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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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來保,曹頫將曹雪芹留了下來,倒不是要他和韻作詩,而是有好些信要寫。吃完午飯,喝着茶息了一會,正待動手時,桐生悄悄近來説道:“震二爺讓魏升告訴我,要我回去幫忙;讓我來跟芹二爺回一聲。”
“幫忙?幫什麼忙?”
“魏升沒有説,反正有活幹就是了。”
“喔。”曹雪芹問:“你的手行嗎?”
“好多了。”桐生將左手伸出來給曹雪芹看,手掌手背都貼着膏藥,腫是早消了;手指也能屈伸自如,看樣子是絕無大礙了。
曹雪芹想起他受傷的由來,便隨口問一句:“你給阿蓮寫了信沒有?”
“寫了。”桐生故意作出連無表情的模樣。
居然寫了;曹雪芹心中一動,也有些吃驚,急忙問道:“什麼時候寫的?”
“昨天。”桐生答説;“仲四爺鏢局子裏有人進京,要給錦二去送年禮,我順便託他捎了一封信去。”
“你信上寫點兒什麼?沒有提震二爺跟我的事吧?”
“沒有!”桐生答説:“我也不能那麼不識輕重。”曹雪芹心一寬“對了!”他説“以後你往京裏寫信,千萬小心。”
“是!”
“還有。”曹雪芹又叮嚀“你忙完了馬上回來。”他這樣待,是想知道桐生回去幹了什麼,哪知一直到上燈時分,亦未再發現桐生的蹤影;而且曹震雖在,不見魏升,想來兩個是在一起辦事,到底忙些什麼呢?
寫完信又陪曹頫喝酒,曹震向他使了個眼,示意節飲;因而曹雪芹只喝了兩杯,便向曹頫説道:“四叔,我可要吃飯了。”
“好吧!”曹頫又説“咱們後天動身,你知道了嗎?”曹雪芹還不知道這回事,曹震便接口為他解釋,是這天下午做的決定。在通州的事已經辦完了,只等京裏裕記大木廠一個善於沽料的工頭,明天到通州會齊,後天動身。
“盡後天一天,趕到密雲,大後天出古北口,那就可以慢慢兒走了。”曹頫説道:“出關到山莊,一共四座行宮;連走帶看,一處一天,得四天功夫。”
“四叔,”曹雪芹忍不住説:“是五座,不是四座。”
“五座是連避暑山莊算在裏頭。”
“不是!”
“不是?”曹頫代些詰責的神態“你倒數給我聽聽。”
“雪芹,”曹震有些替他擔心“你倒仔細想想清楚,到底是四座還是五座。”
“是五座。”曹雪芹説:“出關十里,巴克什營行宮,康熙四十九年所建;往東北三十多里,兩間房行宮,康熙四十一年所建;又三十三里,常山峪行宮,康熙五十九年所建;又四十里,王家營行宮,——”
“啊!五座。”曹頫連連點頭“再過去就是喀喇河屯了。我把王家營漏掉了。”曹震為曹雪芹鬆了口氣,誇讚着説:“雪芹肯用工了!記也真不錯。”
“記好,悟
高,要往正途上走才好;
這些雜學,也沒有多大用處。”曹頫看着曹雪芹説道:“你別小看了八股文,世運文運,息息相關,本朝開科取士,文體雄渾雅健;康熙朝韓文懿公的制藝,
潔古雅,為天下舉業正軌,國運之隆,超邁前朝,不是無因而至的。你真該好好用一用功了;我有一部‘三方合稿’,你今天就帶了回去。三天背
一篇,兩年下來有兩三百篇好文章在肚子裏,到的下場的時候,自然就會左右逢源。”説着便找何謹,把那部“三方合稿”取了來;連史紙大字
印,紙墨鮮明,但曹雪芹向來有個疑心病,只一看到八股文就彷彿在字裏行間,聞到了一股腐臭之氣。這是勉強翻開來看了一下,才知道三方是指安徽桐城方舟、方苞兄弟,浙江淳安的方啓如。
“原來方靈皋還是時文名家!”方苞字零皋,古文名家;曹雪芹本來也像一般學者那樣,稱他“望溪先生”這是不知為何,尊敬之心大減。曹頫雖未聽出他的稱呼變化,表示觀不同,但語氣中微帶蔑視,確實
受得到的,當下沉着臉説:“時文也罷,古文也罷,文章之文,理無二致;莫非看不起時文,就能把古文做好了!”曹家的規矩,長輩責備,不敢分辨;曹雪芹只有低着頭表示愧悔。曹震帕曹頫一開教訓,長篇大套,無休無止,趕緊開口解圍。
解圍的辦法便是幫着曹頫責備“四叔剛教導你‘別小看了時文’,怎麼一下子就忘掉了!”他故意喝道:“還不把書好好收起來,回去有空就唸。”
“是!”曹雪芹趁機站起身來,等他要找東西包書時,何謹易提着一方“書帕”上來接了過去。
“四老爺,”何謹提高了聲音“還有兩部芹官有用的書,一起讓他帶回去吧!”這更是進一步將草雪芹帶出了困境,到了曹頫的書房裏,何謹的臉突然顯得神秘而又微帶憂慮的,回頭看清了沒有人,方始低聲發問。
“芹官,聽説震二爺帶着你在玩?”曹雪芹臉一紅“你聽誰説的?”
“自然有人告訴我,”何謹拿手向外一指“就怕四老爺也知道了,那可是一場風波。”一聽這話,曹雪芹的心往下一沉“四老也不知道吧?”他説“你可千萬替我留點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