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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佳爵士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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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森?”

“什麼?”

“聽着,你星期六什麼時候?我是説坐哪班火車什麼的?”當初他們計劃一起去戛納,可是卡森在巴黎與一個女孩攪到了一起,肯只好一個人走去,條件是卡森一週後就會來會合。現在差不多過了一個月了。

“我不知道準確的火車班次,”卡森説,有點不耐煩。

“這沒什麼重要的,對嗎?我會在星期六的某個時候去旅店找你。”

“好吧。哦,等等,聽着,我打電話還有件事,我想推薦席德加入ibf注,行嗎?”

“行啊。好主意。再讓他電話。”他等着的時候,掏出自來水筆,讓酒吧招待給他拿一本ibf會員手冊來。

“嗨,又是我,”席德的聲音。

“我要加入的是什麼?”

“ibf.”卡森説。

“就是國際酒吧人士協會,從哈里酒吧這兒起頭的——我不知道。很久以前的事了。有點像俱樂部。”

“不錯,”席德説,低聲笑了。

“喏,是這樣的,”卡森開始講,即使酒吧招待覺得ibf又無聊又討厭,可卡森嚴肅、仔細的講解,還是令他開心地笑了——每個成員如何收到襟章和一本印好的小手冊,襟章上繪着一隻蒼蠅的微記,手冊內容是俱樂部規章和世界各地加入ibf的酒吧名單;最重要的規章是當兩名會員相遇時,他們要互相問候,用右手輕拂對方肩膀,説:“嗡嗡嗡,嗡嗡嗡!”這是卡森的專長之一,他有本事在細微小事上發現樂趣並傳達給他人,從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許多人在向一個爵士音樂家介紹ibf時,定會中途停下來,抱歉地笑着解釋:當然,這是種適合孤獨遊客的可憐小戲,正因為還不太完善,才讓它有點意思;而卡森卻直截了當地介紹它。從前,他用差不多的方式,曾讓耶魯大學的一幫書呆子學生認為星期天上午認真讀那份可笑的《紐約鏡報》是件時尚的事情。最近,同樣的才華讓他很快得到一些初識者的鐘愛,尤其是他現在的女友,年輕的瑞士藝術學生,為了她,他在巴黎盤桓下來。

“你對什麼都有不錯的品位,”他倆在一起的第一個難忘之夜,她對他説。

“你有個真正有學識、有創意的腦子。”

“明白了嗎?”他對着電話説,停下來啜了口綠茴香酒。

“對。現在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全名和住址,席德,我會在這邊把一切辦妥的。”席德把名字拼寫出來,卡森仔細工整地寫在會員手冊上,加上他和肯的名字作為共同推薦人,鮑丁格先生在一邊看着。他們説完後,肯的聲音又回來了,不情願地道再見,他們掛上電話。

“這通電話一定不便宜,”鮑丁格先生説,對此印象深刻。

“你説得對,”卡森説。

“我猜是很貴。”

“這本會員手冊究竟是怎麼回事?整個酒吧人士是怎麼回事?”

“噢,難道你還不是會員,鮑丁格先生?我以為你早就是了。來,我做推薦人,只要你願意。”鮑丁格先生後自己描述説,他真是樂在其中:凌晨時分,他還側着身子慢慢挪着,一個接一個,跟酒吧裏所有的人,嗡嗡嗡地拂着肩膀。

卡森星期六沒有去戛納,因為結束與瑞典姑娘的戀情比他預計花的時間要長。他本以為會有含淚告別的場面,至少彼此會温柔地微笑,信誓旦旦。可是,相反她對他的離去驚人地無所謂——甚至有點心不在焉,彷彿已經全神貫注於她的下一個真正有學識、有創意的腦子了——這令他心神不安,又延了幾天,結果卻只讓她不耐煩,令他有種被逐之。經過與肯再次電話談,直到接下來的這個週二下午他才來到戛納。當卡森站到站台上,放鬆着自己,宿醉讓他渾身僵硬酸臭,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這兒。火一般的太陽炙烤着他,糙的頭皮快給烤焦了,皺巴巴的西裝裏馬上滲出一層汗;泊在那裏的汽車、小輪摩托車的鋁板折出刺眼的強光,讓人噁心的藍尾氣靠着粉紅建築往上升騰;耀眼的太陽曝曬着成羣的遊客,他們推搡着他,向他展示他們的孔,展示他們身上剛從商場買的緊繃繃的運動裝,展示他們手裏拎着的手提箱、晃來晃去的相機,展示着他們笑着的、高聲喊叫的嘴巴,展示着他們的急不可待。戛納與世界上其他旅遊勝地沒有分別,一樣的倉促與失望,為什麼他不待在屬於他的地方,在軒敞涼的房間裏,和長腿姑娘在一起?為什麼他竟該死的讓自己被人哄騙到這種地方來了?

可是接着他到肯快樂的臉在人羣中起伏——“卡森!”——他跑了,過度肥胖的男孩都是那般跑法,兩腿內側摩擦着,笨拙地接。

“出租車在那邊,拿上你的箱子-計,你看上去糟透了!先去洗個澡,喝上一杯,怎麼樣?你他媽的還好吧?”他們輕輕坐在出租車坐墊上,一路搖搖晃晃往十字大街駛去,十字大街上絢麗奪目的藍、金強光,令人熱血沸騰的海風面撲來,卡森開始放鬆了。看看那些姑娘們!一一的;還有,跟老肯重聚在一起覺也不錯。現在,很容易看清巴黎的那些事情,如果他還待在那裏不走,只會更糟。他離開得正是時候。

肯一直在説個不停。卡森沖涼時,他在浴室裏跑進跑出,兜裏的硬幣丁當作響,他笑着説啊説,整個嗓子Ⅱ艮裏都往外冒着快樂,好像幾周沒聽過自己的説話聲似的。事實是自從與卡森分開後他就沒真正快樂過。他們彼此是對方最好的朋友,可這友誼卻不怎麼平等,他倆都知道。在耶魯時,如果不是因為肯是卡森乏味卻形影相隨的跟班,可能什麼事都沒他的份,這情形在歐洲也沒變。肯身上有什麼東西把人們都趕跑了呢?這個問題卡森想了幾年。只因他太胖,動作笨拙?或是他極力討人歡喜反而顯得痴傻,招人嫌?但難道這些不正是討人喜歡的基本品質嗎?不,卡森猜,他能找到的最接近的解釋是:當肯笑時,上嘴向後滑,出一小塊濕濕的內,貼着牙齦顫抖着。許多有這種嘴形的人可能沒覺得這是什麼大缺陷——卡森也願意承認——可對於肯·普拉特,無論人們能給出什麼更充分的迴避他的理由,這似乎是人們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不管怎樣,卡森自己就總意識到這點,尤其是在憤怒的時候。比如,現在,最簡單的事情,他想擦乾水,梳梳頭,換上乾淨的衣服,而這個門板一樣、到處移動、有着雙的笑容到處擋他的路。它無處不在,他伸手去巾架取巾時擋着他、在亂七八糟的行李箱上方晃盪.在鏡子前遊走、遮住他打領帶,最後卡森只得收緊下巴,儘量不吼出來“行了,肯——閉嘴!”可是幾分鐘後,他們在陰涼靜謐的旅館酒吧裏平靜下來。酒吧招待正剝着一隻檸檬,他巧妙地捏着,拇指和刀刃一條明亮的果給扯出來。好聞的檸檬酸味,與杜松子酒味混在起,在碎冰的薄霧下,給他們的放鬆復原別添了一番風味。兩杯冰馬蒂尼澆熄了卡森最後的怒火。待他們走出那地方,在人行道上晃盪着去吃飯時,他受到濃厚的友誼,還有他悉的肯對他的欽佩之情,眼見着高漲起來。也有一絲傷,因為肯不久就得回美國了。他在丹佛的父親,每週都用商業信紙給他寫來挖苦的信,正籌劃着把他納入初級合夥人之列,而肯,早就唸完了索邦神學院注的課程,這是他來法國的藉口,現在再沒什麼理由待下去了。卡森,在這點上,也像在其他任何方面一樣,比肯幸運,他不需要藉口:他有足夠的私人收入,卻沒有家庭拖累;只要他願意,長期在歐洲遊歷、找樂子,他也花銷得起。

“你還像張紙一樣白,”他隔着餐桌對肯説。

“難道你海灘嗎?”

“當然去了,”肯趕快看着他的碟子。

“我去過海灘幾次。最近天氣不太好罷了。”可是卡森猜到真正原因,肯羞於展他的身體。於是他換了話題“噢,順道説一聲,”他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