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七章前往東京的關隘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1事情起自五年前的天,時劉暢還在學校,讀研三,準備畢業論文。有一天,導師忽然要她把手頭的事放一放,陪他出門到下邊走一趟。導師情緒衝動,一邊代事情一邊罵人:“無法無天,無法無天!”把劉暢得緊張不已。

師兄説也不是什麼天大的事,就是一些破磚爛瓦。有座城市搞舊城改造,拆及僅存的一段古城牆。導師是研究地方史的,對類似事件很。半年前導師專程去看過那段古城牆,判定是明初建築遺存,很興奮,要求當地政府將城牆申報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答應為他們在省裏爭取。沒想到前腳剛走,後腳人家就拆起了牆磚。

他們去了那座城市,在省城北邊,有二百公里遠。師兄來一部麪包車,一車去了五個人,都是同門弟子。劉暢是導師最喜歡的女弟子,此行的主要任務是陪導師説話,穩定情緒,導師身體不好,得特別關照,這種事女弟子為宜。那天走前因為雜事耽擱,出發晚了點,到地方已是午後。他們沒進賓館,直接去了舊城改造工地,時工地周圍一片狼藉,挖掘機在挖一條深溝,舊城牆已經拆得七零八落,慘不忍睹。導師是動型的,一見其狀眼淚就掉了下來。他吩咐司機把車開到城牆邊,擋在挖掘機前,説就這樣,讓他們挖。幾個師兄趕緊下車,有的打電話找人,有的拿相機拍照。不一會兒一撥兒又一撥兒人員趕到現場,先是施工隊的,再是監理部門、建築公司的頭頭腦腦,最後來了個政府官員,帶着幾個隨員。官員三十六七模樣,理平頭,穿t恤,個頭瘦小卻威風凜凜,戴着一副無框眼鏡。

他説誰敢胡鬧?找死嗎?瞎了還是聾了?統統走開。

他倒不是罵劉暢他們,是罵他轄下各路豪傑。當時場面上很亂,施工隊人員責怪闖入者妨礙生產,影響作,威脅要把導師他們拖出去,把麪包車推到深溝裏。小個子官員一陣罵,給導師解了圍。這人言辭犀利,卻不魯,聲調不高,威力很足,幾句話一説,現場鴉雀無聲。

他説他是本市建設局局長秦石山,有什麼問題儘管跟他説,他來解決。

當時導師沒把這小個子官員看在眼裏。他説他要見市長,讓市長到這裏來。秦石山説分管市長此刻開會去了北京,恐怕一時還回不來,其他的官還多,沒必要找。在這裏他就是市長,市長能幹什麼,他也能。

“找了市長,最後還得找我。”他説。

導師沒轍了,只能指着地上破碎的牆磚生氣:“看你們都幹了什麼事!”該官員彎下,從地上拾起一小塊青灰的古牆磚塊,在手上掂了掂。

“你們怎麼搞的?”他對身邊那些人罵“有沒有腦子!”小個子官員的動作很奇特:他把碎牆磚塊緊緊攥在手心,握拳頭使勁,像是捏一個泥團。然後他放開手,把磚塊丟回地上。

“老祖宗會燒磚啊。”他説“這有幾百年了吧?依然堅硬。”導師説再怎麼也不能把它毀了!

官員説:“老先生彆着急,我來處理。”十分鐘後全部施工機械和人員撤出了工地,秦石山領着導師一行住進了賓館。

當天晚上,這位官員帶着當地一批人到賓館與導師一行座談“認真聽取專家意見。”説話間,這小個子一招手,一個人被從門外帶了進來,劉暢抬頭一瞧不發笑,來的竟是人,她大學裏的老同學周水沐。

秦石山介紹説,這位周水沐讀歷史的,本市方誌辦幹部,對地方風物很有研究,關於這段城牆有些見解,讓他説一説。大家一起看周水沐,那一刻周水沐居然失聲,一句話都説不出來。他咳嗽,再咳嗽,張着嘴巴,眼神茫然。

秦石山説:“給他杯茶,對點涼的。”他讓周水沐喝涼茶。周水沐喝一口放下杯子,秦石山説不行,要周水沐再喝。周水沐端起杯子又放下,秦石山不依不饒,非要他再端起來。

“急什麼。”他説“喝。一整杯,統統喝下去再説。”周水沐乖乖的,真就那麼喝。也怪,只一杯水,他的語言能力奇蹟般得以恢復。放下杯子後他從公文包拿出張紙,這時能説了。

周水沐説那段城牆是否明城牆尚可斟酌。據他的研究,本地明朝建造的古城牆在清代已經基本不存。方誌記載,民國初年本城重修過城牆,這段城牆牆體應當是那時修成的,採用了一些明初古牆的牆磚。

沒容他説完,劉暢一句話就把他打趴了。

“周同學你腦袋進水了?”她笑“老師在這,你還敢當眾作假?”周水沐一張臉頓時紅透,而後再次失聲。秦石山還讓人喂他茶水,這回不管用了,周水沐一開口只有咳嗽,再也説不出話來。

秦石山便接着説。他不慌不忙,説城牆年代是學術問題,允許各執己見,彼此爭鳴,他不搞歷史,不敢斷言。但是他清楚,不管明代的民國的,城牆就是城牆,久了就成古蹟,毀掉總是不好。舊城要改造,新區要建設,有些事實不得已。難得專家學者今天專程前來,有什麼既能改造舊城,又保護古蹟的好辦法,儘管説,一定照辦。

導師就一句話,説這段城牆是文物,絕對不能如此拆毀。秦石山説舊城牆周邊舊城改造已經列為本市為民辦實事項目之首,領導高度重視,限期完成。城牆問題可能得另行考慮,專家學者幫助想想辦法,他保證認真聽取意見。

秦石山讓人搬來大堆資料,規劃圖立項書施工許可證什麼都有,古城牆在那些紙上毫無位置,本就不存在了。導師説如此舊城改造是掠奪加破壞,對前人後人都無異於犯罪。秦石山便笑,説老師要是成了大法官,全國的建設局長一多半都該砍頭。

“但是我得爭取在那一多半之外。”他説。

當晚討論沒有結果,秦石山答應馬上向主管領導彙報,認真研究專家意見。會後秦石山把劉暢的師兄拉住,説有事商量。劉暢剛走到門邊,也讓秦石山喊住了。

“請兩位一起走一走。”他説。

劉暢不解,説什麼事跟她相干啦?

秦石山説劉小姐知道什麼叫當眾作假嗎?看看去。

他把劉暢説周水沐的話記住了,看來還印象深刻。當時也有些好奇,劉暢跟師兄一起下了樓,上了停在樓下的一輛吉普車。秦石山一擺手下令:“走,到工地。”十分鐘到了,就是下午到過的古城牆工地。劉暢在那兒氣個渾身發抖,話都説不出來:下午撤出工地的施工隊已經全軍殺回,現場燈火通明,馬達聲驚天動地,推土機鈎機剷車翻斗車雲集有如蟻羣,下午還清晰可辨的古城牆殘餘牆體早被徹底扒光。

秦石山説扒牆令是他親自下達的。施工單位被他臭罵了一頓,怪他們磨磨蹭蹭,幾小時的事情拖成幾天,個一地破磚,連省城的教授都驚動了。都這樣拖,建設還搞不搞,市領導下的命令還算不算?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現在只能抓住重要的,放棄次要的,破城牆扒光了事,長痛不如短痛。他只管修路蓋樓,歷史不歸他管轄。

“不忍心告訴老先生,”他説“怕他受不了。我看他身體不太好。”劉暢一聲不吭跳下車,跑上前拾起一小塊殘牆磚,兩手捧着,回到了吉普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