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美酒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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疙瘩裝模作樣地翻了翻中文菜單,用生硬的中文説,西紅柿炒雞蛋,豬排。好了,謝謝。
他放下菜單微笑着看她,你想要什麼?
她聽到他古怪的發音,忍不住看着服務員小姐笑,魚香絲吧,謝謝。
魚香絲?他模仿她的發音重複了一遍,我知道,好吃。
她忍不住大笑,掩住臉,將腦袋俯在桌子上,拼命地想壓抑住如水般席捲的笑,什麼叫魚想老死?我也想老死呢,疙瘩。
女服務員聽了她的話,看看疙瘩發愣的樣子,也跟着笑了起來。
疙瘩本不明白她們笑什麼,看到她們的笑,尷尬地伸手拽她,想將她的臉抬起來,你們笑什麼?什麼?
沒什麼。她努力安定了笑意,抬起臉,你愛吃中國菜嗎?
很好。只是不能每天吃,我還是習慣我們自己的食物。他聳聳肩,中國菜,最好吃的是西紅柿炒雞蛋。
你倒是好養活。她輕輕地用中文説,看着他揚起眉以示疑問的微笑,習慣這兒的生活嗎?
好。有酒吧,有西餐,有超市,有盜版電影。他呵呵地笑,其實跟在家沒有太大區別,在家還不容易看見盜版呢,呵呵,實在很便宜。他頓了頓,只是街上全是中文,講英文的人又不多,不太方便。嗯,你喜歡這兒的生活嗎?
不喜歡和喜歡有什麼區別?她笑,給他倒了杯茶,你也説了,其實生活是差不多的。
你可以體驗一下,區別仍然存在。比如,非洲,我喜歡非洲,每年休假都會去的。那兒真的是太了,難以用言語描述,你真應該去看看。
將來,有機會的話。她簡單地應付這個話題。非洲?開什麼玩笑。她想也沒有想過,自己將會走出自己的城市三天以上。這次出差,着實是他給她帶來的一種新體驗,她在初聽到安排時竟然有一絲抗拒。只是真的在路上了,才漸漸習慣出行的陌生覺。她太習慣於過着習慣的子,並不企圖有一點點改變。對她來説,生活的惰似乎永遠盤踞,使她永遠不想改變自己悉的環境。
喝點紅葡萄酒嗎?疙瘩笑着看她,顯然已經明白了她是在應付這個話題,便不再提起。
和中國人相處時間長了,他學會了從毫不動容的外表中觀察真實的想法。她想。他已經瞭解中國人的婉轉拒絕。她記得他説過,中國人微笑着説,我願意,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考慮的。語氣毫不動,從容不迫,眉眼沒有一點波動。這便是毫無興趣的拒絕,即使有了機會,也毫不考慮,甚至,在説的時候,便已經同時忘記。她着實佩服他鋭的觀察力。他已經漸漸地在瞭解這些對他來説全然陌生的人了。
我不喝酒。她拒絕説。
來點吧。我幫你倒一點點。沒關係的。我不會害你。他像個孩子一樣,舒展眉頭笑了,笑容明亮而乾淨,碧藍的眼睛純粹得幾乎接近明媚時的天空,一絲雜都沒有,只是有着歡樂的花在輕輕翻滾。
她低下頭去,不再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太過乾淨,太過純粹。她不忍心拒絕他的任何建議了。她想,就憑這雙誠懇的眼睛。也該是值得信任的吧。
她記得以前有一個美國外教給她上的口語課,在一堂課上,那個高大的男人叫所有的女生回答這樣一個脆弱得毫不現實的問題,如果有十個完全陌生的男人站在你面前,你必須要挑選一個做丈夫,你會憑什麼挑選?
她清楚地記得這個問題換來了眾多千奇百怪的答案。當輪到她時,她安靜地説,一雙誠實的眼睛。那個外國男人讚許地看了她一眼,你是的。便轉身繼續問其他女生。她被這句突兀的評價震驚得幾乎手足無措,看着其他女生含笑注視着她,無地自容地想鑽到地下,再也不要出來。
她是的。可是,她並不想這樣。在學校時,她是那麼強烈地排斥做一個好子,想努力為自己爭取一份事業。事情兜兜轉轉,拐了個大彎,現在,她已經又回到了從前。像學生時代,一樣想努力在社會上為自己爭取個位置,獨立而堅強地存活,一樣輕易地被一雙誠實的眼睛打動。
她突然覺得有些難過,好笑而又難過,回憶外加這種情似乎有些鋭得接近遲鈍,把她襲擊得麻木。
他在她杯裏倒了一線紅,好啦,嚐嚐吧,修女姑娘,我猜,你家是修道院。
她端起酒杯淺淺地喝了一口,眯起眼睛看看他,笑了,你還不大瞭解我,而且,永遠也不能瞭解我。你離我的生活很遠。
算了吧。他大幅度地揮手,差點把服務生手中端的盤子打落,他吐吐舌頭,沖服務生做了個鬼臉,請求原諒。得了,我知道,我懂怎麼看人。他略微停頓了一下,你為什麼不男友?不喜歡?他抬了抬眉,鋭地注視她的眼睛。
你真是多管閒事。好吧,告訴你,親密關係令人恐懼和厭煩。她簡單地説,低下頭看眼前的菜,不再想談下去了。
怕什麼?愛情是很美妙的東西。他顯然不以為然,抱着看她,一臉仔細研究的神情,你怕什麼?到底是什麼?能不能説?
不能。她笑了,但沒有看他。他怎麼能理解呢?他的生活富裕而從容,在她的眼裏,他甚至活得像個孩子,每天盤玩着汽車模型,一到週末便到處泡吧、開卡丁車、越野,他對生活的興趣遠遠超過她,也超過她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她記得小的時候她喜歡玩的東西很多,她對各種新鮮的活動總是充滿了好奇。可是,那時為了能考上個好學校,被姐姐死死管着,連看小説的時間也不給,體育活動不許參加。到長大了,便極為自然地對一切活動喪失了興趣,她只能像只懶貓一樣賴在家裏,一旦喪失工作和愛情,便對生活充滿了厭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