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討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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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你也一樣。好,那麼,晚安”——她掩着嘴吃吃地笑了,手指甲被咬得歪歪斜斜的,笑聲不太肯定。
“我的意思是,再見,亨德森先生。”接下來的場景發生在自動飲水機那裏。當沃特走近喬•科林斯身邊時,他那雙冷靜的眼睛充滿同情。
“喬,”沃特説。
“我走了。被開掉了。”
“不!”但科林斯震驚的表情只不過是一種友善的表示;它不可能是吃驚。
“天啊,沃特,這些人可真見鬼!”弗雷德•霍爾姆斯話了,語調低沉,十分遺憾,顯然這個消息讓他很滿意:“呀,夥計,真他媽遺憾。”他們跟着沃特一路到了電梯口,他按了“下行”鍵;人們突然從各個角落衝向他,他們臉因悲傷而僵硬,他們的手都伸了出來。
“太遺憾了,沃特…”
“好運,夥計…”
“保持聯繫,好嗎,沃特?
…
”點頭、微笑、握手,沃特不停地説“謝謝,”
“再見,”還有“我當然會的”;這時紅燈亮了,隨着叮的一聲電梯到了!幾秒鐘之內,電梯門緩緩地滑開,作員的聲音在説“下行的!”他退進電梯裏,臉上的微笑凝固了,朝那些熱情的、表情豐富的臉,自信地鞠了一躬,這個場景最後以電梯門緩緩合上、關緊而告終,電梯在沉默裏一路下行。
下來時,他和一位臉紅潤,目光明亮,十分快樂的男子並排站着;直到他走到大街上,飛快地走着,他才意識到他有多享受自己剛才的表演。
這個想法讓他吃了一驚,腳步也放慢下來,他在一幢建築物前停下,站了大半分鐘。頭皮在帽子下一陣陣發癢,手指開始摸索着領結和大衣的鈕釦。他好像因做了什麼隱晦而可恥的勾當一樣,十分震驚,自己從沒這般無助,這般害怕過。
接着他又猛然做出一連串舉動,理理帽子,動動下巴,在人行道上跺着兩腳,試着讓自己看上去像為工作所迫,匆忙急躁的樣子。如果一個人下午在萊剋星頓大道上想要分析自己的心理,那他簡直瘋了。唯一可做的是馬上讓自己忙碌起來,開始找工作。
他又停下來,四處看看,發現唯一的問題是他本不知道要去哪裏。他現在上四十街,在一個有花店和出租汽車站的拐角上,來往行人衣着光鮮,英姿,走在天明亮晴朗的大街上。他首先需要一部電話,他衝過街對面,走進一家雜貨店,穿過香皂、香水、調味番茄汁和火腿的混合氣味,來到後面牆邊的一排電話亭邊;掏出地址簿,找到記有幾家職業中介電話號碼的那一頁,他已在那幾家中介那裏填過登記表;接着他準備好零錢,把自己關在一個電話亭裏了。
但是所有中介説的話都一樣:此刻沒有適合他專業的工作機會;沒有他們的電話通知,就是去他們公司沒用。當他打完一圈電話,他又到處摸索地址簿,想找一個人的電話號碼,那人以前跟他説過,他們公司可能很快就會有一個合適他的職位空出來。可是小本本不在他的內口袋裏;手又伸到大衣的另一個口袋裏、褲子口袋裏找,手肘擠在電話亭的牆上生疼,但找到的只有那沓舊信件和他辦公桌裏的那塊巧克力。他嘴裏咒罵着,把巧克力扔到地上,好像它是香煙頭,還踩上幾腳。電話亭裏的這些動作讓他發熱、呼急促。就在他開始頭暈時,突然看見地址簿就在他前面,在投幣箱頂上,是他自己放在那裏的。他一隻手哆嗦着撥着號碼,另一隻手扯開衣領,脖子上早已汗津津了,等他張口説話時,聲音聽上去已像一個虛弱而焦急的乞丐。
“傑克,”他説。
“我想問問——只是問問而已,你前一陣子説過的那個職位空出來了嗎?”
“什麼空出來?”
“職位。你知道。你説你們公司可能會有一個工作——”
“噢,那個呀。沒有,一點消息也沒有,沃特。如果有什麼消息,我會跟你聯繫的。”
“好吧,傑克。”他推開電話亭的門,靠在壓花錫牆上,對着面而來的一股新鮮空氣,大口着氣。
“我以為你可能忘了這事,”他説。現在聲音幾乎正常了。
“抱歉打擾你了。”
“見鬼,沒什麼,”電話那頭傳來熱情的聲音。
“你怎麼啦,夥計?是不是你那兒有什麼麻煩?”
“噢,沒有,”沃特發現自己在這樣説,他馬上為此高興起來。他幾乎從沒撒過謊,現在吃驚地發現原來撒謊竟這樣簡單。他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自信了。
“沒什麼困難。我在這裏很好,傑克。我只是不想——你知道,我以為你可能忘了,僅此而已。家裏還好吧?”對話結束後,他覺得除了回家無事可幹,但還是在敞開着門的電話亭裏坐了好一會兒,腳一直伸到雜貨店的地面上去了,直到他臉上浮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謹慎的微笑,這微笑漸漸消溶,臉上又恢復了正常表情。剛才那麼容易地撒謊讓他有了一個主意,他想來想去,這主意就慢慢變成了一個意味深長,頗具革對角繃着黑命的決定了。
他不告訴子。走運的話,這個月他可能就能找到一份工作,同時,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自己獨個兒承受困難。今晚,當她問他今天過得怎麼樣時,他要説“啊,還好,”他甚至會説“不錯。”早上他要在平時同樣的時候出門,在外面呆上一整天,找到工作前他要一直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