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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個月後,時代的關係順順利利地進來了。倒是蘭心,進是進來了,卻從節目部調到了廣告部。做起一些無足輕重的事情來。蘭心對時代曾有的威脅和關心成為她莫大的羞辱和無奈。她對時代的報復來得快速而又直接。

她首先找到了老周,説台裏的值班室不像值班室,一到週末,什麼樣的人都往裏鑽,還有,從門口過都能看到裏面的內衣內褲,象什麼話!

每晚抱着資料往直播室去的時候,也常常會在走廊裏遇到蘭心,當着她的面示威般掏出一把台長室的鑰匙來。

蘭心開門的時候總是先將半個身子貼在門上,門一開,就輕輕地跌到黑暗裏去,彷彿故意要給時代一個懸念,讓時代猜想,黑暗裏,是不是有那個温文儒雅前途無量的中年男人在等着她。當台裏終於謠言四起的時候,時代反而顯得無所謂起來,關我什麼事,時代對遠程説,我一個字也沒説。放風的是她蘭心自己,這個變態的女人。時代説得咬牙切齒。

那一次是全台職工大會,主要談到的是台裏的創收問題。

台裏的經濟是獨立核算。幾個月來創收都跟不上,支出就顯得非常艱難。陳台長嚴肅地説最近幾個月我們台裏的創收都趕不上別的系列台,想必大樓下面的金榜你們都看過了,我這個台長很臉紅,不知道大家心裏怎麼想。好幾個大客户都被別人搶走了,要是大家再沒有優患意識,這台還怎麼生存?説完就看着大家。讓大家發言。誰都不講話,把頭低着,於是就挨個點名。

第一個點到的是做經濟節目的阿明,阿明説:“我天天除了做節目,還不都在外面跑,電台這個媒體,説實話效果來得慢,客户來上幾次節目,覺得對產品沒什麼促銷作用,也就轉投別的媒體了。”羅門説得簡單:“我們編輯,手裏沒節目,又沒名氣,拉的廣告都是人情廣告,人情能做多少次?”做音樂節目的小衞説:“拉廣告的時候,除了別的媒體和我們的競爭,我們本台的人還經常起衝突,比如上次我去新開的“華洋商場”經理見我就説你們台已經來了幾批了,算你在一起是第六個,很難為情。有時為了自身利益,廣告部和節目部主持人之間不是一種合作的關係,而是一種互相拆台的關係。這樣電台在外的形象就很難維持。”許多接着説:“我認為廣告部的管理也很有問題,他們沒有給主持人詳盡的廣告播出單,我們也不太清楚什麼時間該播什麼廣告,客户和我們把合同簽了,到時間聽不到廣告,自然是不肯付錢,我們的信譽也沒了。還有,有的廣告已經到期,該停掉的,廣告部不及時通知,還繼續播,一來給商家造成一種電台廣告和合同不值錢的看法,二來又往往佔住黃金時間,讓新廣告達不到最好的效果。”這樣一來矛盾就集中到了廣告部的身上。廣告部的主任老馬就有點坐不住。他不好出面,就捅捅他下面一個牙尖嘴利的女人出來説話。女人姓王,名義上是廣告部的副主任,一直都沒有明確。平時講話刻薄,喜歡一套一套地教訓人,大家就戲稱她為王律師。

“王律師”頭一歪説:“我認為有的同志説話要注意,大家看看這台裏的東西,你們坐的辦公桌,辦公椅。各辦公室的空調,過年過節的福利,甚至喝水用的杯子,哪一樣不是廣告部辛辛苦苦厚着臉皮出去拉來的。我們廣告部只有四五個人,每年的任務是八十萬。而節目部每個人每年只有三萬的任務。所以需要大家理解我們的難處。至於出現衝突的情況,我們也覺得很傷腦筋。既然今天説開了,我也就代表廣告部來談談我們的看法。”王律師乾咳一聲接着説:“對於廣告的信息來源,運作方法,廣告的策劃,我想我們廣告部在這台裏還算是一把手,不客氣的説,經常出現這樣的情況,有的主持人遇到大的客户,不願意和廣告部商量,而且急功近利,往往幾千元就接下來做了。如果由我們廣告部出面,説不定就能談成幾萬元的大項目。所以説對廣告部的不信任,給台裏造成了不小的損失。還希望節目部的各位同仁今後能多多和我們合作,不要再以小我為中心。另外廣告的管理及播出問題,由於廣告部人手不夠,是不是請台長和周主任考慮一下,由節目部來接手,各主持人各負其責,誰漏播或誰錯播,就由誰來負責。”

“王律師”的話嘎然而止,完了就靠在椅背上,有點得意的樣子,老馬的臉也緩了下來。雨辰這時開口説話了,還是那樣微微的笑着:“你們廣告部不是才去了個蘭心嗎,她可是很有本事的,要利用起來才行啊!”蘭心一聽就話跳起來説:“阮麗,你説這話是什麼意思?”阮麗是雨辰的本名,叫的人少了,忽一聽,有些滑稽,加上蘭心跳得急,差點沒站得穩,大夥就一下子笑了起來。

台長站起身來説:“搞什麼搞!這是在開會!一點新聞工作者起碼的素質都沒有。散會!”接下來的又一次全台大會依然是不歡而散。

這一次談到的是主持人的素質問題。首先發言的是老周。

老周説:“現在聽眾反映,有很多主持人的素質很差,有的連基本的普通話都説不好,做起節目來更是不知所云,把聽眾當傻瓜。我搞廣播三十幾年了,我們以前講錯一個字都是要扣獎金的啊!不要怪我這個主任講話不客氣,在坐的個個都是所謂的啊…明星主持,你們問問自己,究竟有多少檔節目是認認真真準備後才上崗的?從這幾個月的聽眾調查來看,我們的收聽率是不如人意的。收聽率上不去,還談什麼創收要上去?最令人氣憤的是,我們有的主持人還揹着台裏在外面給人家主持婚禮廠慶什麼的,甚至還有偷偷摸摸搞傳銷的,完全不把自身的形象當回事。不過,話又説回來,這裏面也有表現很不錯的,比如時代,她到我們台裏時間不長,文學節目就做得很出,聽眾也很歡,是下了功夫的,這一點我們都有目共睹。所以説主持人一定要肯學肯幹肯鑽研,要有自己的東西,要做一個知識型的主持人。過一段時間省裏有一個主持人培訓班,這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局裏給我們一個台兩個名額。象時代這樣的主持人,我們就是很樂意送她去的。大家都要一起來爭取這樣的機會。有人説廣播這兩年是在畸型發展,但我看,只有我們有進取心,無論如何都是不會被淘汰的…”

“周主任,”蘭心這時把他的話打斷了:“我記得你在大會小會上都不止一次地提過,説是一個全面的主持人只會做節目是不行的,一定還要會跑新聞,會創收才行。當然,我説這話是對事不對人,就説你剛才表揚時代吧,我手裏剛好有一個統計表,她可是一分錢廣告也沒為台里拉到過,那麼請問,送這樣的人去省裏學習,台裏這麼多資格老創收好的同志會不會有意見呢?”蘭心把身子坐坐直,再次説道:“我這是對事不對人,只是想提醒台領導,做事要公平!”整個會場安靜下來。

陳台長掃掃大家,最後説:“有什麼意見可以下來換,但是蘭心,我提醒你,別忘了尊重領導!”大夥兒起身散開,蘭心邁着步子走到時代的身旁,拍拍她的肩,幾乎是貼在她耳邊説了一句話,蘭心説:“時老師,你可別得意得太早!”散了會,時代心裏不痛快,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發呆,羅門安她説:“這種女人的話你放在心上幹什麼呢,台裏又不是你一個人拉不到廣告,象我一樣臉皮厚一點,什事都沒有。”羅門那陣子很少正常地來上班,一天到晚跟在什麼人後面搞傳銷,推銷的是一種“鍵身搖擺機”他神神秘秘地對時代説:“想賺錢你不妨跟我幹,不會吃虧的。”時代説台裏不是反對嗎。羅門説怕什麼,這叫自謀生路。

晚上做完節目出來,許多遞給時代幾張花花綠綠的紙説:“這是我和啤灑廠籤的廣告合同,你給廣告部就可以了。”時代一驚説:“這怎麼可以。”

“你放心。”許多説:“這是新客户,誰也不知道是我讓給你的,你把回扣給我就行了。”時代還想拒絕,許多拍拍她的肩説:“堵住蘭心的嘴並不是一件壞事,知道嗎?”許多的語氣很親切,象哥哥,還有一點象父親。時代來不及去想他的用意何在,伸手將合同接了下來。

時代最終還是踏上了去省裏學習的列車。據説為這事,蘭習不知道到台長室去哭過多少回。時代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會招惹上了這個女人,這個女人認定所有的不如意都是時代帶給她的。倒黴的時代沒有力去和她明爭暗鬥蘭心丟得起一百份這樣的職業,時代卻一份也不能。就象遠程説的,忍忍吧,讓她覺得跟你鬥都沒勁。

和時代一起去省裏學習的,是許多。

這次學習一共半個月,每個名額的經費是二千元。主辦單位的接待工作做得很不令人滿意,賓館的衞生很差,食堂的菜不能入口,熱水又常常供應不上,各地來的“名主持”們怨聲載道。第一階段的內容是“主持人的基本功”課是一個老頭子來上的,老頭姓張,據説是全省數一數二的播音界的老前輩。一整堂課都在教大家念“白依山盡,黃河入海。”滿教室的人在他的示意下輪着白依山盡,時代就悶着笑了出來,坐在她旁邊的許多問笑什麼呢,時代就説象教小學生。幾天的課都是念古詩,大家覺得都沒勁透了,唯一的樂趣是一個西裝筆的做音樂節目的小夥子帶來的,他念起來詩來的時候總是無法按老師的要求做到氣勢磅礴,而且斷句奇怪。比如,白依--山盡,黃河入--海。大家就哈哈哈地笑起來,張老頭説笑,笑什麼呢,不會再來,來,再來一遍,播音,什麼叫播音,那就是普通話一定要正,要有力,要堅決杜絕港台腔。

第二階段講“主持人的語言藝術”課是一箇中年的女人來上的,據就此人是北廣的研究生,很有一點水平。這個女人講起話來較之張老頭要有趣得多,中間還上不少主持人因語言不慎出醜的笑話。大家也算聽得認真,歡笑聲此起彼伏。但從第二天起她不再上課,而是讓大家分為好幾個組,一起來表演話劇《雷雨》的片斷,先是説坐在座位上表演台詞就行,後來有人提議要站起來表演才能入角,再後來竟有人提議要穿上服裝正兒八經地來,老師居然都一一地同意了,主持人培訓班儼然成了一個演員培訓班。

時代分到的角是繁漪,許多做了周樸園。許多的形象和周樸園相差甚遠,他半啞着嗓子對時代説--把藥喝下去!時代就笑得腸子都打結。不止是時代這一組,每一組都是這樣的,把《雷雨》演做了一幕又一幕的喜劇。

學習過半,男人們把興趣都轉投到了撲克上。一到空閒時幾個腦袋就湊到一起,時不時還殺聲震天,彷彿是一場命攸關的戰鬥。女人們則三三兩兩結伴逛商場。時代沒帶多少錢,沒事就是躺在房間裏看電視或者昏睡。有一天黃昏,時代正在整理衣物,許多敲開了她的門。

許多説:“食堂裏的飯吃得人快吐,晚上我帶你出去吃。”時代注意到許多説的是一個“帶”字,這個字裏所含有的親密的意味讓時代措手不及,遠程都不會這樣講話的,遠程會説我們,我們一起去吃飯。時代怕自己心裏的扭捏被許多識破,趕緊説好,我換件衣服。

時代關了門就發現其實本沒有衣服可換,穿在身上的那套是最適合的,剛才的話不過是掩飾內心不安的一句台詞,索就拿起一把梳子把頭髮梳了兩三下,連淡妝也沒畫地走了出去,心裏罵自己沒出息,簡單的事也給想得複雜起來。怪不得遠程老罵她多心。

和許多走在寬闊的大街上,又是秋天了,黃昏的天是暗藍的,象許多身上的那套西裝。光禿禿的樹幹努力向上伸着,渴望與天進行靈魂的談。許多快半拍地走在時代的前面,時代發現他的西裝質地很好,把他的背影襯托得拔修長。於是時代就存心地慢半拍地走着,有省城寬闊的大街上把彼此營造出一種刻意的界限來。許多也沒有回頭,直到過馬路的時候,才伸出手來輕輕地拉了她一把,那一把拉在時代的手臂上,很突然,時代的思緒給拉得猛的緩慢起來,腳步隨之也慢了下去,一輛輛出租車呼嘯而來,許多再狠狠地拉了她一把,兩人就站在馬路的對面了。

“唉,你!”許多責備説:“這麼大的人了連馬路也不會過。”時代笑笑,手臂那兒熱熱的,象給誰套了一個重重的鐵圈,好半天才卸下來。

許多把時代帶到了經貿大廈十七樓的旋轉餐廳,透過餐廳茶的大玻璃看出去,城市的燈紅酒綠有些變調。許多把菜單遞給時代,時代趕緊擺手,許多也不勉強,輕車路地點了幾個菜,自已點了啤酒,給時代要了杯飲料,淡綠體上飄着幾片黃的檸檬。

時代埋怨説:“早知是這種培訓班就不來了。誰有意見就讓誰來受受罪。我看在我們台裏,要不象你一樣有權有勢,要不就象蘭心,不要臉。否則不會有好子過。”

“怎麼?”許多喝口酒説:“對電台失望了。”時代不説話。許多也就不再追問下去。

於是一頓飯兩人之間話不多,好象專門為吃而來。做節目時妙語連珠的時代和許多謹慎地守着各自的心事,象兩個沉默寡言的陌生人。酒足飯飽,時代搶着把錢包拿出來要去付帳。許多站起來説喂喂你幹什麼呢,時代連連説我這人最怕欠別人你就算行行好,要不我們aa制。許多説給我一點面子。時代堅持,面子是另一回事,這次一定要aa制。許多握住時代的手説:“你得把我當個朋友,以後還情的機會有的是。”許多的這一握讓時代驚慌失措,一種温暖的帶有質的情愫象劍一樣的穿透她的心,一時竟有些捨不得把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