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十六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光有手本不行啊!”原來的那護衞説。

“是!除了手本,還有別的。尊駕打開拜匣就知道了。”其實,不打開拜匣也知道了。這拜匣是哪護衞第二次經手;前後分量不同,估量內中有個二十兩銀子的門包。於是將匣蓋掀開寸許,一瞥之間,證實了估計。

“尊駕貴姓?”曹震問説。

“複姓歐陽。”

“歐陽兄,”曹震説道:“你倒想,什麼事可以開玩笑吹牛,這奉旨也能假的嗎?除非不要腦袋了。高大人今天進宮,為泰陵的事,跟皇上面奏;奉到上諭,即刻來見恆親王,見過了明天一大早還要趕到陵上去哪。你就勞駕一趟,跟王爺回一聲吧。”那侍衞點點頭先問:“尊駕貴姓?是在內務府當差吧?

““是的,敝姓曹行二。”

“曹二爺,話不説不明,你這麼説開了,事情不就辦成了。愣説要見王爺,又問為什麼不見;我可就懶得跟他多説了。好吧,你先請高大人進來坐一坐,我馬上去回。”由於二十兩銀子的力量,高其倬很快的就見到了恆親王弘治。品官見親王需下跪,而且清朝的親王,跟唐朝的宰相一樣,所謂“禮絕百僚”受禮而不需答禮。但行過此禮儀後,恆親王卻很客氣,親自起身讓座;他自己是坐在炕上,讓高其倬坐在客位之首的一張紫檀大理石“太師椅”上,微微俯身向前,傾聽客語,是一種很尊重的姿態。

“皇上待,要我來面見王爺;泰陵的工程,由王爺一手主持,我是備顧問的。王爺有所垂詢,盡請明示。”三十歲的恆親王,音吐沉着,一臉的老成持重“自從怡賢親王,懇辭先帝所賜墓地以後,外面風風雨雨,很有些閒話。”他慢的説:“皇上派我主持陵工,第一件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清楚的事,就是到底泰陵是不是萬年吉壤;定的妥當不妥當?還邀請高大人指教。”

“王爺言重了。”高其倬答説:“就京西來説,只有泰寧山市萬年吉壤;定的,也很妥當。今天我進宮,是跟皇上回奏,怡賢親王為何堅辭那塊中吉之地的原因;皇上已經放心了。”接着,高其倬將其地雖吉,一時卻不能用;那《疑龍經》上“地吉葬兇禍先發”名曰“棄屍”福不來的道理,細細講解;恆親王很用心得聽着,還不時提出疑問。到得聽完,已無異議;神態中對他的解釋,深表滿意。

“定的奧妙在那裏,我不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這個知,就寄託在高大人身上了。你怎麼説,我怎麼聽;我的責任,就是看着大家,能照你的話做,一點都不能變動。譬如,”恆親王想了一下説:“這麼説吧,你挑的是辰初一刻三分,梓宮下金井,我就盯住這辰初一刻三分,早一分、遲一分都不行。至於這個時刻挑得好不好,那就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了。”高其倬聽得這話,頗生警惕,恆親王辦事,持着守住自己分際,辨明本身責任的宗旨,與他共事,也要像他那樣認真才好。

“至於陵工的用人用錢,我概不過問。”恆親王突然問道:“皇上派了你沒有?”這是指辦陵工而言;高其倬答説:“除了王爺以外,派的是內大臣海公總辦。”

“喔,是海望。好。”恆親王又問:“高大人你呢?皇上怎麼待?”

“皇上待,讓我來見王爺,備顧問。”恆親王點點頭,沉了一會説:“咱們遵旨辦事,你未派陵工,只給我當顧問;那就是隻有你我兩個人打道。要用什麼人、要花多少錢,我都讓海望去管;不過用人很有關係,你如果覺得誰改用,誰不該用,你告訴我,我來待海望。假使説,該用這個人,海望不用,出了事,我參他;照你的意思,用了這個人,如果出了事,我就不能參他了。”不參海望,自然是參保舉的人;高其倬心裏在想,曹震當然要保薦,但他會不會出示?會出什麼事,確需預先顧慮。這一層,高其倬很快的就想通了。他久任督撫,京裏的規矩,不甚悉,以致才有辭謝御前侍衞相送,無法證明他是奉旨來見恆親王的窘境發生,至於官官相護,聯絡一起的情形,無處不然。他看得多了,中自有丘壑。他心裏在想,以曹震的明強幹,自然識的輕重;恆親王所重視的是陵工要一點一畫照規矩辦,至於該用多少工款,他不過問。曹震如果出事,也無非是浮報工款;而這又必是與海望説好了才能下手的,本不會出事。於是,要考慮的,此刻就保薦;還是看一看再説,這也容易決定,不必亟亟,謀定後動為宜。

及至告辭出府,與曹震各坐一輛車回行館時,他的想法更透徹了;保薦曹震本不必託恆親王,直接向海望提出,反可避去“拿大帽子壓下去”的嫌疑。如果海望不識趣,那是再請恆親王“條子”海望就無話可説了。事情很巧,回到行館,剛剛換了便衣坐定,待與曹震細談會見恆親王的經過時,忽然門上報:“户部海大人來拜。”海望由內大臣兼户部尚書,雖是後輩,但以目前的官位而論,較高其倬為高;有時天子近臣,自然應該具衣冠肅衣冠;那支海望已經等不得了“章之、章之!”他一路喊着高其倬的別號,徑自闖了進來。

“海公、海公,”高其倬在屋子裏高聲答説:“容我換公服接。”

“換什麼公服,我也是便衣。”説着,海望已經踏了進來,一看打簾子的是曹震,便又説道:“通聲也在,好極了。”曹震不知道他所説的“好極了”是何意思,只很客氣的代盡主人之禮;等海望與高其倬相互招呼坐定,才悄悄退了出去,卻未走遠,只在廊下靜聽。

“見了恆王了?”海望問説。

“是的。”

“章之,我這趟差事,你看在老朋友的分上,得要多幫我一點忙,不然,我怕頂不下來。”

“言重,言重!”高其倬説:“不過,海公,我又一層難處,要請你體諒。”

“什麼叫體諒?你的難處,就是我的難處;話説回來,我的難處,也就是你的難處。咱們商量着辦。”

“難就難在我不便跟你商量。恆王的情,你是知道的,一絲不苟,界限劃得很清楚,他説:‘咱們遵旨辦事,你未派陵工,只給我當顧問;就只有你我二人打道。’又説:要用什麼人,告訴他,他來待足下。海公,你想,我的處境不是很為難嗎?”

“沒有什麼為難,你有什麼意見,儘管先待我;我辦妥了,你就不必告訴他了。或者先告訴我,讓我心裏有個數兒,過後你再告訴他,讓他待我。這樣子,辦事不就順利了嗎?”高其倬故意想了一下答説:“好!我遵命就是。”

“老哥兒倆,説什麼遵命不遵命!章之,我有幾件事,要跟你商量,請你指點。”

“是,是!請吩咐。”

“第一,大葬的子定了沒有?”海望説道:“我聽欽天監懂地理的人説,以山向而論,今年九月裏最好,是嗎?”

“是的。”

“可是,九月裏怕來不及。”海望問道:“往後一點,還有那個月份好?”

“那就是明年三月;不過不如今年九月。”海望聽得懂這話,左右望了一下,低聲説道:“你不能説成一樣好嗎?”高其倬覺得茲事體大,不敢隨便允許;而且也不知道他還有什麼要求,所以決定先把話宕了開去。

“有第一,總還有第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