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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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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能救她的,可能只有青瑣。在人界,項家和蘇家的權勢可以輕易讓她這個小丫鬟消失。而青瑣有着超出人界的能力。

可…他永遠會第一個救雲裳…盈袖咬住,淚水幾乎要湧出。心中酸酸澀澀的也不知是什麼情緒,一起湧上心頭。

“盈袖,你在哭?”眼前飄過來一個影子,這樣的月夜皎潔的月光,他周身卻是帶着青氣。盈袖不用抬頭,也知道來的是青瑣。她閉了閉眼,再睜開已看不出任何淚意。嫣然一笑:“我為什麼要哭?”

“盈袖,你聽我説,我的魂體是雲裳前世給予的,所以生生世世,我都要保護她。”青瑣見她眼角淚光,慌了手腳,忙説,“她是給我生命的人,我不可能會對她有其它情…説得誇張一些,她像是我娘一般的人,我怎麼可能逆倫?”盈袖聽他這麼説,實在有點忍不住笑:“都已經再次投胎轉世了,什麼人倫都無所謂了吧?”青瑣搔搔頭:“也是,可我還是沒有辦法以保護之外的心情對她,更何況我是沒有情的…”

“總聽你這麼説,什麼她是你保護的人,你沒有情,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盈袖問道。

“我…”青瑣猶豫了下,然後説下去,“我本來是一塊長命鎖——”盈袖驚跳起來:“是小姐頸上那塊?”青瑣點頭:“我本來是叫做青鎖的,長命鎖的鎖,後來覺得這個字太硬,才改成窗闌的青瑣。”大概從鮮血中掙扎過來的人都有這個習慣吧,他從青鎖改為青瑣,兒改為謐兒。

“難怪你那天會那樣…”盈袖想起自己罵他登徒子,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菱——就是雲裳的前世——受惡靈糾纏,菱母親的好友是一位靈力高強的鬼使,她施法給我的原身靈力,她的血和菱的血給了我魂魄。”青瑣言道,“那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我是靈體,守護在菱身邊,直到她十多歲的時候,通州出來一個狩鬼門。”

“狩鬼門?”盈袖聽這名字,覺得有些可懼。

“通州府出過一位神仙袁正,他就是狩鬼門初始的門主。他們以剿滅鬼魂為己任,殺了無數的鬼魂。”青瑣説道,“菱的母親實際上是鬼魂,她的父親卻是人。袁正殺了菱母親的好友,那位鬼使,然後便來殺菱一家。”盈袖靈靈打個寒戰,覺得涼意刺骨。

“袁正和狩鬼門的勢力極大,他們用下作手段得到靈力轉為法力,我本沒有辦法攔住他們。”青瑣苦苦一笑,“菱的父母慘死,菱…也被他們殺了…她的血噴出來,落在長命鎖上。長命鎖,竟然都沒能夠保她長命…“盈袖見他眼中苦痛,心下惻然。這大概是這男子心中永遠的傷,他眼底盡是無能為力的苦和恨。她忽然打了個顫:他這樣的心境,就算是做出什麼損傷自己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果然——“於是我顯出形,那些狩鬼殺了人不算,還要把她的魂消滅。而且因為菱是處子之身為鬼,若是佔了她便可以提高法力,那些狩鬼…”青瑣咬住牙,“他們才是惡鬼!菱那麼倔強的子怎麼會讓他們碰她,她生前是半人半鬼,因為反抗那些狩鬼,被他們打得幾乎快要魂滅。”

“我散了我的身,把元神和血全給了她。我用盡我最後的力量,把她送到遙遠的地方…我不知道會是哪裏,我有一部分魂魄隨着她,盡最大的能力保護她。而我…就此四散,很久之後才尋回意識。”青瑣微微揚起頭,月華如練,青光籠罩下,竟似要消失一般,“現在的我不過是幾縷散碎魂魄,我…什麼都給不起…我只能用我無限的時間去尋找菱,找到她,保護她,讓她一生幸福…““憑什麼?”盈袖低低喊着,聲音漸漸升高,“憑什麼?你都為她做了那麼多,為她散去魂魄,為她破碎成這樣子,你居然還要保護她?青瑣,現在只有她欠你,沒有你欠她!你清楚好不好?”青瑣愕然看她,他的眸光本是清冷的,為了掩住魂魄不全、熱血了無的空,但這時,他的眼中填上了幾分情緒。盈袖晶瑩目光隱隱有淚意,臉上的紅暈非為羞澀,而是因為氣惱。她的聲音極低而又清晰:“是的,她給了你靈魂,可你也只欠她這一點。你犯不着用自己的生命賠她,你都還了她那麼多,又不像我…”青瑣挑了下眉:“你?”

“小姐買下我,小姐救了我,所以我的命是她的。”盈袖出一絲笑,“好像和你有點像啊,可我很自私,不願意用自己的終身換她的幸福,真是該死呢。”

“其實我有什麼資格不願呢?若不是小姐,我大概此刻也就是在勾欄之中過着來送往的子吧?一雙玉臂千人枕,還有什麼尊嚴可言?當所有花了錢的男人都可以趴在我身上…”她咬緊,從骨子深處泛出一陣噁心,“小姐買我的時候我也才十歲,現在我十七了。若是在院裏,大概十三四就要開始接客吧?

我要是聽小姐的話嫁給項離冠,怎麼説也是隻有他一個人碰我,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她並非遵循禮教、在意貞潔之説的人,但內心深處憎惡男子的恣意輕薄,甚至不惜以死對抗被侮辱的命運。她的命賤如秋草,她也慣了奉與虛應。但要她如紅暖那般報復,她做不到。紅暖其實永遠不用擔心她的,因為她忍不了辱負不了重,沒有紅暖的心志。

除了她心許之人,沒有任何人可以碰她,即使她死,即使她魂魄也灰飛湮滅。

“你不會。”青瑣搖頭,“如果沒有云裳,你會選擇自絕,而不會留在那裏。”是的,她不會,所以她可以為雲裳做一切,除了犧牲自己。雲裳救了她,不代表她可以回手推她。

“盈袖,你相信我,我會保護你,我不會讓別人勉強你。”青瑣言道,表情是十足十的認真。

盈袖微一仰頭:“雲裳怎麼辦?”

“我也會為她尋一門良親,以我的靈力,做這些還是沒問題的。”青瑣道。

“那,在雲裳出閣的時候,把我的賣身契給我好嗎?”盈袖問,“我要離開這裏,從此過自己的生活。”

“不再留在雲裳身邊?”青瑣問道。

“雲裳不會讓我留在她身邊的,如果她真的‘嫁得佳婿’的話。”盈袖輕笑,“倒是如果她嫁了不想嫁的人,她極有可能讓我替她便是。”

“盈袖,為什麼你總是如此想雲裳?”青瑣微微皺眉,“雲裳她是真的待你不薄。”

“在我剛來蘇府的時候,我侍侯小姐筆墨。老爺請的私塾,那天段夫子教的是詞。段夫子學識人品皆不凡,也沒那麼多講究,小姐默不出易安的詞來,夫子見我立在一邊,竟然問我會不會。”盈袖道,目光悠遠,是想起往事,“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一首醉花陰有何難?我自是會背。可你知道那時小姐的神情嗎?”盈袖低頭,青瑣只能看到她輔在額上的秀髮,“然後,小姐説她不需要人專門侍侯筆墨,於是我失去了侍立在旁的資格。”

“我明白了很多,後來,我學着用樁扮醜這張臉,不止是為了免得老爺他們的覬覦,也是為了不惹小姐注意。”盈袖輕聲道,“青瑣,她對我好,只是因為我會裝傻。”青瑣愕然,一時之間無話可説。盈袖抬頭見他呆愣樣子,忍不住一笑:“青瑣,這是人情之常,若換了我,也不會要一個比我記心好的丫鬟,更不會要一個比我貌美的。”

“我和她,不過都是平凡女子罷了。”段夫子終是愛才之人,特特贈她詩書經籍以自學。雖然她有時也在想,一個丫鬟學這些“子曰”

“詩云”有什麼用處,但仍是學成滿腹詩書——反正,書房也歸她整理。

那個時候,她還叫做阿繡。後來雲裳為她改為盈袖,她心下明白,是由這詞而來。她也明白了什麼是自己的本分,越了界會如何。

“我自知尖酸,也不求什麼寬宏之名。”盈袖向天上看去,月光籠在一層白紗之中,“呀,起霧了,我也該回去安寢了。”她一旋身,轉身走,青瑣牽住她的袖子。她看着青瑣,眉頭蹙起來。

霧氣籠罩間,她的眸光格外明亮,清清澈澈,青瑣可以在她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她眼神澄淨卻犀利,他張口,卻不知該説些什麼了。盈袖有些不耐:“明兒我還要起早,該回去了。”

“…好睡。”青瑣低低説了兩個字,然後放開手。

“放心,我現在覺得好多了…”盈袖忽地住口:是的,她覺得好多了。適才雲裳的話,似乎也可以不在意地付之一笑。

而原因是,她和這男子月下傾談。

盈袖抿着嘴,微微頷首離開青瑣身邊。青瑣看她背影,竟似痴了。兩人都太過入神,誰也沒注意到在院旁樹中,有雙帶着恨意的眼看着他二人。

,雲裳找了個賞花詩會的閒暇去尋青瑣,言下幾次三番明示暗示,青瑣都不應。他此刻知道雲裳的用意,話裏就隱隱帶出拒絕之意。

雲裳心中難過,珠淚頃下:“青瑣,你是我夢了十餘年的男子,為什麼…我不記得和你的事情,可我知道,你和我是夙世姻緣…““夙世不假,姻緣就不是了。”青瑣答道,“雲裳,只要是你喜歡的男子,我都可以幫你達成心願。至於我,不過是一縷幽魂,沒有任何姻緣線系在我身上。”他伸出手,看着左手小指,苦笑搖頭。

雲裳見他神情,心下涼了幾分。她閉上眼:“既然,不能嫁給我喜歡的人,那麼嫁給誰都沒關係了吧?項離冠,項家,好像權勢滔天,爹一定會很高興。”青瑣心中一凜:“雲裳,我聽説那男子好像對盈袖有意思,你…”

“你也聽説了?”雲裳睜眼,翦水明眸對着他,“無所謂了,我用十幾年等一個人,用盡心機等到了,他卻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人。那麼,何不嫁一個對我無意的?他喜歡盈袖,就讓他和盈袖一起,我當個擺設好了。”青瑣打了個突,沒想到雲裳會如此想。果然,還是盈袖瞭解她。

雲裳夢中人是他並不奇怪,他是守護她的人,自始至終都在她身邊。她被他的靈力送走,這幾百年間大概是先要拼起魂魄——她當初也是近乎魂飛魄散——故此幾乎沒有轉世,他也不曾發現過她。而她終於重返輪迴,幾百年的累積、他和她魂魄的相容,她自是不會完全忘了他。

她和他確是一體,她體內有他的血他的魂,可他,偏偏無法愛上她。幾百年前,她哭着問他,他為什麼不愛她。他回答不出來。或許,他確實無法愛上菱,百年後也無法愛上雲裳。

青瑣苦笑,其實他也很執着,不愛,他也是不肯娶的。

可盈袖怎麼辦?

秋素箋菱及笄了。

月眉星眼,閬苑真仙侶。嬌小正笄年,每當筵、愁歌怕舞。水亭煙樹,去已無蹤,桃源路。知何處。往事如風絮。如今聞道,誤剪香雲縷,閒系小烏紗,更無心、淺勻深注。三山路杳,終不是人間,知誰與。吹簫女。共駕青鸞去。

菱是個最美麗的女兒,她巧笑嫣然,一身粉衫,在院中穿行。我看到她不時用手捂住口,大概是又在和青鎖説着什麼。

青鎖是保護她的,可他們也不能如此親近啊!他們畢竟男女有別…而且,他們是人和靈體啊!

我承認,我自私,儘管我以鬼魂之身嫁給了菱她爹,卻不能讓菱這麼任下去。

可菱,是那麼一個倔強子啊!

我説向隔壁孫家提親,被菱一口回絕。她説她才不要嫁給別人,她要嫁就嫁青鎖——幸好那個時候青鎖在外面,菱也是羞澀的吧?這種話還是不敢當面講給青鎖聽。

唉,這可如何是好?菱,你還小,你本不懂事。

可我也不能貿然左右她,她去向她爹撒個嬌,她爹就絕對不會讓她出嫁的。

而且,她那子,父母之命做得了什麼用?

菱啊菱,你怎麼不明白,娘是為了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