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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偷盜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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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嘯月過生,五千大章,算是加更了,(*^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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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文錢,足足夠尋常農家大半個月的花銷了,竟然從一個本不曉得掙錢的四歲女娃子身上掉了出來,難免惹人懷疑。片刻的死寂沉沉之後,韓玉嗅到了狂風暴雨的氣息。

“他娘,把她放下來!”韓子明臉陰沉,怒吼好似夜裏對月長嘯的狼,指着林氏説道,“説,哪裏來的這麼多錢?”林氏放下韓玉,長長嘆了口氣,臉上的笑意也都褪去,説道:“小玉,老老實實代,説瞎話這就捱到身上。”姜氏有些不樂意,蹣跚着走過來,一把拉住韓玉,抱在懷裏,説道:“你們這是幹啥,孩子都嚇懵了。”韓玉只覺得有種“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嚴肅氛圍,不過一時半會兒也編不出令人信服的謊話來,只好愣着,心裏頭一紅一白兩個小人在爭鬥不止:“説實話”

“編瞎話”韓子明説道:“娘,你放下她,讓她好好説,這種事必須得説清楚!咱老韓家窮是窮了點,但也不偷不搶不幹傷天害理的事兒,今兒個,這二十文錢咋來的,她要是不給我代出來,我非把她吊起來打不可!”韓玉心想,既然沒有其他更好的理由,就説是撿的,誰知道她剛張嘴,話還沒説出來,就聽到衚衕裏女人的呼號:“哎呀,我的娘啊,好不容易攢的二十文錢,打算給他爹和幾個娃子做身衣裳,叫哪個狗將(生)的給摸(投)了。這接下來的大半個月可怎麼活啊?!哪個賴種半門子(暗娼、生活作風不好的女人),這不是要俺一家的命嗎!

”這聲音不是謝氏,又會是誰。各種不堪入耳的話,都從她嘴裏罵出來,跟喝涼水似的。

原來這謝氏聽到前面的吼聲,立馬溜着牆來到了門口偷聽,知曉了大概情況。一來,心中對韓玉的怨氣越積越多,尋思着報復;二來,二十文錢也是不小的數目,了心竅。便幾大步回到自家門口,往地上一坐,哭天搶地,演了這麼一齣戲,哭得鼻子喇叭(鼻涕冒泡),跟死了親爹親孃一般。引得街坊鄰里都看猴戲似的,要知道這謝氏平裏為人處事很差勁兒,哪怕是族上的,也都看不起。圍了一大圈,看笑話的多,勸説的少,真真應了那句老俗話:爛眼子,肯遭灰。

韓鐵鏈心裏有數,自己婆娘手裏攥着多少錢,有沒有攢錢,他自然一清二楚,丟不起這個人,只有悶在家裏不頭。

韓子明一聽,氣得是渾身顫抖,咬牙切齒直跺腳,三步作兩步,揮起手掌就要打下來,韓玉被姜氏摟住護的嚴嚴實實。

林氏這會兒也慌了陣腳,問道:“他爹,現在該咋辦?”

“還能咋辦?涼拌!”韓子明吼得歇斯底里,就往門外走,站在門口衝着被人圍在中央的謝氏喊道,“二嫂,你過來一趟!我有話給你説!”其他人不清楚,但謝氏心裏可是明白得很,噎了兩下抹抹淚,站起來拍拍股上的塵土,一撅一撅就過來了,她剛一進門,韓子明“咣噹”一聲把大門上了閂。

“二嫂,你看看,這夠不夠二十文,是不是你家的?”韓子明指着地上隆成一小堆的銅錢,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姜氏懷裏的韓玉,壓低了聲音説道。

謝氏一臉的委屈痛楚,夾雜着疑惑不解,分別看了看韓子明、林氏和姜氏,蹲下去拿起錢,數了一遍,破涕為笑,説道:“夠,夠,正好二十文。”

“二大娘,你不要昧着良心説瞎話,這錢不是你家的!”韓玉從姜氏懷裏掙,指着謝氏喊道,“爹,娘,這錢不是她家的!這是文才給我的,不信你可以他家去問他!”謝氏説道:“小玉,你今兒個跟喜鳳玩,在屋裏亂扒我都沒吭聲。你説你拿了就拿了吧,二大娘也不怪你,以後可別説瞎話,養成了習慣,誰家大人都不喜歡,婆家都找不到。”

“大哥,二哥,你們跟咱爹咱娘説,今兒個我跟誰玩的,有沒有去找喜鳳玩。”看着謝氏的嘴臉,韓玉真有種了破鞋上去扇幾下的衝動,心想,這死婆娘這麼好的演技,不去好萊塢演電影,不獲得奧斯卡最佳女演員獎,都是屈大才了,果然是高手在民間。

韓子明和林氏的目光聚焦到了韓冬和韓俊的身上,等着他們説話。

韓俊率先説道:“文才過來找小玉,拉着她出去玩了。”韓冬補充了一句:“沒有找喜鳳玩。”聽罷,韓子明説道:“二嫂,這女娃子偷沒偷錢,不是小事,我看咱還是去玉堂家裏,找文才問問情況,看他咋説。”

“咦,墩兒哎,二嫂説的話你都不信了?你家的幾個娃子説瞎話可真有一套,這二十文錢就是我家的。咱自家的事兒,捅到外邊,好看嗎?非得把你家閨女偷東西的事兒,鬧得幾個莊子都知道是吧?丟的可都是咱韓家的臉,咱韓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上都不會高興!”説着,謝氏把錢就往自己懷裏揣,就要往外走。

“等等,二嫂,不管咋説,把事兒清楚之前,這個錢,你不能拿。”韓子明也覺得哪裏不對勁兒,上去攔住謝氏,説道,“你放心,這錢要真是你家的,一個子兒都不會少。”林氏也上來説道:“二嫂,要不這樣,錢就先放咱娘這裏。清楚之後,誰家的就給誰,你儘管放心。”

“要真是叫咱韓家的列祖列宗高興,就得清楚到底是咋回事,我沒有説假話,這錢是文才給我的,今兒個我沒有踏進你家半步,沒有去找喜鳳玩,更不用説去你屋裏亂扒了!”韓玉見韓子明和林氏的態度有了一些轉變,便抓住機會説道,“你正好路過俺家門口,聽到了,就説二十文是你的。誰要是聽見都能説是他家的,那該咋辦?”

“小玉雖小,不過説的話在理。他二嫂,我看就這麼辦,錢我收着,要真是你的,老婆子我再給你添一銀簪子。”姜氏點點頭説道,隨後把頭上的一簪子拔了下來,舉着。

都説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咬人,這話一點不假。謝氏摸了摸懷裏的錢,眼看着煮的鴨子就要飛了,哪裏會樂意,“嗷”的一聲蹲坐在地上,又哭號了起來,嘴裏還不停嚷着:“我的娘啊,這不大點的閨女淨乾點子屙不下來的事兒!瞎話説得順溜,大道理一套又一套,我看她就是個妖,被妖孽附身了。這次偷錢,八成是報復我上次潑她狗血。你們一家子擠兑我一個,這錢就是我的,我誰也不給!大不了咱告到縣衙,叫縣太爺評評這個理。”

“他二嫂,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小玉講道理,那講的都是一個‘理’,沒啥不對的,咋能成了妖孽?”姜氏搖搖頭,嘆氣説道:“再説了,這錢要真是你的,又不是説不給你。就是個清楚明白,咱得明理是不是?”

“死老婆子,老不死的,吃裏扒外,白白養活你這麼多年,現在倒好,跟着人家了,就説道起我的不是了。”謝氏一聽,指着姜氏就罵了起來。

有句話,説得好聽一點叫:江山易改,本難移。難聽一點是:狗改不了吃屎。這謝氏之所以不受族人待見,除了平裏不明理不懂事之外,還有一點就是:不聽勸,亂咬人。發生個啥事,鬧起來,誰在旁邊一勸,那真是沒事找事,惹火上身,非得被罵個體無完膚不可。時間長了,大傢伙也都知道她這副德行,縱使天大的事兒,也沒有人敢勸了,畢竟誰都不賤,吃飽撐着了才沒事找罵。

“憋住!你這張噴糞的臭嘴,上次沒給你打改是不是?!再聽你嚼一句,我嘴給你撕爛嘍!”韓子明本來還擔心,這錢要真是自家閨女偷的,怕謝氏鬧出去,毀了名聲,以後婆家真的就難找。現在聽她張口對自己的親孃又罵了起來,也顧不得許多了,怒目圓睜,拳頭緊握,大喝道,“這個錢,今兒個你願意,得丟這;不願意,也得丟這!不然,你出不了這個門!”

“一家子都是賴種,沒好貨,沒一個好東西!一個個都是白眼狼!這上樑不正下樑歪,老的小的都是熊貨!我看你們過好了(‘你們過不好子’的意思)!”謝氏生怕捱打,嘴是閉上了,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從懷裏抓出二十文錢,一把朝院子裏扔去,了了幾個還在視線之內,其他的都不知滾到哪裏去了。她人也從地上爬起來,從韓子明身邊衝過去,拉開門閂,奔了出去。

“大娃子,小娃子,草,你們把門槓上,把錢都找到撿回來,一個都不能少。”韓子明抱起韓玉,大踏步就往外走,對林氏説道,“走,去玉堂家,把事情問個清楚。”正在自家門口納涼的五秦氏,看到後,遠遠問道:“墩兒,發生啥事了?”林氏笑着回道:“五嬸子,沒啥事,説出來丟人,我們去玉堂家,趕明兒坐一塊好好拉拉(拉家常)。”

“墩叔,嬸子,走這麼急,閨女咋的了?”走在路上,東邊隔着院子的鄰居馬氏,見兩人步履匆匆,熱心腸地問道。

韓子明笑了笑:“沒啥事,去玉堂家坐坐。”這馬氏家的男人姓張,雖然和韓家混雜居住在一起,卻並不是韓家人。因為輩分比較免(小),所以馬氏雖然已經是四個孩子的娘,和韓玉是同輩的,韓玉見了叫聲嫂子即可。

馬氏擺手示意二人繼續走,説道:“沒事就行,有空過來坐坐啊。”又走了沒兩分鐘,便到了韓玉堂的家裏。這韓玉堂前幾年託了關係,做鹽鐵生意掙了大錢,蓋得兩層樓房,紅磚琉璃瓦,高牆大院,煞是壯觀,是整個杏花村,乃至周圍幾個村鎮裏最豪華的,無出其右。大門口兩尊石獅,眼睛大如銅鈴,栩栩如生。紅漆大門,門環由兩頭麒麟咬合着。平裏大門不常開,旁邊側門開着,供人進出來往。

韓子明衝着院裏喊道:“家裏有人嗎?”

“有,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傳過來,正是韓玉堂,也是三十來歲,穿得綾羅綢緞自不必説了,因為不親自下地做農活,顯得年輕不少。他看到是韓子明,連忙拱手打禮,説道,“墩叔,嬸子,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外面熱,快進來。”堂屋裏坐定,韓玉堂家的婆娘孫氏端來了三碗涼茶,綠豆熬成的,清熱解暑,效果極佳,摸着韓玉的頭,説道:“小玉長得可真快,這個頭一天天往上躥,馬上就長成大姑娘了。”韓子明口渴難耐,一口氣喝光了,放下碗,開門見山説道:“玉堂,我過來,有點事想問問文才,不知道他在不在家裏?”

“在家裏,怎麼?是不是他欺負小玉了?真是這樣,回頭我毀(打)不好他!”韓玉堂雖是商人,不過也是農家泥腿子出身,説話為人處事也都沒什麼兩樣,他轉身對孫氏説道,“去,叫文才過來!”韓文才來到堂屋,本來瞪瞪跟剛睡醒似的,看到韓玉,立馬來了神,上來摸她的手,問道:“小玉,你來啦。”韓玉堂説道:“嘖,找個凳做好,你墩爺有話問你!”

“文才,我問你。昨兒個,你有沒有給小玉二十文錢?”韓子明斂了剛才的笑意,嚴肅地説道,“得説實話,不然你小玉姑可得背上偷盜的罪名,這輩子都叫人家戳脊梁骨,背地裏説閒話!”

“給了,昨個兒我偷偷跑出去,拉她去西坑邊的沙堆上玩,給她的。”韓文才看了看自己爹孃,又看了看韓子明和林氏,最後把目光落在韓玉身上,看她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便張口説道,“小玉姑教我好幾首詩呢,先生教書都要付錢,我付點錢哪裏不對嗎?小玉姑咋會成了小偷!”聽他這麼一説,韓子明和林氏都鬆了口氣,不過韓子明還是不解地問道:“你小玉姑教你幾首詩,她都沒讀過書,哪裏會教你?”

“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韓文才得意洋洋地誦了一邊,説道,“這就是她叫我的。小玉姑聰明,她聽人家説一遍就能記住,我腦子笨記不住,就讓她教我。”孫氏笑着説道:“我説呢,出去的時候,懷裏揣着二十文錢,回來的時候,錢袋裏空了。問他哪去了,非得説孝敬先生了,我咋會好意思去問家裏的先生,心想也就算了。原來是孝敬他小玉姑姑這個女先生了。”

“玉堂,真是叫你們看笑話了。小孩子不懂事,見錢眼開。二十文錢,等會兒吃了晌午飯,我一文不少地送過來。”韓子明站起來,指着韓玉説道,“按輩分,文才還得喊你一聲姑,你咋好意思拿他的錢?以後可不敢了!”

“墩叔,瞧你説的啥話,咱一家人不説兩家話。實話給你説,我家不缺這點子錢,小玉真的教了文才這熊娃子背了幾首詩,那就當是孝敬先生了,哈哈。”看到韓子明和林氏要離開,韓玉堂跟了上來,拉住他的胳膊,笑着説道,“墩叔,你眼裏要是還有我這個侄兒,錢留着,割點打打牙祭也成,給娃子添身新衣裳也成,哪怕是給娃子買點筆墨紙硯讀讀書也是好的。這以後啊,子要是有困難,儘管給我講,能幫忙的地方,墩叔你可別給我見外!”韓子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説道:“成,成,玉堂,你們回去吧,別送了,這就挨着呢,啥時候説來就來了。”孫氏説道:“墩叔,嬸子,有空常來坐。”這心裏的石頭落下之後,韓子明和林氏臉上再次泛起了笑容,特別是韓子明,捏了捏韓玉的笑臉,説道:“行啊你這鬼丫頭,人不大,當起先生來了,還知道掙錢了。”林氏嘆了口氣,説道:“你説腦子真有這麼好使,是個男娃子多好,砸鍋賣鐵也得供他讀書考功名!真考上了,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娘,這鍋囫圇(完整)着賣,豈不是賣的更貴,砸爛了變成廢鐵就不值錢了。”韓玉齜着牙,一臉榮光地説道,“我不想做男娃子,女娃子好,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穿的,還有爹孃疼着。”

“你看咱二嫂,這狐狸尾巴還是出來了,你説咱韓家咋會有這樣的人?”林氏把韓玉從韓子明懷裏抱過來,給她理了理鬢角的亂髮,一臉不悦地説道,“一次又一次,也不知道咱上輩子吃她的還是喝她的了,淨來搗事兒!”韓子明氣憤地握拳,舉起來揚了揚説道:“去她孃的蛋!以後再找事,我的錘頭子(拳頭)饒不了她!”看到兩人的臉紅潤,笑着回來,幾個娃子和姜氏也清楚了大概。

韓俊走上前去,攤開手掌,説道:“爹,娘,二十文錢,一個子兒都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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