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全靠扶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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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説道:“一秀才上京,泊船在揚子江。到晚,叫艄公:‘泊別處罷,這裏有賊。’艄公道:‘怎的便見得有賊?’秀才道:‘兀那碑上寫的不是江心賊?’艄公笑道:‘莫不是江心賦,怎便識差了?’秀才道:‘賦便賦,有些賊形。’”西門慶笑道:“難道秀才也識別字?”常峙節道:“應二哥該罰十大杯。”伯爵失驚道:“卻怎的便罰十杯?”常峙節道:“你且自家去想。”原來西門慶是山東第一個財主,卻被伯爵説了“賊形”可不罵他了!西門慶先沒理會,到被常峙節這句話提醒了,伯爵覺失言,取酒罰了兩杯,便求方便。西門慶笑道:“你若不該,一杯也不強你。若該罰時,卻饒你不的。”伯爵滿面不安。
又吃了數杯,瞅着常峙節道:“多嘴!”西門慶道:“再説來!”伯爵道:“如今不敢説了。”西門慶道:“胡亂取笑,顧不的許多,且説來看。”伯爵才安心,又説:“孔夫子西狩得麟,不能夠見,在家裏夜啼哭。弟子恐怕哭壞了,尋個牯牛,滿身掛了銅錢哄他。
那孔子一見便識破,道:‘這分明是有錢的牛,卻怎的做得麟!’”説罷,慌忙掩着口跪下道:“小人該死了。實是無心。”西門慶笑着道:“怪狗才,還不起來,”金釧兒在旁笑道:“應花子成年説嘴麻犯人,今一般也説錯了,大爹,別要理他。”説的伯爵急了。
走起來把金釧兒頭上打了一下,説道:“緊自常二那天殺的韶叨,還的你這小婦兒來嘴舌!”不想這一下打重了。
把金釧疼的要不的,又不敢哭,[月乞][月愁]着臉,待要使兒。西門慶笑罵道:“你這狗才,可成個人?嘲戲了我,反又打人,該得何罪?”伯爵一面笑着。
摟了金釧説道:“我的兒,誰養的你恁嬌?輕輕蕩得一蕩兒就待哭,虧你挨那驢大的行貨子來!”金釧兒着頭,瞅了他一眼,罵道:“怪花子,你見來?沒的扯淡!敢是你家媽媽子倒挨驢的行貨來。”伯爵笑説道:“我怎不見?只大爹他是有名的潘驢鄧小閒,不少一件,你怎的賴得過?”又道:“哥,我還有個笑話兒,一發奉承了列位罷:一個小娘,因那話寬了,有人教道他:‘你把生礬一塊,在裏邊,敢就緊了,’那小娘真個依了他。不想那礬澀得疼了,不好過,[月乞][月愁]着立在門前。一個走過的人看見了,説道:‘這小婦兒,倒象妝霸王哩!’這小娘正沒好氣,聽見了,便罵道:‘怪囚子,俺樊噲妝不過,誰這裏妝霸王哩!’”説畢,一座大笑,連金釧兒也噗嗤的笑了。
少頃,伯爵飲過酒,便送酒與西門慶完令。西門慶道:“該釧姐了。”金釧兒不肯。常峙節道:“自然還是哥。”西門慶取酒飲了,道:“月殿雲梯拜仙。”令完,西門慶便起身更衣散步。伯爵一面叫擺上添換來,轉眼卻不見了韓金釧兒。伯爵四下看時。
只見他走到山子那邊薔薇架兒底下,正打沙窩兒溺。伯爵看見了,連忙折了一枝花枝兒,輕輕走去,蹲在他後面,伸手去挑他的花心。韓金釧兒吃了一驚,也不曾溺完就立起身來,連褲都濕了。
不防常峙節從背後又影來,猛力把伯爵一推,撲的向前倒了一,險些兒不曾濺了一臉子的。伯爵爬起來,笑罵着趕了打,西門慶立在那邊松陰下看了,笑的要不的。連韓金釧兒也笑的打跌道:“應花子,可見天理近哩!”於是重新入席飲酒。西門慶道:“你這狗才,剛才把俺們都嘲了,如今也要你説個自己的本。”伯爵連説:“有有有,一財主撒,幫閒道:‘不臭。’財主慌的道:‘不臭,不好了,快請醫人!’幫閒道:‘待我聞聞滋味看。’假意兒把鼻一嗅,口一咂,道:‘回味略有些臭,還不妨。’”説的眾人都笑了。
常峙節道:“你自得罪哥哥,怎的把我的本也説出來?”眾人又笑了一常伯爵又要常峙節與西門慶猜枚飲酒。韓金釧兒又彈唱着奉酒。眾人歡笑,不在話下。且説陳敬濟探聽西門慶出門,便百般打扮的俊俏,一心要和潘金蓮鬼,又不敢造次,只在雪裏張看,還想婦人到後園來。
等了半不見來,耐心不過,就一直逕奔到金蓮房裏來,喜得沒有人看見。走到房門首,忽聽得金蓮嬌聲低唱了一句道:“莫不你才得些兒便將人忘記。”已知婦人動情,便接口道:“我那敢忘記了你!”搶進來,緊緊抱住道:“親親,昨丈母叫我去觀音庵禮拜,我一心放你不下,推事故不去。今爹去吃酒了,我絕早就在雪裏張望。望得眼穿,並不見我親親的俊影兒。因此,拚着死踅得進來。”金蓮道:“[石岑]説嘴的,你且聲。牆有風,壁有耳,這裏説話不當穩便。”説未畢,窗縫裏隱隱望見小玉手拿一幅白絹。
漸漸走近屋裏來,又忽地轉去了,金蓮忖道:“這怪小丫頭,要進房卻又跑轉去,定是忘記甚東西。”知道他要再來,慌教陳敬濟:“你索去休,這事不濟了。”敬濟沒奈何,一溜煙出去了,果然,小玉因月娘教金蓮描畫副裙拖送人,沒曾拿得花樣,因此又跑轉去。這也是金蓮造化,不該出醜。待的小玉拿了花樣進門,敬濟已跑去久了。
金蓮接着絹兒,尚兀是手顫哩。話分兩頭。再表西門慶和應伯爵、常峙節,三人吃的酩酊,方才起身。伯爵再四留不住,忙跪着告道:“莫不哥還怪我那句話麼?可知道留不住哩。”西門慶笑道:“怪狗才,誰記着你話來!”伯爵便取個大甌兒,滿滿斟了一甌遞上來,西門慶接過吃了,常峙節又把些細果供上來,西門慶也吃了,便謝伯爵起身。
與了金釧兒一兩銀子,叫玳安又賞了歌童三錢銀子,吩咐:“我有酒,也着人叫你。”説畢,上轎便行,兩個小廝跟隨。
伯爵叫人家收過家活,打發了歌童,騎頭口同金釧兒轎子進城來,不題。西門慶到家,已是黃昏時分,就進李瓶兒房裏歇了,次,李瓶兒和西門慶説:“自從養了孩子,身上只是不淨。
早晨看鏡子,兀那臉皮通黃了,飲食也不想,走動卻似閃肭了腿的一般,倘或有些山高水低,丟了孩子教誰看管?”西門慶見他掉下淚來,便道:“我去請任醫官來,看你脈息,吃些丸藥,管就好了。”便叫書童寫個帖兒,去請任醫官來。書童依命去了,西門慶自來廳上,只見應伯爵早來謝勞。西門慶謝了相擾,兩人一處坐地説話。不多時,書童通報任醫官到,西門慶慌忙出,和應伯爵廝見,三人依次而坐。書童遞上茶來吃了。
任醫官便動問:“府上是那一位貴恙?”西門慶道:“就是第六個小妾,身子有些不好,勞老先生仔細一看。”任醫官道:“莫不就是前得哥兒的麼?”西門慶道:“正是。不知怎麼生起病來。”任醫官道:“且待學生進去看看。”説畢,西門慶陪任醫官進到李瓶兒屋裏,就牀前坐下。叫丫頭把帳兒輕輕揭開一縫,先放出李瓶兒的右手來,用帕兒包着,擱在書上。任醫官道:“且待脈息定着。”定了一回。
然後把三個指頭按在脈上,自家低着頭,細玩脈息,多時才放下。李瓶兒在帳縫裏慢慢的縮了進去。
不一時,又把帕兒包着左手,捧將出來,擱在書上,任醫官也如此看了,看完了,便向西門慶道:“老夫人兩手脈都看了,卻斗膽要瞧瞧氣。”西門道:“通家朋友,但看何妨。”就教揭起帳兒。任醫官一看,只見:臉上桃花紅綻,眉尖柳葉翠含顰。
那任醫官略看了兩眼,便對西門慶説:“夫人尊顏,學生已是望見了,大約沒有甚事,還要問個病源,才是個望、聞、問、切。”西門慶就喚子,只見如意兒打扮的花花哨哨走過來,向任醫官道個萬福,把李瓶兒那口燥乾、睡炕不穩的病症,細細説了一遍。那任醫官即便起身,打個恭兒道:“老先生,若是這等,學生保的沒事。
大凡以下人家,他形神鹵,氣血強旺,可以隨分下藥,就差了些,也不打緊的。如宅上這樣大家,夫人這樣柔弱的形軀,怎容得一毫兒差池!正是藥差指下,延禍四肢。
以此望、聞、問、切,一件兒少不得的。前,王吏部的夫人也有些病症,看來卻與夫人相似。
學生診了脈,問了病源,看了氣,心下就明白得緊。到家查了古方,參以己見,把那熱者涼之,虛者補之,停停當當,不消三四劑藥兒,登時好了。
那吏部公也小弟得緊,不論尺頭銀兩,加禮送來。那夫人又有梯己謝意,吏部公又送學生一個匾兒,鼓樂喧天,送到家下。
匾上寫着‘儒醫神術’四個大字。近,也有幾個朋友來看,説道寫的是什麼顏體,一個個飛得起的。況學生幼年曾讀幾行書,因為家事消乏,就去學那岐黃之術。真正那‘儒醫’兩字,一發道的着哩!”西門慶道:“既然不妨,極是好了,不滿老先生説,家中雖有幾房,只是這個房下,極與學生契合。學生偌大年紀,近得了小兒,全靠他扶養,怎生差池的!
全仗老先生神術,與學生用心兒調治他速好,學生恩有重報。縱是咱們武職比不的那吏部公,須索也不敢怠慢。”任醫官道:“老先生這樣相處,小弟一分也不敢望謝。就是那藥本,也不敢領。”西門慶聽罷,笑將起來道:“學生也不是吃白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