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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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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的。”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説,仲四會不會當你是個公子哥兒,表面上好像你説什麼就是什麼,暗地裏卻以為你少不更事——,”方觀承歉然的“雪芹,我説得太直率,你別介意。”

“哪裏會?方先生,你的意思我懂了,仲四對我好,不會口是心非的。”

“好,靠得住就好。”曹雪芹興奮,秋月也興奮,因為找到馮大瑞,可能也就是找到了繡;至少,也是條線索。

“真地找到了繡,我要問她,為什麼心那麼狠?六、七年工夫,音信全無,就不想一想人家為她牽腸掛肚。我倒要看她怎麼説?”看到秋月那種愛之深、恨之切的神情,曹雪芹頗有新奇的覺,因為,記不起她曾有過這樣的動,而也就因為如此,他覺得有必要作最壞的打算。

“秋月,我要提醒你,能找到馮大瑞,大概會有繡的消息,不過不一定是好消息。像現在這樣,雖然牽腸掛肚,總還存着一絲希望。這一點,不知道你想過沒有?”

“當然想過。不管怎麼樣,有消息總比沒有消息好;就算它是壞消息,也好死了這條心。還有件事,芹二爺,倒不知道你想過沒有?”

“那件事?”

“你有一個兒子,或者一個女兒,落在外面。”這使得他有一次想起繡失蹤前一天,他為她腹中胎兒命名的往事“我怎麼沒有想過?”他説:“我還有個想法,最好是女孩,不要男的。女兒會像繡,男孩説不定會象震二哥,將來一身俗骨。”秋月笑了“我倒沒有想到過像誰不想誰這一點。我只希望她生個兒子,”她解釋原因:“如果是個兒子,繡怎麼樣也得含辛茹苦,撫養他成人。我們重見的希望就濃了。”然則,這個男孩夭折了呢?繡豈非生趣索然?曹雪芹這樣想着,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怎麼了?”秋月看他神有異,關切地問。

“沒有什麼,”曹雪芹不肯説破心事,只緊接着問:“我想明天就去通州,你看這件事要不要跟太太回?”

“要!”秋月毫不遲疑的答説:“不過方老爺待你的事,一句都不能提。”曹雪芹點點頭,隨即便去稟告老母,他只説傳言馮大瑞有了北來的消息,想到通州去看仲四,打聽詳情。説不定連繡的下落都可以知道。

馬伕人先是高興,接着便疑惑了“馮大瑞不是充軍在雲南嗎?”她問:“怎麼會回來了呢?”這一問是曹雪芹所沒有想到的,但也不難解釋“充軍原可以贖罪的,”他説:“或者在那裏立下了什麼功勞,督撫奏請赦免,也未可知。”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不寫封信來呢?”疑問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深刻,好在曹雪芹應付母親很有辦法,從容答説:“他要寫信,也不會寫給我,應該寫給仲四,反正我一到通州,就明白了。”

“好吧!你去。順便也給在通州的本家拜拜年。”

“是。”曹雪芹心想,這正好作為逗留通州的藉口“不過這一來,總的三、四天才能回來。”等回到夢陶軒,杏香一面替他收拾隨身衣物,一面便問:“那馮大瑞是什麼人?”

“不是在談繡嗎?馮大瑞就是繡的女婿;犯了案,充軍到雲南,後來繡失蹤了,大家都疑心她到雲南找她女婿去了。到底如何,找到馮大瑞,大概就明白了。”

“對了,”杏香興味盎然“我也聽説過有繡這麼一個人,彷彿跟震二爺好過似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這裏頭事由兒很多,一時也聊不完,明兒我還要起早,等我回來再談。或者,你明兒找秋月問去。”

“我明兒去找她。”杏香又問:“還有一點我不明白,找馮大瑞怎麼要找我乾爹呢?”杏香拜仲四為義母,仲四便是她的乾爹“馮大瑞本來是你乾爹那兒的鏢頭。”曹雪芹答説“如果馮大瑞真的來了,你乾爹總會知道。”

“既然如此,打發桐生去問一聲就是了。”

“不!他不清楚,非得我自己去一趟不可。”

“你那天回來?”

“不説了嘛。總得三四天。”杏香沉了一回問説:“你不能後天走嗎?”

“為什麼?”

“如果你後天走,我想明兒跟太太回,請太太準我去看看我乾媽,那就好跟你一塊兒走了。”杏香又説:“去了就走,不大合適,待長又不方便,三、四天正好。”

“太太病剛好,又是正月裏。”曹雪芹在她頰上親了一下説:“等暖花開,我專門陪你到通州住幾天。”杏香雖有些失望,卻無不快,為曹雪芹收拾了簡單的行囊,又將平時預備着送仲四的尺頭繡件,打成一包,思量着待桐生帶到通州。就這時外面傳來蒼老的咳嗽聲,不問可知是何謹來了;杏香叫丫頭打堂屋的門簾,曹雪芹同時走了出去問道:“有事嗎?”

“聽説芹官明兒到通州,我有個膏子藥的方子,是仲四要的,請芹官帶了去。”何謹一面掏出一個信封,一面問道:“芹官到通州幹嗎?”

“聽説馮大瑞來了。我想找仲四去打聽打聽。”

“喔!”何謹躊躇着,彷彿有話要説而不便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