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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爭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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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女成親,丈夫和家庭,就相當於她的工作,她的職責,她的飯碗。現在的女,是不太容易理解這一點。

或許有些人心中,要覺得鳳鸞愚昧。她是一個絕對的古人。

周士元和顧氏依門相望,顧氏不再有笑容,不時揮手用衣袖抹淚。周士元勸她:“後天你去看看,就在這個城裏。”

“我也想去看,只是才成親就走得勤,郭家會説的。”顧氏帶着哭腔,周士元只能嘆氣:“唉。”在他們身後,是來安翹首更翹首,他也淚眼汪汪,白茫茫大雪多幹淨,把蘭枝的身影全掩蓋在雪中。

長平在轎前馬上拭頭上的冷汗,每見來安一次,長平要冒出一碗冷汗。他那個笑,説諂媚不是諂媚,説討好不是討好,這個…真嚇人!

郭家門前下轎,鳳鸞房中的兩個丫頭出來相。只要是個人,都喜歡別人用不一樣的禮遇對自己。在轎子裏更堅定信心陪伴郭樸的鳳鸞,更為笑容可掬。

郭夫人不在,鳳鸞回來見郭樸。外間和平時一樣暖薰過人,褚敬齋在几旁,見鳳鸞進來只點一點頭。

他不行禮,不僅是對着鳳鸞,對着汪氏和曹氏,他全是這樣。

鳳鸞素來好脾氣,反倒欠欠身子對他笑笑,這是治病的先生,理當敬重。當然,郭樸是不是在他手裏能好,已經有人在起疑心。

“汪少夫人在裏面,”因為鳳鸞笑臉兒好看,褚敬齋多説這一句話。鳳鸞小小吃了一驚,她在裏面?再一想理所應當,她和曹氏什麼時候在,都是應該的。

裏間房簾子打開,走出一個圓臉兒的丫頭。七巧!她好好地站在這裏,而且笑容可掬:“少夫人請。”鳳鸞這就不喜歡,強打笑容來見郭樸,見汪氏坐在郭樸牀沿子上,直到鳳鸞進來行禮,才滿面風起身,猶沒有起身時笑容滿面,親熱地道:“妹妹回來了,我才對公子説去接你,這大冷的天,轎子裏暖和不暖和,有沒有人怠慢,要是有人不好,千萬別悶在心裏,千萬記得對我説。”鳳鸞愣在當地,看看面無表情平睡着的郭樸,再看看笑得眉梢挑起的汪氏。不過三天不見,這是怎麼了?

郭家的當家少夫人,好似已經誕生。

呸,誰是你妹妹?鳳鸞在心裏這樣罵着,笑容當然僵硬幾分。她僵笑着,汪氏更笑得和氣自然,甚至過來拉起鳳鸞的手,語氣更為親熱:“好妹妹,幾天不見,就把我想得不行,我天天盼着你,天天提要接你,幾時我不在,你也這樣想我不想?”她身子擋住郭樸,郭樸就是在銅鏡中相看,也看不到汪氏此時的表情。房中只有汪氏和鳳鸞兩個人,汪氏是面帶得意,雖然個頭兒高不到哪裏去,帶着居高臨下一臉倨傲的樣子。

在這傲慢無禮的表情下,那嫣紅小嘴兒吐出來的,還是熱絡的話語:“好妹妹,你回家三天,瘦了不少?”

“我不是你妹妹,”鳳鸞忍無可忍拂開她,汪氏裝着踉蹌往後兩步,腳碰到牀前踏板時,一跤坐倒,故意摔得狠重的一聲,再裝着爬不起來的樣子驚駭地道:“妹妹你,”轉身手扒着牀沿對郭樸有了淚:“這是公子讓你我姐妹親熱,讓咱們這樣稱呼,你不情願,為何打我?”在家裏想得很好,回來和汪氏儘可能和睦相處的鳳鸞杏眼圓睜,惱怒萬分,嗓子眼不少,聲音高不少:“我沒有打你,是你自己摔的!”再忍無可忍地迸出來一句話:“別喊我妹妹!”三個子不是一般對待!只這一下子,鳳鸞氣得眼睛裏有了淚,對着牀上的郭樸急切地看上去。

房那天一樣,汪氏又使壞了,公子應該有句公道話才是!

郭樸受到鳳鸞熾烈的目光,耳中聽着汪氏輕輕的啜泣聲。他淡淡開了口,那嘶啞地嗓音好似鋸子磨着鳳鸞的心:“喊她姐姐。”鳳鸞站着,只站着,眼前和耳朵裏什麼也聽不到。為什麼要喊她!這人分明不懷好意!

汪氏輕泣着:“看得出來妹妹是個爭強好勝的,她不喊也就算了,和氣最重要,公子不必迫她。得很了,她不是更要爭。”什麼的話,全讓汪氏説了。鳳鸞腦子裏一片空白,把嘴咬得發白。郭樸從銅鏡裏看到她絕望空的眼眸,心裏突然一陣發疼,他沒有去追究為什麼心裏會發疼,狠狠地道:“喊!”曹氏聽説鳳鸞回來,她禮貌上要來見過。在窗外聽到郭樸這一個字,曹氏微微冷笑,汪氏這個人,要對周氏先下手。

喊她姐姐?曹氏打心裏鄙視,呸,什麼東西!天天夜裏穿着小襖裝擔心郭公子,這幾天裏汪氏就沒有消停過。

在曹氏心裏,郭樸還是郭公子。而汪氏,又算得了什麼!

房中哆哆嗦嗦有一聲“姐姐”聽得曹氏心尖子都疼得發顫。再有的,就是汪氏誇張得討好的聲音:“好妹妹,你早這樣,怎麼會惹公子生氣。要是母親回來知道,誰能救得下來你!”曹氏越聽越生氣,她剛才不在,也明白鳳鸞是惹得汪氏,她怎麼會去惹郭樸。而汪氏,當然是毫不客氣,很是自然利地給鳳鸞下了個套。

聽房中汪氏絮絮叨叨:“好妹妹,你哭什麼,難道不想回來,這也難怪,想家是應當的,不過你已經出嫁…”再不進去,汪氏真的要成!曹氏帶笑進來:“我聽説周氏回來,怎麼了,汪氏姐姐你一臉是笑,還能把周氏哭了!咦對了,汪氏姐姐你不去幫母親料理生意,難道白天看到你在家?”她喊得這麼利,鳳鸞不由得抬頭看她。她看到的,是曹氏帶笑的眼睛,還有她一口一個的稱呼:“汪氏姐姐”汪氏以為自己是誰?不過是汪氏,後面再加上姐姐二字。她的年紀是大,老天要她先從娘肚子裏鑽出來,這有什麼辦法。

郭樸閉上眼睛,他明知道鳳鸞無辜,他明知道鳳鸞心裏卡在哪裏。可是汪氏説得也沒有錯,的確要分一個稱呼出來。再説汪氏幫着母親雖然沒幾天,郭夫人是相當的滿意。

為着讓郭夫人喜歡,郭樸也會小小滿足汪氏一下。

有人會抱怨自己不如意,有人會抱怨自己不受重視。在自己沒有站住以前,抱怨什麼全白搭。

鳳鸞當然不明白這個,她回到房中垂淚。蘭枝和桂枝全憂愁地看着她,這可怎麼好?這汪氏和少夫人好似上輩子的仇人,步步緊,步步要欺負。

狠狠地哭了一場,鳳鸞又想到小蛾等閨友們勸蘭芬的話。汪氏今天又緊跟上來,得鳳鸞有了主意。

她不顧郭家的丫頭在,招手讓蘭枝和桂枝過來,聲音清晰地道:“別擔心我,實在不行,就和她做一場。”晚上郭夫人回來,汪氏當然添油加醋説過,説來説去的,全是鳳鸞回來就頂撞郭樸,惹得郭樸要訓斥她。

郭夫人沉下臉喊鳳鸞過來,當着汪氏的面待她:“你們中間汪氏最大,當然算是個姐姐,你有什麼委屈的!”鳳鸞只忍着,出來和汪氏面對面時,鳳鸞仇視地瞪着她,鼻子裏若有若無的哼上一聲離去。汪氏只是冷笑,小丫頭還犟,還不知道自己的厲害。

悠然回去的曹氏坐在窗下捧腮,喃喃自語:“這裏真是熱鬧,一人獨大,這可不行。這個人讓她獨大了,是遲早要被她欺負的。”三個人各自心思,汪氏要執掌郭家的生意,曹氏是看不慣汪氏,又擔心汪氏欺負完鳳鸞要尋上自己。

只有鳳鸞是心中氣苦,鬱悶在懷。一個人悶悶地做着針指,直到長平喊她:“公子喊少夫人去。”過來,郭樸問她:“這點心是你做的?”他説的是鳳鸞從家裏帶回來的點心。鳳鸞垂着頭點一點頭,郭樸道:“明天一早我要用,你去做。”鳳鸞答應下來,時辰已經是入睡的時候。見房中沒有別人的牀榻,鳳鸞不得已、為盡職責才問一句:“晚上誰陪着公子睡?”郭樸想一想道:“你睡這裏吧。”鳳鸞很不樂意,她受了委屈只想一個人待著。既然郭樸説了,鳳鸞只能道:“好。”受出來鳳鸞的不樂意,郭樸也不悦。他是想到鳳鸞這麼憨沒心計,白天害她哭了,晚上讓她睡在房中,多少可以震懾一下汪氏,不要起勁兒的欺負她。

要知道睡在自己房中過夜的只有鳳鸞,沒想到她還不樂意。郭樸冷冷道:“你不願意就算了。”鳳鸞嚇了一跳,吐吐道:“不是不願意,是怕又有人尋我事情。”

“誰會尋你事情?”郭樸是明知故問。他願意周護鳳鸞的,不過只有一丁點。要説他會安鳳鸞,會説汪氏不對,郭樸現在憑什麼水端得不一平。

汪氏討郭夫人喜歡,那是她自己掙來的。

鳳鸞索直説:“應該是人人要陪公子,要往公子面前來,我,願意退後,只求安生子。”郭樸是個病人,對於這樣的話都嗤之以鼻。

只求安生子的人不少,結果發現子不安生的多。這種話,十足是個孩子話。

郭樸沉下臉:“回房去吧,我不要你了。”剛才讓鳳鸞留下,她不喜歡。現在讓她走,鳳鸞又不喜歡,笑容勉強地她總算還知道有笑,心裏一個勁兒怪郭樸不好。提到別人,就讓自己走,不陪就不陪,讓汪氏陪去。

曹氏也來晚定省,在外面全聽到,出來時裝着無意對鳳鸞道:“汪氏姐姐願意親近,咱們不要爭。”讓那姓汪的累個半死去!她白天出去做生意,晚上還有力侍候!曹氏打的就是這樣主意,你要爭,讓你爭。每個人的力全是有限的,家裏有病人的人會知道,白天也陪晚上也陪病人,可以把好人累成病人。

鳳鸞正在生氣,對汪氏有戒心的她,對曹氏一樣有戒心。她可以受到曹氏沒有惡意,不過戒心讓鳳鸞有反抗的心,曹氏憑什麼教自己好招數,鳳鸞以為曹氏在爭寵,她本能抗拒地道:“那她可得意了!”曹氏見她聽不懂,笑一笑也不生氣回房去。鳳鸞因為這句話在房裏坐卧不安,明明郭樸讓自己留下,自己讓這一讓,明天汪氏見到郭夫人更要得意:“白天也是我,晚上也是我。”想到汪氏這樣的得意話,鳳鸞就恨不能給她一下子才好。

丫頭請她睡,鳳鸞説不睡。心不在焉擺着針指,用心聽到汪氏回房的聲音。雖然隔着曹氏,有心聽的人在靜夜裏還是聽得到。

以前沒有注意,是沒有用心去聽。鳳鸞聽到汪氏回房,人就作賊一樣溜到房門內,聽到悉的門關上聲,鳳鸞漲紅臉大着膽子往郭樸房中去。

她本來就沒有去衣服,方便她出來。長平和臨安正在侍候郭樸換衣,冬天雖然冷,郭樸時常疼得冷汗。

鳳鸞進來,自動把小廝們全忽略看不到,因為心裏慌張怕被郭樸攆,輕着氣站在牀前,幽黑的眸子盯着郭樸瘦得還是沒有的骨頭面龐道:“既然沒有人陪你,我要在這裏。”

“嗯。”郭樸只有這一個字。

鳳鸞留下來了,房外的蘭枝和桂枝悄手悄腳回房取鋪蓋帶互相有笑容。少夫人應該爭,應該這樣做。

這是一個普遍的思緒,爭寵,當然就是留在郭樸房中的次數多。如果她們知道汪氏打心眼裏兒只願意溥衍,不願意留下的話,不知道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