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九:葬器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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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拉開了窗簾,側影驀然倒下,那是一張鐵青的臉,如同在棺木中漸漸乾枯的屍骸,從狹小的窗口一下倒了下來,一對眼珠啪的落下,帶着濃血落在我手裏的古鏡上。
幾乎是與此同時,轎子停了下來,砰然擱置在地上,另一邊窗口也驟然探進一顆頭顱,青的頭巾裹着亂糟糟的頭髮,正是家裏的轎伕。
我瑟瑟縮成一團,左右兩顆頭顱佔去轎中小半空間,猩紅的轎氈,第一次變得如此恐懼。
不敢再依靠,背後的綢布無風自鼓,前方的轎簾忽然被掀開——"小姐!"一隻手死死扯住我,銀針駭極的臉滿是汗珠,我的腿已經軟了,被她一扯向外奔了一步,險些栽倒在地。
銀針緊緊抱住我,周圍的大霧已經完全變成血紅,噝噝地旋轉。
四個轎伕,八名護衞,在紅霧裏僵立,霧中似乎有一種説不出的壓力,一點點擠壓着他們的軀體,四肢在迅速枯萎,頭卻脹大了足足有一倍,一粒粒眼珠落在地上,滴溜溜轉個不停。
偌大的空地上,只有我,銀針和宗參將。
"小姐當心。"宗參將定定執着寶劍:"這是屍氣。"
"屍氣…是什麼?"我哆嗦着問,好在是武將的女兒,總算跟着爹爹看過些殺伐撕鬥,不然只怕真要攤倒在地上。
"屍氣就是…"宗參將的話頓住了。
十二具沒有了眼珠的屍體似乎聽見了人聲,一起向我們走了過來,已經幹成枯骨的足趾漸漸從靴子裏刺出,掙開乾癟的皮,白得刺眼。
"小姐閃開!"宗參將臉已經變成死灰,深深了口氣,向前走去。
骨骼碰撞的聲音磔磔,在這荒涼的温明山上,顯得極其詭異。
劍光一閃,一具屍體的胳膊落下,斷臂的裂口極力收縮着,似乎有什麼要破體而出。
宗參將目光已經血紅,劍鋒在行屍走間穿梭,手腳和頭顱一起落在地上,殘留的軀體一起收縮着,忽的,無數青小蟲鑽了出來,反過頭去,將屍身上的皮啃得乾乾淨淨,又一起擠在腹腔裏,噬咬着肝腸內臟。
雪白的骨架,頭顱和腹腔黑壓壓擠滿了屍蟲,我忍不住一陣反胃,就要嘔出。
"不要吐!"銀針忽然死死扯着我:"那些…那些蟲子好像聞得到腥氣。"只這一句話,我把胃裏的翻江倒海一起壓了下去,只見骷髏的頭顱慢慢轉向我們這邊,竟一步步走了過來。
地上的手足和頭也似乎受到了空氣的波動,慢慢爬了過來。
我和銀針心裏已是雪亮,誰也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生怕它們"聽"見,只是,它們已經慢慢"走了"過來,屍體裏的屍蟲興奮的動着。
尖叫憋在喉嚨裏,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只要停止這場惡夢。
不要過來…不要碰我…分不清是我在顫抖,還是銀針。
"老子在這裏,有種過來吧!"一聲怒吼,宗參將在另一邊大喊着,這個身經百戰的漢子,現在竟然也顫抖如同秋風裏的落葉。
十二具白骨一起轉過身子,動作生硬,其中兩個還撞在一起,肋骨險些勾住。
快跑啊,我心裏在低喊,只是不敢出聲。
一步,又一步…宗參將只是站着,死釘着骷髏的腳步,好像在計算什麼。
終於,他再也忍不住,轉身就開始飛奔,只要是人,沒有人願意和這些掛着屍蟲的骷髏動手的。
地上兩隻枯手迅速飛起,一左一右抓住了宗參將的雙肩,我和銀針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宗參將已經轉過身——只是就在那一瞬,一顆骷髏頭骨也已經飛起,雪白大口張開,一口咬住他的面門。
無數屍蟲似乎在瞬間一湧而上,半聲刺耳的尖叫詭異的中斷,好像是聲帶被啃斷。宗參將的身軀頓時變成了掙扎的黑軀體,密密麻麻的屍蟲發出了興奮的吱吱聲,好像很久沒有再嘗過如此的美味。
"銀針——"我什麼也管不了,頹然跪在地上,終於喊了出來:"殺了我…殺了我…"
"小姐…別…怕…"銀針抱着我,無助地安。
吱吱的啃噬聲結束了,屍蟲散開了些,當中新生的白骨緩緩轉過身,慢慢走了過來。
這一回,我們無可逃避。
我不是怕死的女人,但是我不敢想像可能的…結局。
我和銀針一起向後瑟瑟退着,觸手忽然一片冰涼,我一驚,連忙縮回手,回頭看去,是那面小小古鏡,背面青螭紋似乎要在這血紅的大霧中活過來。
我一把抓住鏡子——那是稼笙留下的唯一,如果一定要死在這裏,我也帶着它罷。
翻過鏡子的瞬間,紅霧滴溜溜轉動了起來,在眼前形成了奇妙的氣旋,一轉,又是一轉,竟一起鑽入了小鏡裏。
明亮的陽光驟不及防地灑滿全身,我一陣眩暈,倒了下去。"清寒…"倒下的剎那,依稀有人在耳邊呼喊。
"小姐,這位小姐…"一個男子的聲音在我耳邊低喚:"醒來,醒來。"我醒不過來,陽光裏我的腦海一片慘白,我囁嚅着問:"我死了麼…這,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
"君小姐,你沒事了,你們衝撞了屍氣,幸好沒事。"那個男子的聲音温厚鎮定:"睜眼看看,這裏是温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