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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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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處,已是二更時分,曹震這天起得早,人已經很倦了。但曹雪芹與杏香姑嫂,都象有話要跟他請示似的,心知如果不把這一層明白了,曹雪芹與杏香還會逗留在他的屋子裏不走,豈非白耽誤工夫。

於是他問:“你們是由話跟我説。”

“是芹二爺有話跟你談。”翠寶搶在前面説;同時站了起來,向杏香説道:“咱們先替芹二爺鋪牀去。”説着,相諧而去。

“怎麼着,你有話?”曹震坐在牀沿上説。

“是!”曹雪芹換了個座位,挨近曹震問到:“震二哥,你打算怎麼安頓翠寶姐?”曹震望了他一眼,反問一句:“她跟你談過了?”

“是的。”

“她怎麼説?”

“她説,你打算暫時把她安頓在通州,將來也許挪地方,是易洲不是?”既然曹雪芹都知道了,曹震自然不必再有何顧忌;點點頭説:“正是如此!”

“將來呢?”這一問將曹震問住了“將來?”他説“我還沒有想過。”

“這麼説,是個短局?”又是難以回答得一問;曹震心中一動,忽然得了個計較“我到問你,”他説“你看是短局好,還是長局好?”

“我也不知道。”曹雪芹不自覺的又補了一句:“我也不能説。”這一下,曹震就不能不追問了;“為什麼?”

“我説長局好,對不起錦兒姐;説短局好,對不起翠寶姐。”這話將曹震氣得一跺腳“咳,”他扭着頭説:“原來指望你替我那個主意,誰知道你反害得我更沒有注意。”曹雪芹不想它是這樣的態度,又歉疚、又好笑,仔細想了一下,真的替他出了個主意:“我看這樣,”他説“相知到底還不深,不妨相處一段子;看她情還不錯,是能接回家去的,在慢慢兒探錦兒姐的口風,跟她好好商量。至於我幫着疏通,是義不容辭的事。”

“你早這麼説,不就行了嗎?説老實話,怎麼辦也是幫你自己。”曹震忽又興味盎然的問:“怎麼樣?杏香不錯吧?”

“嗯。”曹雪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好了!”曹震站起身來,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美人名馬都有了!睡覺去吧!來爺爺明兒午初動身,你也得去送一送。”於是曹雪芹回到南屋,翠寶亦就急急忙忙趕回北屋來照料曹震歸寢。等鋪好了牀,來為他寬衣時,看他倦的雙眼都快睜不開了,自不免失望,看樣子,這一夜是説不上話了。

“怎麼累成這個樣子。”

“你知道我今天辦了多少事,掏了多少神。”曹震人雖睏倦,神思清明,知道翠寶的心事,當下又説:“你到芹二爺那裏聊聊去!多捧他幾句。”

“幹嗎捧他?”

“往後你就明白了,聽我的話沒錯。”翠寶當然也能想象得到,必是與自己切身的利害相關;既然曹震這樣待,樂得跟曹雪芹去好好談一談。於是等曹震上了牀,檢點了火燭,悄悄掩上房門,到了南屋窗外,現咳嗽一聲,方式發問。

“杏香,睡了沒有?”

“還沒有。”説是這樣説,房門一直不開;翠寶想從窗縫中張望,念頭剛動,立即自我阻止,翻將身子背了過去,望着院子裏月光下的一片積雪。

房門終於“呀”然而啓,翠寶若無其事的踏了進去;臉紅馥馥的杏香問道:“有事嗎?”

“沒事,”翠寶答説:“震二爺讓我跟芹二爺來聊聊。”傭衾而坐的曹雪芹,便要掀被下牀;杏香趕緊喝道:“當心受涼!”翠寶有些好笑,但也覺得自己有教導的責任“芹二爺不必起來了,就這麼説説話也很好。”她又關照:“杏香,你先倒杯熱茶給芹二爺,暖暖肚子。”

“暖肚子最好喝酒。”曹雪芹笑道:“我還是起來吧!”説着一伸手,只聽帳鈎一聲響,帳門已放了下來。索索半晌,看他穿着套褲下牀;杏香已將一杯熱茶捧到他手中。

“你真的要喝酒?”杏香問道:“真的想喝,我就找酒去。”找酒來喝,不免費事;曹雪芹搖搖頭説:“算了!‘寒夜客來茶當酒’,你再去點雪水來。”

“這倒行。”杏香提着紫銅挑子出去了。

曹雪芹便在翠寶對面坐了下來;隔着燈問:“是震二哥讓你來找我的?”

“對了!他累的眼睛鬥爭不開了。”曹雪芹明白了,曹震是委他代言;考慮了一下説道:“震二哥的意思,暫時把你安置在通州,將來也許搬到易州;他在易州有個差事,大概要待個半年八個月,有個家也方便些。你的意思呢?”

“我,我的意思,震二爺知道。”翠寶問道:“他沒有跟你説?”

“沒有。”曹雪芹説:“你不妨説給我聽聽。”

“我自然是想就此有個歸宿。我早説過,大户人家,三四妾也是常事。”

“這麼説,你是甘願委屈嘍?”

“芹二爺,你把話説反了,只怕是我高攀不上。”

“我不是講表面文章,我是講實際。”曹雪芹説:“我們家,我是最不喜歡講規矩、分貴賤的。不過,家規如此,要認起真來,我也只有乖乖兒受着。我跟你説吧,前兩年我還捱過我震二哥的揍,連吭都不敢吭一聲。”翠寶聽他這麼認真地講規矩,不免意外;他的意思當然很清楚,是特意警告,在曹家嫡庶之分甚嚴。不過,她已經從杏香口中,約略得知“震二”的情形,也是側室扶正,而且為人似乎很通情達理;他們叔嫂之間情極好。如果是個悍潑婦人,曹雪芹也就不會這麼敬重她了。

轉念到這裏,覺得自己應該有個明確的表示;考慮了一下説道:“我自然會盡我的道理,我不是那種不知輕重、不識好歹的人,芹二爺,承蒙你叫我一聲翠寶姐,我實在很高興,我聽説你管現在的這位震二也叫姐姐,既然如此,有你在中間調和,我想也不難相處。而況,這件事現在來説,也太早了一點兒,就算我一廂情願,也不知道將來震二爺嫌不嫌我呢!”她已經把話説盡了,曹雪芹覺得自己亦已盡了忠告,在沒有需要補充的意思了,當即點點頭説:“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是的。芹二爺,你對我的意思,我完全明白,也很;不過,你對杏香,到底是怎麼個打算,也得跟我説一句,我好拿主意。”

“我早已説過了,得問震二哥。”

“既然你還是這句話,我也還是那句話。我跟震二爺商量好了,你可別逞愣子。”曹雪芹笑笑不答,起身去開了房門,恰逢杏香進門;他一隻手接紫銅挑子,一隻手去握她的手—這回她學乖了,找了一具漱口缸去舀雪築實,手上還裹着一塊汗巾,所以雙手並未受凍。

於是姑嫂倆一面播火烹茶,一面便談了起來“這兒鬧中取靜,房子也乾淨。”翠寶説道:“不知道肯不肯常租?”杏香不作聲,抬眼看着翠寶,眼中出驚喜的光芒;顯然的,她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想,”翠寶自問自答:“以仲四爺跟震二爺的情,應該是辦得到的事。”

“是啊!”杏香答説:“仲四爺也是熱心的人。”翠寶點點頭,走回來坐在原處向曹雪芹問道:“這兒到承德府怎麼走法?”

“有通州往東北走。”曹雪芹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畫:“順義,密雲,出古北口,經灤平就到承德府了。”

“要走幾天?”

“頭一天一大早,大概第三天就到了。”

“那也方便得很啊!”

“本就不算太遠。”

“那麼,芹二爺,”翠寶情致懇摯“你可千萬空兒來看看我們。”這話曹雪芹就有些答應不下了。想了一下,覺得還是説老實話為妙“我四叔管得我很緊。而且,”他很吃力得説:“他是個老古板。”

“我也聽説了,四老爺治家很嚴。不過,我也見過一面,樣子長得慈眉善目,不是那嚴厲的人。”談到這裏,雪水已煮開了;杏香來沏了茶。又端來一盤松子、一盤杏仁,曹雪芹便即笑道:“這可真是一段清福!不過也別説得太晚了。明兒不是還要去送來大人?”

“對了!”曹雪芹對杏香説:“你可提我一聲兒。”

“不要緊!”翠寶説道:“我回來叫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