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東進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巡邏隊應聲停步,目光灼灼的向我們看來,我也不抬頭,吃驚的向那發出咦嘆的人望去:那聲音我雖然六年未聽,但卻十分悉,不是高蔓是誰?
一剎時,我呆住了!
我真的沒有想過,有朝一,我與高蔓竟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碰面,代表着不同的立場,面臨着生死的決擇。
這裏離期門衞接應的地方還有數百步的距離,他已經對這步輿生疑,只要一聲叫喊越氏的親衞便會蜂擁而至,在期門衞還沒起來的情況下將我們全部格殺,把齊略重新奪回去。
高蔓咦聲起後,正準備抬手,目光掃過步輿前後的從人時,突然與我相對。瞬息之間,他的手勢僵住了,直直的看着我,驚怔疑惑惱怒憤恨等情緒從眼底閃過,整個人都似乎木也。好一會兒,他狠狠的咬住了嘴,痛苦的閉上了眼。
我心一沉,也移開了目光,身邊的衞士正待鳴哨讓期門衞強攻,卻聽到高蔓大聲説:“給王娘娘讓道!”他身邊的一名士卒詫道:“都尉,這…”高蔓回頭狠瞪了他一眼:“給王娘娘讓道!王娘娘不是平常人,她有越娘娘的手令在身的。”長官發了死命令,這羣士卒雖然心裏疑惑,但還是讓在了路邊,等肩輿過去。走出了十幾步,我忍不住回頭。
巡邏的衞士都已經開始繼續往前走了,只有高蔓還站在那裏,也正向我看來。豔陽當空,他身上甲冑鮮明,容顏俊美,可臉上的神情卻那麼晦鬱廖落,有股淒厲絕決的意味。
我停下腳步,望着他的眼睛,眼裏酸澀難當。心底的悲哀,不知是為他,還是為自己。
高蔓定定的看着我,手臂垂了下去,握緊了刀的把柄。他握刀的手勢是那麼僵硬而有力,似乎將所有的心情都在了掌心裏,但他的臉上,卻浮出了笑來,沒有出聲,只是用口型説了兩個字“快走”!
我點頭,在他轉身的時候快步向肩輿急追過去,與接應的期門衞匯合一處,直奔宮門。
越氏在期門衞身上畢竟花了不少本錢,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坐看事變的人不少,但在局面明朗之前主動參與的人卻不多,隨我們一起偷偷反出宮去的期門衞還不到三百人。
未央宮外,我們設定好的逃跑路線上好已備足了人手和馬匹車輛,我們一出去,立即有人上前接應。一輛雙馬四輪的馳車上,豫州刺史苗軌已經等候多時,齊略被託上車,也跟着爬了上去,接過苗軌遞過來的醫箱。
“陛下得了什麼病?”
“詳細病況以後再説,現在的直接表現是冒高燒水。”我取了藥片和水囊,準備給他喂藥,可雙手顫抖得厲害,竟使不上力。還是苗軌把藥和水接了過去,掰開他的嘴將藥灌了進去。
“雲撫使,你在車上照看陛下,定定神,我出去主持後撤。”
“好…”馳車起行,隨着傳訊的哨聲,長安城裏那些借赤朮的婚禮而散落在各個酒肆飯莊裏的接應人員,立即全體動員,在我們經過以後立即用破車柵欄等物將街衢堵,用以攔阻追兵。
我在險境中還清醒的腦袋,此時卻已經糊塗得不知自己在想什麼。
這麼多年在南疆行走,沒有哪一年不遭遇天災人禍的危險,不止一次有命之憂,可從來沒有哪一次,像今今時這樣恐懼害怕過!怕得我只覺重重寒意在身上擴散,讓我連牙齒都咯咯作響,不自的摟着齊略枯瘦的身軀。
原來齊略的安危在我心裏竟是這般的重要,重要到事發之時我連放縱情緒去害怕都不敢,直到確定他的安全以後,才敢將心中的恐懼發出來,一陣陣的後怕。
怕得我全身顫抖,眼淚與汗水泉湧而出,忍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出聲:“蒼天保佑,你還活着…”雖然病重,雖然昏,雖然氣息微弱,但他還活着,這便足夠了。
只要你活着,什麼都好。
我哭了一陣,心情逐漸平靜的替他抹酒降温,潤診脈。過不多久,聽得車外人聲馬嘶,卻是車駕到了廚城門前,長安城裏巡邏的緹騎雖然沒有得到上官的命令,但數百名期門衞突然直奔廚城門,卻讓他們察覺了異樣,兜圍過來。
鐵三郎卻也不是一味蠻幹,先領着五十餘名期門衞拿了假詔書過去,辯解自己是奉旨出都,然後趁緹騎不備,一舉將其擊殺,奪門而出。
廚城門外,嚴極早已列陣以待。鐵三郎也是打過戰的,並不縱容隊伍亂七八糟的壞了本陣,反而嚴加約勒,領着車駕從嚴極所列的本陣側翼繞了過去,然後才兩軍匯合,將指揮權給了嚴極。
嚴極將車駕護在陣中,便揮動旌旗,吹起牛角重列行伍,準備起行。
我掀開車簾,隱約看見我的一羣學生也騎着馬在車駕外圍隨行,趕緊叫護在車駕旁邊的一個衞士將他們叫過來。
苗軌騎馬護在車駕旁邊,聞言皺眉:“雲郎中,陛下大駕在此,怎能讓身份不明的人接近?不妥!”我知他擔心有人行刺,當下辯解道:“苗刺史,這幾人都是醫藥世家出身的,有人擅長斷案開方,有人擅長針炙推拿,有人擅長藥膳食療,有人長於護理導引…這是我針對陛下的病情準備的醫療隊伍,不是什麼身份不明的人。”衞士將我的一羣學生帶來,我坐在御者身後的車廂階梯上,問道:“文奇,所有涉事的人員、商店、醫館都安排好了?”文奇笑道:“老師放心,杜康酒肆的旗號一起,該撤的已經撤了,能藏的都藏了,除了一百零六人受了些輕傷以外,沒有亡者。老先生也已經在三位師兄的護送下,往南去了。”我鬆了口氣,再問他身邊的人:“陶實,岑默,我的醫箱你們可護好了?”陶實拍了拍負在前醫箱:“我和阿默一直守着,沒有片刻離手。”我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先隨在車駕旁邊,然後將幾名學醫的弟子召來,給他們仔細的講解了天子的病情,讓他們輪登車隨侍聖駕。
“老師,您這是將陛下的醫療都扔給我們了啊!您自己不隨駕嗎?”我看到幾名弟子都是既驚又喜又有些不自信的樣子,不有些好笑:“你們都是醫藥世家的弟子,哪個不是從少年起就行醫濟民的?論到醫藥和經驗,在當世來説都是傑出者,隨侍聖駕的資格足夠,要對自己多些信心。”
“我們也不是對自己沒信心,不過陛下是至尊天子,若沒有老師在身邊守着,我們總不能安心的。”
“我每天早晚會過來給陛下請脈,但這些推拿按摩,藥膳食療一類的細務,要由你們來做。”我這些弟子大多是專一業不通世情的痴客,其中也不乏年齡長過我的,但他們一叫我“老師”就習慣的忘掉了年齡與別的差距,當然的以我為幫他們安心定神的依靠。可是,誰又能當我安心定神的依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