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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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望是正黃旗人。八旗各有防區,正黃旗在內城東北地帶;由西南往東北,費時甚久,近午方到。京城拜年,向來只是到門投貼,主人只坐在車上,都有長隨跟門上去打道。所以海家門前的僕役,一見曹頫帶着曹雪芹從車上下來,先就注意了;及至看清楚是曹頫,便有個飛快的奔了上來。曹頫認識他,使海旺的貼身跟班長福。到的走近了,長福先請安賀年;等站起身來,緊行兩步,開口説道:“大人天不亮就進宮照料去了,臨走的時候,特為把我留下來,專等曹四老爺。”
“喔,喔,”曹頫急忙問道:“是有什麼話待呢?”
“是的。大人待:曹四老爺如果來了,請留下來,大人回來了,有要緊話説。”
“好!”曹頫沉了一會,指着曹雪芹説:“這是我侄子。他剛從熱河回來,也有時跟海大人回。我讓他一起留下來。”
“是,是。”門上彎做個肅客的姿勢“曹四老爺跟侄少爺請。”引入花廳,有海家的總管來正周旋着。海望回來了,見面先相互賀了年,接着,曹頫便為曹雪芹引見;一説了名字,海望立即顯出很注意的神情。
“這位令侄,我還是初見。”海望隨即直接向曹雪芹問話:“世兄是哪天回來的?”
“昨天午後。
““喔,我聽説聖母老太太跟世兄很投緣。”
“這怕是誤傳了。”曹雪芹記起傅太太的話,故意否認“我只是承家兄之命,去傳過兩三次話而已。”
“是這樣子?”海望略有失望的神“那麼,你這次回來,跟聖母老太太去辭行了沒有?”
“理當如此。”
“聖母老太太有什麼話跟你説?”
“沒有。”曹雪芹緊接着説:“不過傅太太倒是託我捎了信,我已經面稟家叔了。”這就表示他的話到此為止,以後改由曹頫發言了。於是曹頫將傅太太希望再派個人去的話,細細説了一遍,特別聲明,平郡王還不知道,請他轉告。
海望對曹頫的處置,甚為滿意;“曹四哥,你真是識的輕重緩急。”他説:“聖母老太太的事,耽誤不得。派人去的話,也不必提了,説不定就在這幾天,恐怕還得曹四哥吃一趟辛苦。”
“是——?”
“託子而已。”這就盡在不言中了。曹頫點點頭問説:“是不是要先跟舍侄説一聲兒?”
“我已經寫信給通聲了。”海望又説:“奉的差使,仍舊是曹四哥的;不過太辛苦了。”
“這是應該的。”
“這趟差事辦妥當了,當然也有個‘保舉’,不過是不見明文,真正的密保。曹四哥,你還是回內務府來吧!我保你當‘堂郎中’。”曹頫現職工部員外,調升內務府郎中,而且是“堂郎中”簡直可説是一步登天。
“七卿”——六部加理藩院,與內務府都有郎中的建制,掌印的郎中,為一司之首;唯獨內務府有“堂郎中”的名稱,實際上是內務府的總辦,內務府大臣都是兼差,不常到府“堂郎中”便是內務府的當家人。這個缺若是聖眷隆,機會好,一年個幾十萬銀子是稀鬆平常的事。不過,這也是有名繁難的一個缺。曹頫自治才具平常,而且存着持盈保泰的想法,當即説道:“海公的盛意,
何可言。不過,自知駑鈍,不足當千里之任;將來有傷海公的知人之明,反為不美了。”
“你也別謙虛,到時候看吧!目前,我就只有一句話,請曹四哥委屈,得把鋪蓋捲兒打好在那兒,説走就走。”
“是。”曹頫問道:“海公特為叫人等我,就是待這件事?”
“是的。”海望説道:“你們爺兒倆就在我這兒吃煮吧。不過,我家是按宮中的規矩,素餡兒的。”旗人管餃子叫煮
;海望是椒房貴戚,所以遵循宮中的規矩。曹頫因為有“説走就走”的差使,決定回家去預備行李,婉言辭謝,帶着曹雪芹走了。
“我明兒給你想去賀年。今天你先説一聲兒。”
“是。”曹雪芹問道:“四叔明天什麼時候來?我好找人來陪四叔喝酒。”
“中午吧。”曹頫又説:“你是回家不是?我先送你。”
“我去看震二嫂。”錦兒家過年很有氣派,年前“掃房”收拾得煥然一新,請磚地用鋸木屑和水一遍一遍掃,掃得油光閃亮。祖宗的喜容,高高掛起,披着繡花桌圍的長供桌,擺一幅簇新的五供,一座五尺高的香斗,從半夜點起,至今未息。最顯眼的是堂前的“天地桌子”前面,所點的那支,從喇嘛廟裏買來的藏香,逾拇指,高可丈餘,就不是尋常人家備辦得起的。
“拜年,拜年。”曹雪芹一面嚷,一面往上房走;錦兒與翠保雙雙了出來,錦兒穿的是元青寧緞,大
出風的皮襖,下着大紅湖縐百褶裙;翠寶卻是旗裝,但既不着“花盆底”也不帶“兩把頭”倒是鬆鬆的梳了個“燕尾”那模樣有點兒不倫不類,曹雪芹不由得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錦兒問説。
翠寶初換旗裝原有些不自在,一看曹雪芹的神情,便既説道:“是二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