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風雨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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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莒深知這位四小姐的格,能得她低頭,那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心底油然生出一種揚眉吐氣的快,欣賞地等着她的下文。
程雅珍微一凝思,便朗地道:“其實説來也沒有什麼,剛才我在樓下看到你,覺得你的神態很像我一位故人,而我那位故人替我做事,從來不要我煩心,所以,我認為你這一類型的人,都是足以信任的,我這答覆夠了不?”她這所謂故人顯然指的就是他史莒,史莒想起當年被她呼來喝去的情景,歷歷在目,想不到陰錯陽差又碰到她,還得替她服一次務,人生遇合之奇妙,引得不由他慨萬千的輕輕一嘆。
程雅珍蹙眉道:“我以誠待人,希望你不要妄逞機心。”史莒苦笑道:“你要我幫什麼忙,現在可以説了。”程雅珍天真的一笑道:“你答應了?”史答道:“只能説我同意和你作進一步的商談。”程雅珍笑道:“我看得出,你不會再拒絕我的請求了。”她雖是任,但對人卻是毫不虛偽掩仰,別有一種令人神往之處。
史莒咱然一嘆,使目之中現出一層悵憫的神。
她如果不是從小溺愛過甚,何嘗不是一位值得傾心的淑女。
轉念至此,史莒不由間對這位得不能再的程四小姐,又多看了幾眼。
程雅珍心無雜念,見了史莒的神態,又看了空空如也的桌面,以為史莒怪她小氣捨不得請客,花容微微一紅,喝聲道:“我們的酒菜呢?”玉燕道:“小姐放心,早就吩咐下去了。”程四小姐笑向史莒道:“這家手腳慢,菜倒是做得別有風昧,為了講究火候,可不能過份緊催,我們還是先談我們的吧!”史莒心神一斂道:“在下完全同意。”程四小姐道:“敝莊最近有一件喜慶之事,不知施少俠知不知道?”史莒道:“四小姐説的可是令尊為史少俠舉行加冠禮,大宴夭下羣雄之事?”程四小姐頷首道:“正是此事。”微微一頓,接道:“就是為了史大哥舉行加冠禮之事,我想獨出心裁,在酒宴之上,安排一件無傷大雅的餘興,以博來賓一笑,你的任務就是幫助我加強效果。”史莒劍盾一蹙道:“四小姐,你要我做什麼事情?”程四小姐如此這般地説出她的計劃,最後道:“事情就這樣簡單易行,在你來説不過是舉手之勞,事後,你要名,我幫你在江湖出人頭地,你如果要利,我可以送你價值千兩黃金的珠寶,你考慮着點頭吧!”有這等好處,誰還有不答應的,她死料定史莒是答應定了。
哪知史莒偏吐吐地道:“事情不會這樣簡單吧!”程四小姐道:“當然,你要有應付的機智,否則可能吃些苦頭。”史莒搖搖頭道:“只怕還有送命的危險,你不嫌這個玩笑開得太大麼!”程四小姐道:“好漢作事好漢當,真到了緊要關頭,我自會出頭替你解圍,你放心好了。”史莒道:“你這不是巧成拙?”程四小姐道:“我總不能平白無故害你一命!”史莒驀地目光陡道:“開玩笑,這是開玩笑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不明明是拆令尊的台麼?”程四小姐被史莒雙目稜芒瞧得一顫,道:“我就拆他的台又怎樣,你不幫忙就得了,你管得着嗎?”史莒稜芒一斂笑道:“四小姐不要生氣,這個忙我是幫定了,不過,我還是最初的老話,我必須要完全明白你的原因,在心理上才有應付劇變的準備。”史莒這種軟硬兼施,旁敲側擊的手法,頓把這位四小姐得啼笑皆非,再也維持不住目中無人的尊嚴,玉容一悽,掩面啞聲道:“我恨!我恨!‘梵淨山莊’大家眼裏只有史威,…現在你什麼都知道了,你可滿意了吧!”程雅珍一生順境,人前人後,誰不對他禮讓三分,自從史威來到了“梵淨山莊”卻無形之間使她的身價一落千丈,儘管霓霞仙子黃妙妙和閃電娘娘藍紉秋的關係拉得非常好,但這位任已慣的大小姐,因切身之痛,對史威總是不憤不服,天生的相排斥。
所以,她非找機會出出中這口怨氣不可。
史莒心裏想道:“這丫頭四年之前對史威的觀就是這樣,時間過了四年,依然一成未變,雖説任,卻也可見她深具堅強鬥志。”此念一生,不由對她起了一點同情之心,含笑陪禮道:“對不起,我就是這麼個人,為表示在下對四小姐的敬意,在下願義務幫爾出這口惡氣,不要任何酬勞。”程雅珍疑訝地道:“現在該我問你,你不收酬勞的真正原因了。”她並不笨,她也不能不對史莒有所警惕。
他憑什麼不取報酬,世上會有這樣便宜的事麼?史莒暗贊程四小姐的不含糊,由於他對程四小姐知道得太清楚,遂投其所好地朗聲哈哈笑道:“我們真可説是不謀而合了,在下初出江湖,原想做幾件驚天動地之事,揚名顯姓,偏巧每次絕好的機會,都被貴莊那位史大俠捷足先登,搶盡風頭,令人可恨可惱,在下這次趕來,原就有意與他見一高低,如今應四小姐之邀合作聯手,乃是成人助己之事,在下怎能厚臉再索重酬。”程四小姐真的大喜,笑道:“施大俠,你這份敢持虎鬚的豪氣委實可敬可佩,我們君子之約,一言為定,多承專允相助,必有以謝。”住口回頭,吩咐金莒道:“送一份請帖給施少俠,我們也該走了。”金鶯取出一份請帖,雙手送給史莒道:“請施少俠填上自己姓名,持此入莊,自有專人接待,至時我們四小姐另有聯絡。”正好這時酒菜也送上來了,程四小姐敬了史莒一杯酒,道了聲:“告辭!”便帶了金鶯玉燕兩婢,匆匆退出,留下一大桌菜僅只史莒一人獨享。
史莒不也腹中餓了,便不客氣地據桌大嚼起來。
驀地,只見他杯子一放,笑聲道:“尊駕有興,請上座共飲幾杯如何?”這時門口正有一個高不及四尺,年約五旬左右的矮小漢子,在鬼鬼祟祟的伸頭縮腦向裏偷窺。
他屏息輕身,原未發出半點聲息,史莒這一叫破,使他陡然大吃一驚,暗叫了一聲:“不好!”閃身退,忽覺笑上一麻,頓時動彈不得。
接着,便有一股無形勁力裹着他身不由己的進了雅室,更莫名其妙的坐上了原來程四小姐的座位。
史莒若無其事的替他倒了一杯酒,含笑道:“在下借花獻佛,敬兄台一杯!”那漢子這時簡直成了木頭人,既震驚於剛才自己的遭遇,又驚訝於史莒對付他的態度,他行步江湖一生,還是第一遭碰上這種事兒,不由呆住了。
更奇怪的事情接踵而生,他竟不由自主的被一種力量支配着,端起酒杯接受了史莒的敬酒。
這時,只見他臉上黃豆大的汗珠,一顆接着一顆,滾滾而落,一下子全身都濕了。
他也是經過大風大見過不少世面的成名人物,這時竟不知怎的,對自己完全失去了自制的能力,只覺骨悚然,從心底直冒冷氣。
緊接着,另一種怪現象又發生了,他被制的道豁然而開,也不知對面那少年人使的什麼手法。
史莒瞧着這人驚異的神情,面一正道:“在下不是好欺之人,尊駕聽到了些什麼,請直言相告,以免發生誤會。”那漢子定一定神,哈哈一笑,道:“廢話少説,你要怎樣辦就怎樣辦吧,誰叫我落到了你的手中!”看他不出,原來還是一位鐵錚錚的漢子。
史莒暗中一嘆,有道:“此事萬不能外,我不能絲毫大意,只好得罪他了。”此念一決,遂劍眉輕揚,道:“在下已知兄台是一位威武不屈的英雄人物,我也不為己甚,只把你全身道封住半個月,等到‘梵淨山莊’事了之後,再還你自由之身。”話聲一落,緩緩抬起右手,便待向那漢子凌空點去。
那漢子忽然一聲長嘆,自知無力反抗,閉起雙目。
史莒面容微微一動,手下頓得一頓,猛然回頭喝道:“門外是誰?”門外人影一閃,走進了胡姥姥,笑道:“老身姓胡,是本店店東,打擾少俠了。”胡姥姥入得室來,先向那漢子打了一個眼,做出大喜過望的神情,然後向那漢子走去,一笑道:“啊!向大俠你原來在這裏喝上了,老身正有事請教,走!走!老身開酒館,難道會少了你一頓不成!”那漢子神一寬,推座而起,笑道:“少俠,對不起,恕我不能奉陪了。”史莒察言觀,看出那漢子與胡姥姥要玩他的花樣,可是他卻放心的笑了,道:“請便!請便!”史莒的不加阻止,倒使胡姥姥與那漢子都意外的一怔,忘了舉步急急身。
史莒又捉狹的拱手道:“後會有期,得罪,得罪!”胡姥姥臉數變,忽然一笑道:“少俠一併賞光如何?”史莒一躬道:“敢不遵命!”胡姥姥遂領着那漢子和史莒出了“懷遠樓”向自己家中走去,路上故意多繞了兩條街,拖延時間。
史莒心知胡姥姥在店中已發出暗號,準備對付他,他只當不知,任由擺佈。
因為這時他已能確定那漢子與胡姥姥乃是一路的人,換句話説,也就是自己的朋友了,他還用擔心什麼呢。
四年未來,胡姥姥的住所竟然改建得又高又大了,真像是一位發了財的富婆,開始講究享受了。
史莒深知胡姥姥對他母子的忠誠是毫無疑問的,修建這房子,當然也必含有深意,陡地心中一動,忖道:“胡姥姥的膽子不小,莫非在此建立了基地?”思忖未畢,已是行近了門前。
胡姥姥叫開了大門,入門就是一座大廳。
三人入得大廳,廳門接着就有人關上了。
史莒掠目打量這大廳頗為寬敞,但廳中陳設甚少,心中暗笑道:“這哪像個大廳,分明是用來收拾人的所在,唉!此舉未免太…”一念未了,胡姥姥與那姓向的漢子已是同聲大笑,倏然回身,瞧着史莒道:“現在要請少俠對我們開誠佈公了。”史苔點頭道:“可以,請姥姥單獨與在下一談。”胡姥姥毫不猶豫地道:“向大俠請你…”那姓向的漢子截口道:“姥姥大意不得,這位少俠功力通神…”胡姥姥沒讓他説完,便搖手道:“請向大俠放心,老身自有主張。
那向姓漢子搖着頭,嘆着氣,退了下去。
胡姥姥道:“在少俠未説話之前,老身明人不做暗事,先給少俠一個忠告,此廳內外老身均有佈置,少俠幸勿妄圖生事。”史莒一抹臉,揭下人皮面具,笑道:“沒關係,在下頗有自信,姥姥不會向我下手。”一張似生還的面孔,掛着辛酸的微笑,突然出現眼前。
胡姥姥一愣,擦了一擦眼睛,瞪目顫聲道:“你…你…”史莒臉上笑容一凝,熱淚奪眶而出道:“姥姥,你不認得莒兒了!”言罷推金山倒玉柱,拜伏於地。
胡姥姥大叫一聲,抱住史莒,老淚縱橫地道:“認得,認得!你的面容一點兒也沒有變,只是…只是你出現得太突然了,我一時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罷了。”一面用自己的衣袖替史莒擦淚水,一面彈指發出一縷指力,擊向正樑上的一面銅鏡。
“當!”清脆的聲音傳出大廳之外。
廳門一閃而開,從外面走進兩人,走在前面的是那在城門口賣油條的高老丈,後面跟着那姓向的漢子。
史莒自是識得高老丈,可是不知他就是名震天下的雲裏金剛高天雲,不免對高老丈的出現微奇怪。
雲裏金剛高天雲震聲道:“胡姥姥,真有你一套,三言兩語就上了一位朋友,也給老夫引見引見呀。”胡姥姥一拉史莒道:“高老前輩乃是一位前輩奇俠,對你關杯備至,你們本就認識,不用我介紹了,快過去叩見他,叫他也驚喜一下。”不用胡姥姥提示,就憑雲裏金剛高天雲那不加掩飾的説話之聲,史莒就已聽出此老功力不下了黃山四皓,心想:“這又是一位隱世高人,過去真小看他了。”心中想着,人已晃身向雲裏金剛高天雲去,一揖道:“別來無恙,老人家還認得過去經常向您討油條吃的莒兒麼?”
“呵!呵!老弟,原來是你呀!該打!該打!這多年來你竟懶得連口訊都不帶一個回來,害得人人替你憂心不已。”借題發揮,也顯示他對史莒的一片關心至誠。
史莒並不知道當前這位雲裏金剛高天雲與三九散人文尚義對他的垂青,都有將一身絕藝相傳之意,是以聽不出話中之話,俊臉一紅,愧疚地道:“是!晚輩該死。”胡姥姥笑道:“老前輩,你真煞風景,你又不是不知道史莒兒的為人,他要沒有原因,會如此心大意麼?”雲裏金剛高天雲哈哈大笑道:“老夫只不過是發發牢騷而已,誰不知道他必有不得已的原因,難道只有你通情達理不成!”胡姥姥忽然“啊!”了聲,道:“只顧説話,幾乎忘了一件大事!”雲裏金剛高天雲和史莒同是一怔,道:“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