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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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隻破籮筐堂皇地放在復盛公一進門就能看見的地方,旁邊是一紙標價:八萬兩銀子,外加四個賬期利息。大凡與復盛公做生意的人進門都會看一看,出門時往往會當笑話講給同行聽。不幾天,除了做生意的人,常常還會有人慕名來看這隻“著名”的籮筐,然後把這個笑話講給更多的人聽。
到了第十天的夜裏,吳商人在家再也呆不住,典見顏上門求見致庸。致庸不動聲,依舊客客氣氣地接待他。吳商人便難堪道:“喬…喬東家,我能…我能跟你一個人説幾句話嗎?”致庸一揮手,旁邊幾個夥計皆掩嘴笑着退走。吳商人囁嚅道:“喬東家,你這隻籮筐,還真賣呀?”致庸故意道:“可不是,擺在這裏就是為了賣掉它,它花了我這麼一大筆銀子啊,怎麼着,吳東家對它有興趣?”吳商人趕緊擺手:“沒有沒有。我是想來和喬東家商量點事兒,我想和復字號一起做筆生意…”一聽這話,致庸立刻起身:“哎喲,那可不行,就因為我用八萬兩銀子買下了你這隻籮筐,我銀庫裏已經沒銀子了,吳東家,你還是到別的相與家問問吧,他們也許願意跟你一塊做生意!送客!”吳商人沒奈何,只得怏怏而去。茂才和幾個夥計走過來,大家都忍不住笑。
吳商人有氣沒力地趕回家。剛坐下,他手下一個掌櫃跑進來道:“東家,不好了!”吳商人煩躁道:“出什麼事了?”那掌櫃道:“東家,那件事已經傳到口內去了,現在不單是包頭的商家,就連京城和太原的商家,也不願意和我們做生意了!”吳商人怒道:“怎麼會這樣?我虧的是他喬致庸的銀子,怎麼他們也這樣?這跟他們什麼關係…”沒過三天,吳商人又來到了復盛公,一進門就趴下連連磕頭:“喬東家,我知錯了知錯了,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你高高手我就能過去,你低低手我就完了!”致庸冷笑問:“真的嗎?”吳商人帶着哭腔道:“真的真的,你天天把這個破籮筐擺在這裏,得全包頭沒有一家商號再和我做生意,連我的大掌櫃和夥計都跑了!這樣下去,我只有離開包頭。可包頭是我的,離開這裏,做不成生意,我還怎麼活呀!”致庸笑道:“吳東家,你認為現在全包頭沒有一個人和你做生意,都是因為我天天把這個籮筐擺在店裏?那好辦呀,你拿八萬兩銀子把籮筐買回去,再一次結清四個賬期的利息,它不就不擺在這裏了?”吳商人跪在那裏咬牙切齒,卻不敢説什麼。致庸道:“吳東家,你不要為難。咱們都是生意人,喬家做生意向來講的是買賣公平,不強買強賣。你要是覺得不划算,可以不買。我還有事,恕不奉陪了!”一見他要走,吳商人急忙攔住,想了半天,終於站起恨恨道:“我買,我買還不成嗎?”當晚,吳商人果然如約將籮筐買了回去。
又過了幾,馬荀領着一臉晦氣的吳商人再次走了進來。吳商人哭喪着臉道:“喬東家,我原想從你這兒買回了籮筐,也就買回了信譽,不料好幾天過去了,我那裏還是鬼都不上門!”致庸想了想道:“我説吳東家,要不那樣,把那破籮筐高高掛到你鋪子門前,讓全包頭的人都看見。我敢説,不出三天,就有人願意跟你做生意!
‘‘可是…可是萬一我這麼做了,還沒有人上門,怎麼辦?”吳商人還是不大敢相信。致庸笑道:“若真要是這樣,我喬致庸就親自上門,和你吳東家做第一筆生意!怎麼樣?”吳商人很,趕緊跪下又磕了好幾個頭。
這次致庸一直把他送到門口,正道:“吳東家,記好了,咱們是商人,好的信譽可不只值八萬兩銀子。我讓你只花這點銀子就買回了信譽,你沾光沾大了!聖人云,‘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何況我們這些商人?行了,改天生意好了,你得請我吃酒!”吳商人連連點頭道:“我一定請,一定請!”他邊説邊走去上車,又跌了一跤。眾人都縱聲笑起來。
致庸離開包頭的子到了。復盛公門前鞭炮齊鳴,鼓樂喧天,兩夥計當着復字號所有掌櫃的面,將一塊新匾高高懸掛於門楣之上,上面是致庸親筆題寫的兩個大字——“厚德”馬荀頗為動,回頭大聲問道:“諸位,讓我們一起告訴東家,喬家的祖訓是什麼?”
“義!信!利!”眾掌櫃異口同聲地回答。致庸點點頭,振奮道:“對!我們尤其要記住,這三個字排在第一的不是利,而是義,喬家做生意講究的是以義制利;其次是信;做生意要講誠信,無信不立;這利只能排到第三位,按這樣的順序做生意才能稱得上‘厚德’,才能做得成大生意,你們一定要時刻記在心上!”馬荀慷慨拱手道:“東家,您放心吧,復字號有您這塊匾,有我們新訂的店規,有喬家的祖訓,還有我們這些人,絕對錯不了!”在眾人的掌聲中、在鞭炮與鼓樂聲中,致庸與茂才一行終於啓程。不料到了包頭城外,有一幫商家聞訊趕來相送,如邱天駿、焦百川等,把酒相送,執手依依,又是一陣熱鬧。半天后,致庸他們才真正上了路。回來的路上,邱天駿在車中對崔鳴九道:“我們過幾也回去吧。喬致庸來的時間不長,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乾脆利落地給這裏立了規矩,十年八年內,沒有誰還能改得了這個規矩。”崔鳴九道:“可是…祁縣那麼小的地方…”邱天駿道:“你錯了。晉商裏沒出一個喬致庸,包頭就是大地方,祁縣是小地方;祁縣出了喬致庸,包頭就成了小地方,祁縣就成了大地方!”崔鳴九心中未必月艮氣,但也不敢説什麼。
邱天駿看看他道:“對了,喬致庸用一個二十八歲的人做復字號的大掌櫃,同業都去恭賀,你為什麼沒去?”
“我…”崔鳴九有點不好意思,邱天駿哼了一聲:“你是不是覺得他原本只是一個跑街的?”崔鳴九不語。邱天駿反問道:“我用你當大掌櫃的時候你多大?”崔鳴九道:“東家提拔鳴九時鳴九三十八歲,在當時的大掌櫃裏算是年輕的。”邱天駿點點頭:“明白了就好。喬致庸提醒了我們,以後我們和喬致庸之間,不,是和山西的商家之間,要爭的已經不是一樁樁生意了。”崔鳴九一驚,問道:“那是什麼?
…
‘是人才,”邱天駿沉聲道:“喬致庸雖然年輕,卻知道天下最大的事是羅網人才,使用人才,讓人才變成為喬家效力的死士。你瞧吧,這個二十八歲的大掌櫃,將來會為喬家累死的!”崔鳴九大為震驚,埋頭半晌後終於道:“東家,我懂了。以後凡是人才,我將不惜一切網羅到達盛昌來。”喬家早就接到了訊息,所以致庸還未到家,喬家堡裏裏外外已經張燈結綵。雖説喬家家規不讓請戲班子到家裏唱堂會,但這次曹氏做主,把戲台子搭在村後河灣子裏,請了九歲紅的戲,預備連唱三天。玉菡更是喜不自勝,每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就盼着致庸回來。
2致庸一行風風光光地回到了喬家堡。一進門,他按規矩先在祠堂中給祖宗上香、行禮,接着抱住致廣的牌位好一陣慟哭:“…包頭復字號轉危為安了,大哥,你可以閉眼了…”曹氏在祠堂門外聽着,也伏在張媽懷中大哭起來。玉菡則痴情地望着祠堂中的致庸,悄悄地抹淚,幾乎難以自持。
當喬家堡大擺接風宴,茂才、戴老先生、閻師傅及曹掌櫃都被奉為上賓,這些人共同經歷了一場患難,今相聚,頗有苦盡甘來、共患難之慨。席間賓主皆歡,都喝多了。
玉菡自致庸進門,一直沒什麼機會與他親近,眼見着夜漸濃,前院仍舊毫無散席的跡象,不着急起來。明珠在一邊看着,打趣起她來:“小姐,您身上法蘭西的香水整個喬家大院都聞到了,怎麼姑爺的鼻子那麼不靈光啊?”玉菡忍不住啐道:“你這個死丫頭,只知道打趣主子,還不趕緊去前院看看是怎麼回事!”明珠一聽這話,咯咯笑着出了門。
不多會兒,明珠急急進門道:“小姐,二爺和孫先生都醉得一攤泥似的,孫先生在那裏舞醉劍呢…”玉菡聞言,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急急往前院奔,一邊埋怨道:“這個孫先生,知道他今兒剛回來,還讓他喝那麼多!”明珠掩嘴笑道:“小姐,不是的,是二爺先把孫先生灌醉了,他們都説二爺海量呢!”前院中月光遍地,踉踉蹌蹌的茂才舞醉劍,口中胡亂地道:“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成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哈哈哈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旁邊的一幫爺們都醉得不成樣子,卻連連喝好。閻鏢師哈哈笑着,也踉蹌地舞起一把長刀來。他是練家子,自然舞得好看十倍,周圍轟然叫好起來。
玉菡皺着眉頭四處看,獨獨沒有發現致庸,心中一急,拉過半醉的長栓問:“二爺呢?”長栓四下一望,也着急起來,陪着玉菡找了好一陣子,前院以及內外書房都沒有發現致庸。明珠小聲嘀咕道:“天哪,會不會是劉黑七…”玉菡心中一驚,差不多要落下淚來,長栓則被嚇醒了。突然,長栓一拍腦門道:“我想起來了,二爺可能在那裏…”他們趕到統樓庫房的時候,致庸正躺在一條長凳子上呼呼大睡。月光靜靜地照在他的臉上。他睡得很沉,嘴角還掛着一縷涎水。長栓剛要上前叫醒他,玉菡趕緊擺擺手,心疼道:“別吵醒他,讓他睡吧,這一陣子可累壞他了。”她吩咐明珠回房拿一條薄被,小心替致庸蓋上,然後慢慢在致庸身邊坐下。明珠看看她,又看看致庸,忍不住問:“太太,您就這麼守着他?”玉菡點點頭道:“明珠,你回去端壺茶水過來。你們都去吧!”清晨那縷陽光温暖地斜照進來,致庸抖着他的眼睫,不情願地慢慢睜開雙眼。也許是剛才的夢境太過清晰了,夢中那個眼波清媚的女子帶給他的安詳與甜美,幾乎使他不願意醒過來。致庸眼睛,輕輕地嘆了口氣。忽聽耳邊一個柔美的聲音問:“二爺,你可醒了?”致庸嚇了一大跳,一回頭看到玉菡正含笑痴情地注視着他。一旁明珠揶揄道:“二爺真是好睡,太太在這裏守了您一夜了!”致庸有點慌:“啊,太太,你真的守了我一夜?”玉菡温柔地望着他,剛想開口問他剛剛為什麼嘆氣,又忍住了。明珠看着他們好笑,轉身溜走了。
玉菡輕聲道:“二爺,你大約忘記自己還有房媳婦吧?”致庸臉一紅,湊過去嗅她:“晤,太太,好香,這麼久沒聞法蘭西的香水味了!”玉菡躲了躲,致庸突然上前,一把將她抱起:“太太,我就是把自個兒忘了,也不能把這麼漂亮的太太忘了呀,走!”玉菡急紅了臉:“快把我放下!讓丫頭們看見了!”致庸耍賴不放手:“不,太太守了我一夜,我就這麼把你抱回去,讓她們都看看,這就是我喬家的二太太!”説着,他抱着她便往外走。玉菡掙扎着道:“你要是真膽大,真不怕人笑話,你就這麼走!出了門也別放下!”致庸大笑:“太太,你還甭用這樣的將法,我今兒還非把你從這兒抱回去不可了!”
“你,要死了…”玉菡捂住臉,卻不再掙扎。
二門內,致庸抱着玉菡一路走來,曹氏在屋內最先望見,趕緊關上了窗户。緊接着,每一扇窗都關上了,窗後全是笑着躲避的眼睛。院子裏一時鴉雀無聲。玉菡雙手捂着羞紅的臉,緊閉雙眼。致庸一直笑着把她抱進房間,隨即緊閉了房門…
3當致庸和玉菡到達陸家的時候,陸大可照舊在喂他心愛的鴿子。侯管家跑過來稟告,陸大可一臉不高興:“我不想見他們。銀子拉回來了嗎?”侯管家喜道:“拉回來了。七十萬兩現銀,外加半年的利息,一釐也不少。除此之外,姑爺還從包頭給老爺買回了上好的狐皮袍子。”陸大可臉緩了緩,道:“我今天不見他們了。銀子你替我看好,一塊塊過稱,別走了眼。”侯管家看看他,道:“可是老爺,小姐説,他們履行了合約,我們也得履行合約…”陸大可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了,不就是那棵翡翠玉白菜嗎?”侯管家小心道:“可是小姐説了,要是老爺不給,她就不讓人從銀車上卸銀子。您看這…”陸大可哼哼起來,有點氣急敗壞:“給她給她!我養出的閨女,跟她爹做生意,還丁是丁,卯是卯,看下一回我還幫他們不成,也不想想這回費了我多大的力氣才搞定這件事!”侯管家笑道:“老爺,咱們這回就是沒能收下喬家在包頭的生意,也賺了不少,姑爺和小姐沒有虧負老爺!”陸大可繃緊臉道:“老侯,你替誰説話?這幾個利息,也值得我費那麼多心思?別忘了,我還賠了一個閨女呢,哼!”侯管家諾諾而退。陸大可忽然想起什麼,放下鴿子,轉身就往客廳走。
致庸和玉菡正在説話,回頭看見陸大可氣哼哼進來,急忙給他見禮。陸大可擺手道:“罷了罷了。喬致庸,你就是不來,我還要去找你呢。知道不知道你闖下了大禍!”致庸看看玉菡笑道:“致庸不知,還望岳父大人明示。”陸大可道:“你在包頭改了店規,連夥計也可以頂身股,眼下晉商界都轟動了,説你自毀大商家的顏面和規矩,要聯合起來抵制你們喬家,不和你們做生意呢!”致庸一驚,道:“岳父,我可以解釋…”陸大可打斷他道:“你甭解釋,我不想聽!你把我鋪子裏夥計們的心也給攪亂了!念你年輕,我就不多説了。回到祁縣,馬上請客,把水家、元家,還有昨天剛剛回來的達盛昌邱東家請一請,當眾收回你那條搞得四鄰不安、八方不寧的新店規,讓大家原諒你,也好平息晉商中的這場騷動,讓大家都有安生子過!”致庸終於忍不住,還口道:“岳父,恕小婿不恭。岳父若是就別的事教誨致庸,致庸一定從命;可要説到這件事,小婿卻有話説。夥計也是人,一年到頭拋舍子,離鄉背井,他們為什麼就不能頂一份身股?再説了,連孔夫子都説過,‘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則財用恆足’。這生財的大道就是要許多人齊心協力地去幹,這樣財才能足;財足了,不止大家有飯吃,還能更多地為天下蒼生積財,這有什麼不好?”陸大可嗤之以鼻:“夠了!喬致庸,我知道你讀了幾天書,一開口就是子詩云,之乎者也。我不想聽這個,我只知道拿我的銀子僱夥計賺錢,而不是一股腦地人人頂身股,得雞犬不寧。…看來今天咱是説不到一起了,你們走吧!臨走時我再説一句,我陸大可也是晉商的一員,從今以後,只要你不改那條店規,我也抵制你們喬家,不和你們做生意!”玉菡大叫一聲:“爹,您…”陸大可怒道:“玉兒,你也跟他走,快走,哼,一棵玉白菜,你就這樣和我計較,我打今起不認你們了…”致庸還想説什麼,玉菡賭氣拉着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這邊侯管家急忙送出:“哎呀,姑爺小姐,我送送你們!”侯管家送完他們回來,陸大可依舊虎着臉不理他。侯管家笑道:“東家,您以後還真打算不讓姑爺小姐上門呀?”陸大可黑着臉道:“你,出門給我嚷嚷去,就説為了喬致庸的新店規,我老陸今兒把自個兒閨女女婿轟出去了,從此不讓他們上門了!”侯管家看了他一眼,笑道:“東家,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陸大可生氣道:“你又明白了什麼?”侯管家知道他的脾氣,不再多説,哨然退出。陸大可從褲裏摸出一個小酒壺抿了一口,臉上已沒有氣憤之,反而出微微的笑意。
4那致庸和玉菡從陸家回來得頗早,一大家子統統坐在一起,好容易吃了一頓家常團圓飯。一家人其樂融融,大紅燈籠高高照着。致庸吃了一陣,突然有點恍惚起來。一抬頭正碰上玉菡含情脈脈的目光,這邊曹氏又給他夾了鵪鶉茄子,景泰跑鬧着,在那裏打翻了一個碗,眾人笑着一陣忙亂…致庸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忽然覺到一種模糊而又傷的幸福,不知怎的,一瞬間眼淚幾乎要出,心裏更是有一種奇特的痛楚。
致庸咬住牙,努力不讓那個眼波清媚如水的女子浮現在他的眼前,於是快快地講起了包頭吳商人的笑話,飯桌上笑聲一陣高過一陣。致庸卻再次恍惚起來,心痛得難以承受。玉菡覺得他有點不對勁,又不好問,只得在桌下用手輕柔地捅捅他。致庸一看到她那詢問的温柔眼神,心中更是難受。他笑一笑,打起神,吩咐道:“長栓,快去把包裹裏頭的皮襖拿進大太太房裏去。”飯後在曹氏房中,致庸故作興致很高地向曹氏和玉菡展示他給她們買的蒙古皮袍。
“嫂子,這是給你的。這可是最上等的蒙古皮袍,只有蒙古王公的福晉和格格才有福氣穿,快穿上試試!”曹氏接過皮袍,眉開眼笑,穿上後在鏡前轉來轉去,道:“你們瞧瞧二爺,這麼好的東西,你大哥活着的時候,包頭不知去了多少回,也沒想到給我捎回一件。還是我這個二弟,從小沒讓我費一番心。”眾人都笑起來。玉菡也喜滋滋地穿上自己那件皮袍,妯娌倆在鏡前照來照去,互相評判着。致庸瞧着她們傷地一笑,悄悄地走了出去。
那夜致庸早早便上了牀,不等玉菡説話,便裝作睡着了。玉菡只當他累了,憐惜地親了他一下,便也睡下了。致庸好容易等她睡着,輕輕和衣坐起,看着玉菡睡夢中甜美的笑臉,忍不住暗暗責備起自己。第二一大早,致庸走進書房,拿出鴛鴦玉環耍玩,要拿給玉菡,又忍住了。他搖鈴叫來了長栓,胡亂扯了一通,然後問道:“最近見着翠兒了嗎?”長栓臉一變,道:“二爺,您是想問江家二小姐吧,她一病兩個多月,現在就快嫁人了!”致庸心頭一震,背身過去:“是嗎?那倒要為她高興了。”長栓哼了一聲:“二爺,您就一點也不想知道她要嫁給誰?”致庸生硬道:“雪瑛要嫁給誰,自有她的父母做王,我有什麼必要知道?”長栓嘆了口氣:“江家二小姐要嫁給榆次何家的大少爺何繼嗣!”
“啊,那倒是好,何家富甲一方,雪瑛總算是有了一個好歸屬,我也放心了。”致庸忍不住打心眼裏生出幾分欣和喜悦,隨即又是一陣傷。長栓嘆道:“二爺真不知道?這何繼嗣是個大煙鬼,癆病纏身,都説他活不久的!”致庸回頭急道:“你説什麼?何繼嗣是個病人?”長栓點點頭,嘆氣道:“是個半死的人,一年到頭抱着個藥罐子,瘋瘋癲癲,誰家願意把女兒許給他!”致庸大叫:“怎麼會這樣?姑父姑母怎麼這麼糊塗!”長栓看看他,猶豫再三道:“二爺,我聽説這門親事是江家二小姐自己點了頭的,本來江家老爺已經答應退親,後來是她自己做主要嫁到何家去!”致庸大駭:“不,這怎麼可能?這不是真的!”長栓跺跺腳,索道:“有什麼不可能,翠兒告訴我,江家二小姐這麼做,全是因為二爺您!為了您負了她!”致庸變,起身就往門外走,嚇得長栓趕緊跟上。致庸也不管,徑直到馬廄牽了一匹馬便奔了出去。長栓攔不住,只好拉了一匹馬趕上去。
致庸一路打馬飛奔,很快到了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