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一劍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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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説恨,她從來只恨自己。對琴書,不過是有些心寒罷了,畢竟連身邊最知心的人,都尚且不能相信,那偌大空寂的皇宮之中,她要相信誰?彼時的她,真的有一種孤立無援、四面楚歌的受。可她怎麼也想不到,琴書竟是愧疚至此,執意落出家了。
山裏的風,呼嘯而過,霍霍有聲,帶着森森冷意,她站得太久太久,只覺得渾身漸漸凝凍成冰,身上一陣緊過一陣的涼,心中也開始絞痛,像有一條小蛇蜿蜒肆。
終於,琴書也離她而去了。
空目光的盡頭,只有一片枯葉自枝頭緩緩墜落,飄至雪地,那是白與黑的分明。
此後,慕容傲幾乎隔上數便會來探望她一次,每次來總是帶上些平裏這邊沒有的東西,子漸漸倒也能過的去。
他送來的凍瘡膏藥效極好,手指雖仍是有些紅腫,卻已經沒有原先那麼疼痛難忍了。
轉眼間,又是過去了大半個月。
進入三月間,天氣終於不再那般冷了,山風化去了寒氣,吹暖了融融綠。
再次等到慕容傲的那,寺中庭院芳菲初綻,她屋後挨着山崖邊的老桃樹綻出了一朵桃花。
山裏的天,比外頭還要冷些。只一朵桃花孤零零開在枝頭,風而立。那花瓣紅而單薄,瞧着竟是教煙落心中無端生出幾分惆悵來。
慕容傲自進來後就一直悶聲坐在大石之上,也不説話,臉有些灰敗。
煙落眼皮突地一跳,眉目間隱隱含憂,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慕容傲臉不斷地灰敗下去,他用力閉一閉眼睛,突然硬聲道:“宸兒…病得很重…”他的話生冷地一字字的鑽入她的耳中,像是無數只嘈雜的蜂,在耳邊嗡嗡直響,吵得她頭昏眼花,她面容血盡失,只愣愣道:“你説什麼?”突然,她倏然跳了起來,似是不能相信一般,聲音支離破碎道:“你在胡説些什麼,那麼小的孩子,能生什麼重病,御醫呢?不是有御醫照拂麼?”慕容傲一把按住她的手,急切道:“你冷靜點。煙兒,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煙兒,昨我得到的消息,一直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你,聽紅菱説宸兒似是得了一種罕見的紅疹,得全身都是,宮中御醫皆是束手無策,説是從未見過的怪病。”她怔怔聽他説着,很安靜的聽,只覺得身上像被一把鈍刀一刀一刀地狠狠銼磨着,磨得血模糊,疼到麻木。
腔的血氣澎湃到無法抑制,她走的時候,宸兒還是好好的,皇宮之中尚且是錦衣玉食,又不是什麼山野鄉村,從哪裏去得什麼罕見的怪病,只怕是有人蓄意加害才是。會是梅瀾影?還是柳雲若?
呆了片刻,她突然失聲尖叫起來,聲音極是淒厲,彷彿是一塊上好的衣料被狠狠撕裂的聲音,聽得人心神俱碎。
她的淚一滴一滴滑落下來,無聲蜿蜒在蒼白的面頰之上。
慕容傲上前一步,緊緊捂住她喊叫的微涼雙,死命地搖晃着她的身體,低吼道:“煙兒,你清醒一點,清醒一點!又不是説不能治好,我這就去想辦法,去將宸兒出宮來,咱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將他治好,嗯?”他目光懇切,聲音有着低與濕的暗啞。
將當朝太子出宮來,談何容易?煙落的神志並沒有暈去,她惶然地烈地搖着頭,冷汗涔涔落下,都怪她一時心軟,猶豫不決,才會讓她們得逞的。她不能再等下去,再忍下去了。她們不會放過她的孩子的,即便這次躲過了,還會有下一次的。
也許,梅瀾影是恨極她的孩子,畢竟她以為是自已害她小產,讓她不能再生育。柳雲若也是恨她的,也恨極風離御。也許她們覺得她的孩子當了太子,後對她們來説反而會是一種威脅,還不如扶持映月的孩子,一定是這樣的。
心中的冤屈與憤恨如困獸一般左衝右突,幾乎要在心上刺出一個口子爆裂開來,頓時化作毒蛇猩紅冰冷的信子,牢牢地纏在她的前,蜿蜒其上。似乎是誰的手緊緊掐住她的脖子,那樣用力,掐得她不過氣來。
突然,她也不知渾身哪來的力氣,猛然揮開了慕容傲,直往門外衝去。
他慌亂地將她的身子抱在懷裏,滿面痛悔,一張俊顏渾無人,牢牢抓住她的胳膊道:“煙兒,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這樣突然告訴你的,興許宸兒過兩天就好了,都是我太急了,都是我不好…”她茫張口,心神劇痛之下聲音啞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只喃喃問道:“那他呢?他都不聞不問的嗎?啊?難道那不是他的孩子嗎?”慕容傲拼命制住她的掙扎,急道:“他又不是御醫,又能有何良方?聽聞他明要來留華寺為太子上香祈福。”他握着她的手臂力氣很大,聲音卻愈加温柔,那樣的温柔,幾乎想讓人依靠下去。
她漸漸安靜了下來,安靜地站直了身子,安靜的近乎可怕。
腦中像是有一雪亮的鋼針狠狠刺入又緩緩拔出。是那樣的痛,可是越痛,她越是清醒。本是如死灰一般的眸光漸漸點燃一簇幽幽跳動的火苗。
他要來留華寺上香?為宸兒祈福上香?他真真是被矇蔽了心智的愚蠢,**就在身邊,他不去徹查,反而來寺廟之中求神仙。求神還不若求己,她從來都是這麼認為的。
“啪嗒”一聲,煙落硬生生地折斷了自己的指甲,那斷了的指甲狠狠摳進手掌裏,刺痛得麻木。
他要來留華寺中,來得真好!那她的機會,不是終於來了麼。
心中有犀利的痛楚翻湧不止,她平一平氣息,緩緩問道:“那他會與誰一同前來?”語氣微涼,如雨雪霏霏。
慕容傲伸手撫一撫她汗水涔涔而落的臉頰,眸中閃過一輪光,低聲道:“只他一人,應當會帶上些許侍衞。”她沉默着不再作聲。
“煙兒?”慕容傲見她神惘,小心翼翼喚道,接着又喚一聲:“煙兒?”她彷彿下定了決心,冷聲又問道:“他明什麼時候來?”慕容傲略略想一想,答道:“並沒有通傳取消早朝,想必他應當是午後再來”煙落輕輕點點頭,轉身便要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