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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不耕不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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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歌童違拗不過,只得應諾起來,苗員外就叫那門管先生寫着一封書信,寫那相送歌童之意。又寫個禮單兒,把些尺頭書帕封了,差家人苗實齎書,護送兩個歌童往西門慶家來。

兩個歌童灑淚辭謝了員外,翻身上馬,迤邐同望山東大道而來。有到了清河縣,三人下馬訪問,一直逕到縣牌坊西門慶家府裏投下。

卻説西門慶自從東京到家,每忙不迭,送禮的,請酒的,三朋四友,以此竟不曾到衙門裏去。那稍閒無事,才到衙門裏升堂畫卯,把那些解到的人犯,同夏提刑一一審問一番。

審問了半,公事畢,方乘了一乘涼轎,幾個牢子喝道,簇擁來家,只見那苗實與兩個歌童已是候的久了,就跟着西門慶的轎子,隨到前廳,跪下稟説:“小的是揚州苗員外有書拜候老爹。”隨將書並禮物呈上。西門慶連忙説道:“請起來,”一面打開副啓,細細看了,見是送他歌童,心下喜之不勝,説道:“我與你員外意外相逢,不想就蒙你員外情投意合。酒後一言,就果然相贈,又不憚千里送來。你員外真可謂千金一諾矣。難得,難得!”兩個歌童從新走過,又磕了四個頭,説道:“員外着小的們伏侍老爹,萬求老爹青目!”西門慶道:“你起來,我自然重用。”一面叫擺酒飯,管待苗實並兩個歌童。

一面整辦厚禮…綾羅細軟,修書答謝員外。一面就叫兩個歌童,在於書房伺候。不想,韓道國老婆王六兒,因見西門慶事忙,要時常通個信兒,沒人往來,算計將他兄弟王經…

才十五六歲,也生得清秀…送來伏侍西門慶,也是這進門。西門慶一例收下,也叫在書房中伺候。西門慶正在廳上分撥,忽伯爵走來。西門慶與他説知苗員外送歌童之事,就叫玳安裏面討出酒菜兒來,留他坐,就叫兩個歌童來唱南曲。

那兩個歌童走近席前,並足而立,手執檀板,唱了一套《新水令》“小園昨夜放江梅”果然是響遏行雲,調成白雪。伯爵聽了。

歡喜的打跌,贊説道:“哥的大福,偏有這些妙人兒送將來。也難為這苗員外好情。”西門慶道:“我少不得尋重禮答他。”一面又與這歌童起了兩個名:一個叫鴻,一個叫燕。又叫他唱了幾個小詞兒,二人吃一回酒,伯爵方才別去。正是:風花影新鶯囀,俱是筵前歌舞人。***詩曰:清河豪士天下奇,意氣相投山可移。濟人不惜千金諾,狂飲寧辭百夜期。雕盤綺食會眾客,吳歌趙舞香風吹。

堂中亦有三千士,他酬恩知是誰?話説西門慶留下兩個歌童,隨即打發苗家人回書禮物,又賞了些銀錢。

苗實領書,磕頭謝了出門,後來不多些時,燕死了,止鴻一人,正是:千金散盡教歌舞,留與他人樂少年。卻説常峙節自那求了西門慶的事情,還不得到手,房主又夜催

恰遇西門慶從東京回家,今也接風,明也接風,一連過了十來,只不得個會面。常言道:見面情難荊一個不見,卻告訴誰?每央了應伯爵,只走到大官人門首問聲,説不在,就空回了。

回家又被渾家埋怨道:“你也是男子漢大丈夫,房子沒間住,吃這般懊惱氣。你平只認的西門大官人,今求些賙濟,也做了瓶落水。”説的常峙節有口無言,呆瞪瞪不敢做聲。

到了明,早起身尋了應伯爵,來到一個酒店內,便請伯爵吃三杯。伯爵道:“這卻不當生受。”常峙節拉了坐下,量酒打上酒來,擺下一盤燻、一盤鮮魚。酒過兩巡,常峙節道:“小弟向求哥和西門大官人説的事情,這幾通不能會面,房子又催的緊,昨晚被房下聒絮了一夜,耐不的。

五更身,專求哥趁着大官人還沒出門時,慢慢的候他。不知哥意下如何?”應伯爵道:“受人之託,必當終人之事。

我今好歹要大官人助你些就是了。”兩個又吃過幾杯,應伯爵便推早酒不吃了,常峙節又勸一杯,算還酒錢,一同出門,徑奔西門慶家裏來。那時,正是新秋時候,金風薦。西門慶連醉了幾,覺神減了幾分。

正遇周內相請酒,便推事故不去,自在花園藏塢,和吳月娘、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五個尋花問柳頑耍,好不快活。常峙節和應伯爵來到廳上,問知大官人在屋裏,滿心歡喜。坐着等了好半,卻不見出來。

只見門外書童和畫童兩個抬着一隻箱子,都是綾絹衣服,氣吁吁走進門來,亂嚷道:“等了這半,還只得一半。”就廳上歇下。應伯爵便問:“你爹在那裏?”書童道:“爹在園裏頑耍哩。”伯爵道:“勞你説聲。”兩個依舊抬着進去了,不一時,書童出來道:“爹請應二爹、常二叔少待,便來也。”兩人又等了一回,西門慶才走出來,二人作了揖,便請坐的。伯爵道:“連哥吃酒忙,不得些空,今卻怎的在家裏?”西門慶道:“自從那別後,整被人家請去飲酒,醉的了不的,通沒些神。今又有人請酒,我只推有事不去。”伯爵道:“方才那一箱衣服,是那裏抬來的?”西門慶道:“目下了秋,大家都要添些秋衣。

方才一箱,是你大嫂子的。還做不完,才勾一半哩。”常峙節伸着舌道:“六房嫂子,就六箱了,好不費事!小户人家,一匹布也難得。哥果是財主哩。”西門慶和應伯爵都笑起來,伯爵道:“這兩,杭州貨船怎的還不見到?不知買賣貨物何如。這幾,不知李三、黃四的銀子,曾在府裏頭開了些送來與哥麼?”西門慶道:“貨船不知在那裏擔擱着,書也沒捎封寄來,好生放不下。李三、黃四的,又説在出月才關。”應伯爵捱到身邊坐下,乘閒便説:“常二哥那一在哥席上求的事情,一向哥又沒的空,不曾説的。常二哥被房主催慌了,每被嫂子埋怨,二哥只麻作一團,沒個理會。如今又是秋涼了。

身上皮襖兒又當在典鋪裏。哥若有好心,常言道:救人須救急時無,省的他嫂子夜在屋裏絮絮叨叨,況且尋的房子住着,也是哥的體面。因此,常二哥央小弟特地來求哥,早些賙濟他罷。”西門慶道:“我曾許下他來,因為東京去,費的銀子多了,本待等韓夥計到家,和他理會。如今又恁的要緊?”伯爵道:“不是常二哥要緊,當不的他嫂子聒絮,只得求哥早些便好。”西門慶躊躇了半晌道:“既這等,也不難。且問你,要多少房子才夠住?”伯爵道:“他兩口兒,也得一間門面、一間客坐、一間牀房、一間廚灶…四間房子,是少不得的。論著價銀,也得三四個多銀子。哥只早晚湊些,教他成就了這樁事罷。”西門慶道:“今先把幾兩碎銀與他拿去,買件衣服,辦些家活,盤攪過來,待尋下房子,我自兑銀與你成,可好麼?”兩個一齊謝道:“難得哥好心。”西門慶便叫書童:“去對你大娘説,皮匣內一包碎銀取了出來,”書童應諾。不一時,取了一包銀子出來。

遞與西門慶。西門慶對常峙節道:“這一包碎銀子,是那東京太師府賞封剩下的十二兩,你拿去好雜用。”打開與常峙節看,都是三五錢一塊的零碎紋銀。

常峙節接過放在衣袖裏,就作揖謝了,西門慶道:“我這幾不是要遲你的,你又沒曾尋的。只等你尋下,待我有銀,一起兑去便了。”常峙節又稱謝不迭。三個依舊坐下,伯爵便道:“多少古人輕財好施,到後來子孫高大門閭,把祖宗基業一發增的多了,慳吝的,積下許多金寶,後來子孫不好,連祖宗墳土也不保。可知天道好還哩!”西門慶道:“兀那東西,是好動不喜靜的,怎肯埋沒在一處!也是天生應人用的,一個人堆積,就有一個人缺少了,因此積下財寶,極有罪的。”正説着。

只見書童托出飯來。三人吃畢,常峙節作謝起身,袖着銀子歡喜走到家來。剛剛進門,只見渾家鬧吵吵嚷將出來,罵道:“梧桐葉落…滿身光的行貨子!

出去一,把老婆餓在家裏,尚兀自千歡萬喜到家來,可不害羞哩!房子沒的住,受別人許多酸嘔氣,只教老婆耳朵裏受用。”那常二隻是不開口,任老婆罵的完了。

輕輕把袖裏銀子摸將出來,放在桌兒上,打開瞧着道:“孔方兄,孔方兄!我瞧你光閃閃、響噹噹無價之寶,滿身通麻了,恨沒口水咽你下去,你早些來時,不受這婦幾場氣了。”那婦人明明看見包裏十二三兩銀子一堆,喜的搶近前來,就想要在老公手裏奪去。常二道:“你生世要罵漢子,見了銀子,就來親近哩。我明把銀子買些衣服穿,自去別處過活,再不和你鬼混了。”那婦人陪着笑臉道:“我的哥!端的此是那裏來的這些銀子?”常二也不做聲。

婦人又問道:“我的哥,難道你便怨了我?我也只是要你成家。今番有了銀子,和你商量停當,買房子安身卻不好?倒恁地喬張致!我做老婆的,不曾有失花兒,憑你怨我,也是枉了。”常二也不開口。那婦人只顧饒舌,又見常二不揪不採,自家也有幾分慚愧,不得掉下淚來。常二看了,嘆口氣道:“婦人家,不耕不織,把老公恁地發作!”那婦人一發掉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