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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銀質手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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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伴着幾聲狗叫,門口的人聲也越來越近,“對,就是這裏了。”兩個漢子架着韓子明,其中一個手裏還牽着一條大黑狗。

醉眼朦朧,臉紅的跟關二爺似的韓子明,嘴裏還不停嘟囔着:“洪興,洪義,我沒醉,真沒醉。”大姐夫崔洪興哈哈笑道:“墩兒,不是我説你,這酒量,不行!到家了,趕緊睡覺去,醒醒酒。”林氏聽到聲音連忙了出來,去扶住韓子明,笑容和善地説道:“走的時候就説讓人抬着回來,還真是抬着回來的。洪興哥,洪義,你們進來坐坐喝口茶歇歇再走。”

“不理了(客氣話,表示推辭),家裏還有客,你大姐一個人忙活不過來,我得回去幫把手才成。”崔洪興在院子裏掃視了一圈,把狗往樹上一栓,説道,“這狗可是好狗,不過才來,有點生,慢慢怪(悉)了就好。”目送兩人離開之後,林氏把韓子明往屋裏牀上送,還不停説道:“知道自個兒不能喝,還非得喝,這不是逞能,沒事找罪受嗎?”

“你女人家懂個錘子,這酒是好東西。你知道人家都咋説:情深,一口悶;情淺,一點點。爺們兒喝的不是酒,是情!”聽了林氏的嘮叨,韓子明也醉態十足地説道,但説話尚算條理清晰。

“好好,情,都是情。”林氏附和了兩句,對站在一旁的草和韓玉説道,“別愣着了,燒水,給你爹醒醒酒。”又扭頭對韓冬和韓俊説道,“你倆死小子,別靠太近,要是被它咬了,我可不管你們!”

“等,等等,這是誰啊?”韓子明用力擠了擠眼睛,指着草問道。

林氏説道:“汪堂的閨女啊,叫草,我點頭要下了。這不等着你回來看看,要是成的話,拜拜咱韓家的祖宗。”韓子明説道:“成!我看也成,長得水靈,看着老實,就該是咱老韓家的人。拜拜趕緊入房,跟咱生幾個大胖孫子。”

“好了吧你,倆人還都是娃呢,咋生娃?”林氏説罷,扶着韓子明就進了東間,讓他躺在牀上。

有道是,人是衣裳馬是鞍。因為中飯過後,燒水洗了澡,穿上了林氏趕工修好的合身的衣裳,梳洗一番後,草整個跟換了個人似的,含羞而立,面帶微笑如風拂柳,倒頗有些小家碧玉的風姿,只是可惜,小姐身子終究還是逃不了一個丫鬟命,早早給人來當童養媳。

“小玉,咱爹,咱爹平裏,打人不?”草往鍋裏填了幾瓢水,坐下來燒火,輕聲問韓玉。

“不打,咱爹孃都不打人。反正從我懂事(記事),我們三個還沒捱過打。”韓玉很自豪地回答,她一直注意着草的神情,並暗自忖度,她之所以這麼問,恐怕是之前經常被打,心裏留下了陰影。

在這農家,還是有不少心存“底下出孝子”思想的人,稍有不順意,便是一陣打罵,只不過打也都是有分寸的,都是在股這種多柔軟又不至於重傷的地方,所以至今尚未聽説有把孩子打殘打死的情況。至於現代社會里那些所謂“狼爸”

“狼媽”把自己孩子搞成殘疾甚至待致死,在韓玉看來,都已經是非常變態的程度,而不是純粹的教育訓導了。

果然,聽韓玉説後,草本來有些緊張的臉泛起了微笑,好似輕輕舒了口氣。

“娘,晌午在我大哥家吃的啥?”看到姜氏回來,林氏連忙搬了個小凳子給她坐下,隨後往灶屋裏喊道,“水叫小玉燒着,草,你出來看看。”看到草一哆嗦,韓玉安撫道:“放心吧,最疼女娃子。”

“唉喲,這女娃子水靈,你説這是韓俊家的?我老婆子眼看就活不長的人,還能有孫媳婦兒。”姜氏眼睛,朝草擺擺手,“來來來,叫好好看看。”草咬了咬下面的嘴,羞怯地叫了一聲:“。”

“哈哈哈,聲音也好聽,聽得心裏舒坦。”姜氏把草叫到跟前,從左手腕上艱難地取下一個銀鐲子,往她手心裏一,“這是給你的見面禮,以後就是咱韓家的人,好好孝敬公婆,伺候好自家外人。以後啊,給咱老韓家多生幾個娃子,要有閨女才行。”

“外人”在農家裏很常用,就是“男人、丈夫”的意思,主外,因此得名。女人主內,相夫教子,也因此被稱為“內人”不過不常用。

草有些不知所措,説道:“,這麼貴重的東西,草不能要。”林氏在一旁笑道:“你高興,給你的,你就拿着。”草“撲通”跪下,給姜氏磕了三個頭,説道:“草給你磕頭,要長命百歲。”聽到韓子明家裏熱熱鬧鬧的,後邊韓鐵鏈家的謝氏,覺得家裏冷冷清清,有些蠢蠢動,便尋思着過來看看情況。誰知道剛走到門口,還沒拐彎,就看到姜氏給那小妮子銀鐲子,小妮子給姜氏磕頭的場景,頓時心裏熱熱的。

謝氏把笑容堆滿,進了院子,説道:“這是誰家的閨女,長得這麼俊。”

“二嫂,這是我大娃子家的,汪堂他三姨門上的,以後就是咱韓家人了。”林氏心情好,並沒有去計較她過去的種種劣行,非常熱心地説道,“草,站起來,這是你二大娘。”水燒得差不多,韓玉聽到謝氏的聲音,添了幾柴火,一溜煙從灶屋裏鑽出來,直直朝她衝過去,這謝氏以為韓玉是記仇要報復她,嚇得要躲開,一個趔趄,一股蹲坐在地上,誰知道這時候,韓玉上去把她拉起來,熱情地説道:“二大娘,你來啦,地上骯髒,我給你搬個板凳去坐。”謝氏股摔得生疼,站起來,真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説不出。只能暗罵這死妮子鬼心眼多。

謝氏坐定,打量着草手中的鐲子,説道:“娘,這銀鐲子哪裏打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

“還是你爹當初給我的,有些年頭了。瞧你這記,在你家的時候,你不是天天見嗎?”姜氏説話,有啥説啥,不懂得拐彎抹角,好似給謝氏不輕不重扇了幾個巴掌,“本來是一對,那一隻給喜鳳了,這隻就給咱草。”謝氏苦笑着點點頭,心裏卻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要知道,這銀鐲子,她早就看中了,當初還着自家的閨女韓喜鳳去討,不給就鬧,這姜氏愣是死活只給一隻。現在倒好,一個外家人剛來,立即拱手奉上,顯然是沒有把她這自家人放在眼裏,暗暗罵道,“死老婆子,胳膊肘子往外拐,早晚得拐出來病!”還有一點令她不心裏不太快的是,自家的兩個娃子韓大海和韓江濤,大的十三了,小的也有十一了,眼看着就到了要娶婆娘的年紀,因為家裏窮,都沒過來説媒的。反倒是老三家,這大娃子韓俊也才八歲半,就已經有了婆娘,而且身板兒好,臉蛋兒也好看,讓他林氏這麼年紀輕輕就有兒媳婦使喚着,享多少福。自家大的還沒發芽,人家小的已經開花了,簡直把人氣得翻白眼。

“聽學堂先生説過: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大哥跟草是百年的姻緣,就該在一塊。”韓玉也看出了謝氏的心思,不過也不理她,笑着説道。

林氏搖搖頭,嘆息道:“小玉腦子還真是靈光,啥都記得住,你喜鳳姐要是有你這麼本事,嘴又甜,我睡覺都能笑醒嘍!好了,好了,不説了,眼瞅着快黑了,回去做飯,吃完睡覺。”

“鬼鬼鬼(鬼,玩心眼,耍心機),不識均(不知足),那一隻已經被她走了,還一心鬼着這個鐲子,正好,絕了她個七孫妮子的念頭!”看到謝氏離開,姜氏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一臉不悦地罵了兩句。

吃晚飯的時候,已經是落西山,紅霞紛飛,不時有白鷺從頭頂飛過,發出犀利的長鳴。晚飯之後,暮靄沉沉,白裏的喧囂褪去,家家户户也都關門休息了。院中拴着的狗,可能是聽到遠處渺茫的狗叫,也偶爾跟着叫兩聲。

草暫時和姜氏睡在一起了,韓玉三兄妹擠在一張牀上。

韓玉本就沒有多少倦意,聽得外面有?的聲響,便躡手躡腳爬起來,出了西間,來到堂屋,這才知道聲音是從東間裏發出來的,便輕輕附耳過去,聽個仔細。

“…他爹,你説咱大娃子幾歲的時候,讓他們圓房的好?”

“少説也得十二三吧,晚點的話,就十四五,太早的話,娃子沒長成,還不行呢。”

“那啥時候才算長成啊,我就是想趕緊讓他們圓了房,有了崽兒,安住草這閨女的心,這樣才放心。”

“這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種事,也急不來啊…他娘,咱們多長時間沒有那個了。”

“哼,你平裏倒頭就睡,還好意思問。”

“哎呀,你看你,一説就生氣,平裏幹活多,累得慌。”

“今兒個就不累了,白天醉成那個樣子,夜裏有神了,你倒好,不讓人休息。”

接下來就是木牀吱吱呀呀的聲響,一陣動靜後,兩人急促的呼也傳了出來。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韓玉連忙退開,心裏默唸着孔老夫子的名言,其實早就笑得樂開了花,臉頰上如兩朵夜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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