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一劍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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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
“你説的,其實,我也曾想過。”煙落緩緩垂眸,語氣輕盈而憂傷,似隨時都會飄走的一縷輕煙。曾幾何時,她已經恨他入骨,竟是恨至對他起了殺心。
“你會想過?可是煙兒,你卻不會這麼做。我知道,你對他餘情未了,愛之深切,你早已是泥足深陷。所以,你不必當真,剛才我不過是隨口説説,一時氣憤不已罷了!”慕容傲兀自輕嘲一笑,依舊握着她的手。神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情緒。
月明星朗,夜風刺骨,卷着山間淡薄的積雪清新纏綿送來,輕輕一一拂在身上,卻似冰刀一刀一刀擱在肌膚之上,寒意無孔不入。
彼此凝視對方的目光,她在他的眼眸中看見自己的倒影,已不復從前模樣,情已不再是那份情,而人,卻還是眼前這個人。點滴往昔憶起,千般傷徘徊,寂靜無聲,是寒夜最好的解語花。
她知道,即便她心中恨極了風離御。她與他,也回不到過去了。
“我若對他還有情,如何對得起自已枉死的父親,他去了地下,我又有何顏面去面對爹爹?傲,是你多心了。對他,我早就死心了。”她微微抬眸,眼中含着濛望着他。
他握一握她益冰涼的手指,攏在前,替她取着暖,柔聲問道:“煙兒,那你為何…”她的嘆息若冬了無生氣的蝶兒“我只是擔心,自己會成為風晉皇朝千古的罪人。幼子登基,朝不穩,萬一禍及天下,為了我一人私利,而置天下萬民於水深火熱之中。我罪孽太深,只怕將來會永不生。”他將她輕輕擁至懷中,清冽的氣息漸漸籠罩着她,沉聲道:“這天下,原本就有你的一半,以你的能力,垂簾聽政,絕不會比他差!更何況宸兒必定天資不凡,不便可獨擋一面。”煙落睫輕輕一顫“傲,你覺得我有這能力麼?”他微微蹙眉,眸中有幽暗的火苗暗生“煙兒,我會幫助你,你無需擔心!”
“可是…她仍是猶豫。
“你若不能狠下心來,我絕不會迫你,一切只待你自己所願。只是,苦了宸兒而已,自小便離了親生母親…”他側靜靜望着煙落,目光如朦朧月輕籠在她的身上,竟是情不自伸手撫上她面頰之上那三道粉的疤痕。
“傲。”煙落神情一怔,自他温暖的懷中緩緩掙,旋即正道:“有一句話,我一直想問問他。如果…”她突然沉了臉,眸光灼灼亮“我必不會心慈手軟!”她的一字一句皆燃燒着滾燙的仇恨。
慕容傲徐徐起身,握一握她柔弱的肩頭,認真道:“明,我來給你送凍傷藥。宮中那邊,我會為你盯着,一有動靜便會即刻來通知你。若我不來,便是無事,你一個人不要瞎想,只好好養好身子便是。”復又執起她的雙手,輕輕按至他炙燙的心口,長長嘆息一聲,語帶憐惜道:“煙兒,我會心疼,你別再折磨自己了,好麼?”她略有些尷尬地回了自己的手,胡亂點了點頭,旋即頭埋得極低,呆滯的目光愣愣注視着他的鞋尖,那裏已是被山間雪水浸濕了一片。慕容傲他,上山來尋她一趟,也着實不容易罷。
終於送走了慕容傲,煙落神情疲憊地跌坐在了牀頭,夜風從窗縫間貫入,帶着濕陰寒的氣息,似一口吐未吐的嘆息,晃得原本微弱的燭火跳躍明滅。
眼看着那燭火便要熄滅,煙落忙伸手護住火苗。望着那漸漸穩住的火星,心內慨萬千,人生何嘗不似這微弱跳動的燭火,頃刻間便會覆滅。
窗外風聲蕭蕭,靜寂一片。
這一夜,她徹夜未眠。
次一早,她起身後,按例便去庵堂聽訟晨經。其實,她覺得這般靡靡誦經於她是毫無意義的,她的心思,她的人,終究還是在紅塵中。
尚未到前堂,一股子極濃的香油味已是撲鼻而來,今殿中似乎比平裏人還要多。叢叢苦竹掩映,寒煙翠的紗窗後,只見一襲單薄如紙的青衣背影,正跪在佛龕之前。
那背影,瞧着竟是十分的悉,煙落心下頗有些疑,腳下已是加快步子走入殿中。
佛像打造得金身燦爛,在通明光亮的光照耀下顯得十分莊嚴肅穆。只見那女子滿頭青絲披垂下來,住持師太取過一盞寶瓶,以手蘸取了瓶中的水點到那女子額頭上。一旁另有小尼奉上一盞黑檀木托盤,裏面赫然是一把剃刀,那森冷的光芒幽幽折,直教人心寒。
住持師傅語氣悲憫,神和善,緩聲道:“甘能解世間悲愁,施主,了斷青絲,你便在紅塵外了,一切煩惱皆可盡拋,你可想好了?”那女子輕輕頷道:“我意已決,還請忘塵師太為我剃度出家。”那聲音,竟是那般悉。
煙落心內大震,正上前,但見住持忘塵師太,已是手起刀落,長長一裁如緞青絲,便了無生氣的躺落於地。
她兩步並作一步,衝了上去,終於瞧清楚了那剃度出家的女子,原是琴書。也許是久不出門的緣故,琴書的臉看起來是一種奇異的蒼白的透明,不過是二十有七的年紀,可此時琴書憔悴的神卻是平靜得如千年枯井一般,蒼老仿若四十許人。
“宛琴…”她剛喊出聲來,身旁一個小尼已是將她牢牢拉住,低聲道:“不可打擾住持師太剃度。”動彈不得,煙落只得眼睜睜地看着琴書層層青絲落地,最終一絲也不剩。住持忘塵師太為琴書柔細的脖頸間套上一串迦南佛珠,口中唸唸有詞道:“貧尼為你取了一個法號,看你眉間隱有愁瀾,積鬱愧疚於心,便叫做‘靜心’罷。”頓一頓,忘塵師太環顧四周,凝聲道:“眾子弟,我與靜心一同去南疆講經,這裏往後的具體事宜,便由師妹忘憂掌管。”煙落注目良久,猶不能相信自己所見,琴書的神情,彷彿已不留戀人世。忘塵師太説琴書眉間積鬱,愧疚於心,那樣深的愧疚,會是因為自己麼?
的確,如果不是琴書蓄意陷害於她,她與風離御是萬萬走不到一處的。如果沒有當初,自然也沒有她今淒涼的結局。不,不是結局,而是下場。因為一切還沒有結束。
難道琴書便是因此而對她深深愧疚,積鬱在心,以至於落出家,從此不再過問塵世麼?
眼看着琴書已是扶着忘塵師太緩緩步出大殿,煙落突地掙了身邊的小尼姑,上前便是拽住琴書的衣袖,雙眸沉痛無比,輕聲質問道:“宛琴?你這是作何?好端端的為何要出家?”琴書腳步一滯,轉眸看向煙落的眼神卻已是平靜如水,她緩緩拂落煙落拽住她的手,雙手合十作揖道:“這位施主,貧尼靜心,一心向佛,今得忘塵師太指點一二,實是萬幸。”言罷,便與住持師太一同離去,沒有半分留戀。
如此,寺中其餘人等,也一應散去。只餘煙落一人呆愣站立於前廳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琴書竟然出家了,她至今不能相信,恍如隔世。
不再惦念人世,只怕琴書對風離御也是寒了心,也許更多的則是對自己的愧疚。其實,自己並不是十分怨恨琴書,是她自己無用,深深陷入他的柔情陷阱之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