢呢!”付紅霞大聲説:“你媽更希望你找個好婆家呢!”我和付紅霞都笑了起來,“你這個付紅霞也太壞了,”楚曉珍馬上跳到我的牀上,和她一起嬉鬧起來。我趕緊站起身來,笑着説:“好了,好了,我讓你們,免得自己‘遭誤傷’。”我將白天穿燈裝下來,換上自己的睡衣。拿上巾,裝備到盥洗室去洗澡。不經意的去摸唐裝的口袋時,居然發現有一張紙。我出來一看,正是施友的那張梅花箋。上面有我和他共同填寫的【西江月】。

我不由得興奮起來,大聲説:“紅霞、曉珍,你們快來看。”

“怎麼啦?你又發現什麼新大陸啦?”楚曉珍和付紅霞從牀上坐起來,笑嘻嘻的問,“你看,這就是我和施友一起寫的詩。”我將梅花箋遞給她們。付紅霞詫異的接過去,楚曉珍也坐在她的左邊一起看。

楚曉珍大聲稱讚:“蘭心,沒想到你的詩寫得這麼好。”

“那是,蘭心就喜歡這些詩啊詞啊的,”付紅霞説:“她從小就喜歡寫詩,在家裏寫了好幾本詩詞呢!”

“我不是説這些,”我坐到付紅霞的右邊,指着上面的詩説:“你看,上半闕是施友寫的,下半闕是我寫的,字跡完全不同嘛!我説我見到了施友的吧!你們還不相信呢!”

“哪和哪兒的字跡不同呢?”付紅霞和楚曉珍奇怪的看着我:“我們沒看出哪兒不同啊?”

“你們是怎麼回事兒啊?”我問道:“這首詞上半闕和下半闕的字跡完全不同,你們看不出來嗎?上半闕是施友用筆寫的,剛勁有力。下半闕是我用鋼筆寫的,你們看吶!我的字你們應該悉吧!”

“我當然悉啦!”付紅霞笑着説:“這都是你的字嘛!我們一起玩兒到大的,同學這麼多年,我怎麼會不認識你的字呢!”難道我看到的和她們看到的不一樣嗎?我不疑惑起來,又想起施友説過‘現身’和我相見。或許施友並不願意在其他人面前顯行跡呢!那麼施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

“喂!蘭心,你發什麼呆呀?”付紅霞輕輕的碰了碰我,“沒有!”我勉強的笑了笑説:“只是覺得太累了,”

“時間也不早了,”楚曉珍説:“我們趕緊洗洗睡覺吧!再遲了只怕沒有熱水了,”説着,拿起巾,向盥洗室走去,我和付紅霞也跟着去了。

我洗完澡,再次推開寢室的門時,面看見窗外一片漆黑,夜已經深了。付紅霞她們也走了進來,付紅霞還在大聲的嚷嚷着:“怎麼搞的嘛!昨天的水太熱了,今天的水又太冷了。”

“大小姐!將就些吧!”楚曉珍勸道:“老話不是説嗎,‘在家千好,出門時時難’這裏吊件就不錯了,至少我覺得比我家裏要好。”楚曉珍説着掀起被子,上了牀,打了個呵欠説:“在家裏哪有這兒好啊!這麼幹淨的宿舍,又不會有爸爸媽媽喊你餵豬啦!做飯啦!多好啊!、、、、、、”她説着説着,已經睡着了。

我躺在牀上,又有一陣優雅的簫聲如泣如訴的隱隱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