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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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衍神情凝重的説:“剛剛接到建康來的緊急快報,河東王鉉,臨賀王子嶽,西陽王子文,永陽王子俊,南康王子琳,衡陽王子珉,湘工王子建,南郡王子夏,桂陽王昭粲,巴陵王昭秀等全部被殺!”眾人聽的鬨然變。謝芳菲愕然半晌,立即説:“不好,蕭鸞他不行了!”眾人沉重的點頭。蕭鸞篡取了蕭賾的皇位,終心神不安,生怕有人有樣學樣,將他的皇位也篡奪了。於是重新大肆爛殺宗親,將高帝蕭道成和武帝蕭賾的子孫趕盡殺絕。自他即位後,為了保持帝位,大殺宗室的戲碼重來就沒有停過。可是像這次這樣大規模的屠刀相向,只能説明蕭鸞的病情越來越重。所以才會迫不及待的要將阻礙太子蕭寶卷登基的人斬草除,以保住他自己的皇位。
蕭衍凝聲問:“看來大變即將來臨。不知道各位有何應對之法?”環顧四周,懾人的氣勢撲面而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乍逢大變,還來不及將這個消息消化,一時間都想不出什麼良好的應對之策。
謝芳菲思索了一下,然後冷靜的説:“大人必須馬上趕去建康!”眾人都吃驚的看着謝芳菲,不知道她為何這麼説。現在的建康人心惶惶,大家都是朝不保夕,不知道厄運什麼時候就降臨到自己頭上。更何況蕭鸞對蕭衍一向懷疑猜忌,以前就革職軟過。差點還殺了他。在這個混亂的時候去建康豈不是自尋死路!
只有蕭衍依舊平靜的説:“不知芳菲何出此言?”謝芳菲仔細分析説:“大人還記得芳菲曾經説過的話?要得天下,先必據雍州。雍州是南齊西北的戰略要地,城高池深,固若金湯,而且兵強馬壯,糧草充足。得到雍州,大事已成一半矣!所以大人無論如何都要趁此風雲鉅變的時機將雍州據為已有。大人想要得到雍州,必須親自前往建康籌謀劃策才是。聽説大人曾經和蕭鸞有一段患難之,想必皇上他也難以忘懷。當初之所以遲遲沒有對大人下殺手,或許念着往的生死情分也説不定呢。”蕭衍沉起來,立即有人提出反對意見,搖頭説:“這個方法行不通,太危險了!現在的建康簡直是龍潭虎,稍有差池,全軍覆沒。更何況趁此混亂的時機,有多少人在一旁虎視眈眈。想要大人命的人還少嗎!只怕蕭遙光就不肯輕易放過大人。此番前去,九死一生,萬萬不可!”蕭衍也在一邊仔細考慮起來。謝芳菲有些焦急的説:“話雖如此。可是世界上哪裏有不冒風險就能安享其成的事情!在這種亂世裏,就是要抓住時機,險中求勝才能成功。只要我們提前安排好一切事宜,隨機應變,一定可以將雍州握在手中!大人,機會稍縱即逝,等到你想清楚明白的時候就來不及了!”還是有人持反對意見,覺得太過危險,如入虎狼之,更好的辦法莫如遠離建康這個是非之地,靜觀其變比較明智。謝芳菲有些氣急的説:“大人如果就這樣待在雍州靜觀其變的話,自然平平安安,身家命無憂無慮。可是若是想成就一番霸業,必得經歷各種各樣的風險和磨難啊!越是混亂,越能從中混水摸魚,得到極大的利益。更何況禍兮福所倚。大人若能因為漢北之地盡失而穩守雍州,何嘗不是因禍得福呢!”蕭衍聽到謝芳菲後面的話,雙眼閃現出驚人的神采。站起來,揮了一下手,眾人立即就安靜下來。蕭衍先環視了全場一遍,然後傲然説:“大家説的都很有道理,不愧是我蕭衍得力助手。可是古語説的好,不入虎,焉得虎子!我蕭衍豈能被小小的風險嚇得做縮頭烏龜,從此就待在雍州不敢出來呢!要想成大事,必須有非凡的魄力。今天在這裏正式宣佈,我們明天立即起程趕往建康!”眾人看到蕭衍出來的天生的王者之氣,鬨然應諾。謝芳菲神情也動起來,自己似乎重新體味了心中久違的成就。當年也是今天這樣的情形,蕭衍力排眾議,接受了自己的意見。然後連夜率領大軍破了徐玄慶的人馬,一舉殲滅了北魏圍攻的數十萬大軍。芳菲有種舊事重演的恍惚,像是兩團光影重疊在一起,糊糊間分都分不清。
蕭衍讓容情和謝芳菲暫時留下來。微笑着説:“芳菲自然是要和我一起前往建康。不知容公子是否能和我們一起去呢?此行確實危險重重,若能得容公子的鼎立相助,那就更加萬無一失了。”雖然對着容情説話,眼睛卻瞟向另外一邊的謝芳菲。謝芳菲心裏有些尷尬,故意視而不見。
容情毫不掩飾的説:“既然得大人看重,容情焉能不從命!”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蕭衍大笑着連聲説好,然後説:“芳菲,我聽聞你無父無母,孤身一人。我想認你做我的妹子,不知你意下如何?將來若是有誰欺負你了,也可以有投奔的地方呀!”謝芳菲完全沒有料到蕭衍居然想要認自己做他的妹妹,那自己將來豈不是什麼長公主了?身份地位那可是大大不同。簡直是措手不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蕭衍嘆了一口氣,出回憶的神説:“當在鄧城,情況實在是千鈞一。我遍身是血,體力完全透支。僧珍若是晚來半會兒,見到的肯定就是我的屍體了。後來我知道是你提前就警告過他,所以他才能來的那麼及時。我當時心裏十分後悔,不應該眼睜睜的看着你離開,而什麼都不勸阻。心裏誓,若是再見到你,一定要好好對待你。蕭某的這條命都是你救回來的。芳菲,你若是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大哥如何?”謝芳菲心裏頗有些動,蕭衍這麼一個梟雄,能夠做到如此地步,確實難得。儘管自己的能力是他看重的一部分,可是在南朝等級森嚴的門閥制度下仍然敢認什麼都不是的自己為妹子,不能不説是一種蔑視的勇氣。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仍然猶疑的説:“可是蕭家的其他人…”話還沒有説完,蕭衍立刻打斷她説:“你是認我做哥哥,又不是認他們做哥哥。你怕什麼呢!”謝芳菲只好乖乖的喊了一聲:“大哥!”心裏嘆,這麼幾天,不但多了一個弟弟,現在又多了一個哥哥。世事真是難以預料啊。
蕭衍微笑起來,説:“這件事情,我其實早就和你嫂子商量過了。她也十分贊同。還讓你要去拜見她這個嫂子呢。芳菲,以後若是有人欺負你了,就直接告訴我這個哥哥好了。我一定替你出氣。”拿眼睛盯住旁邊的容情。容情連忙恭身避開蕭衍的注視,表示絕對不敢的意思。
謝芳菲心想,蕭衍是真的疼惜自己呢。是怕自己將來無依無靠的受人欺負,所以才認自己做妹子的吧。可見他對秋開雨的事情雖然從來都沒有提過,心裏還是十分自責。笑了笑説:“大哥,既然我們明天就要離開了,我想先去通知一下陶大師,也好讓他隨我們一同上路。反正都是要去建康,路上有個照應,人多也熱鬧呀。”蕭衍點頭同意,囑咐了幾句,也離開了。
謝芳菲邊走邊嘆的説:“容情,我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成了蕭衍的妹子!唉,這麼一來。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容情安她説:“你孤苦伶仃,舉目無親的。如今有個靠山,自然是好的。”謝芳菲心裏總是不塌實,也説不上來究竟是為什麼,照理説應該是一件好事才對。索説:“管他呢,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説吧。現在的事情還頭痛不已呢。”讓謝芳菲頭痛的事情自然是她這個新認的弟弟。謝不文已經不怎麼吵着要母親了,看見謝芳菲,伸開小手就要抱。謝芳菲從丫頭手裏接了過來,逗他説:“小文乖,叫姐姐!”小文果然含糊的叫了一聲姐姐。謝芳菲又指着容情説:“叫叔叔!”小文叫的更加不清。謝芳菲看着一臉無奈的容情,笑嘻嘻的親了親小文的臉蛋獎勵似的説:“小文真乖。姐姐帶你去找陶爺爺!”陶弘景聽到明天就要心急火燎的趕往雍州,心裏自然不願意,他什麼都沒有準備呢,這幾天將隨身的行李折騰的亂七八糟。經不住謝芳菲的一番軟磨硬泡,還是無奈的答應下來。謝芳菲笑嘻嘻的説:“那小文到了建康後就有去處了。還有比大師那裏更安全的地方嗎!”氣的陶弘景吹鬍子瞪眼睛的看着她。
形勢這麼緊張,謝芳菲自然也不想帶着這麼一個小孩去建康,可是單獨將這麼一個小孩子扔在雍州又放心不下。還不知道這一去要去多久呢。可是給陶弘景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絕對安全無虞。天下間誰不給他幾分面子,就連蕭鸞見了他還不是照樣得客客氣氣的稱呼一聲“陶大師”謝芳菲哄了一會兒小文,仍舊將他扔在陶弘景的別館裏,和容情慢慢的走回蕭府。夜涼如水,寂靜無聲。謝芳菲長嘆了一口氣,決定將自己和秋開雨的事情坦白的告訴容情,免得辜負了他的一片深情。
謝芳菲惆悵的説:“容情想必是清楚我和秋開雨之間的孽事。從當天晚上離開雍州起,我為了救活他,確實吃了一些苦。後來又為了恢復他的武功絞盡了腦汁。他為了我差點連命都沒有了,又三番五次的受人威脅。可是就算是這樣,我們兩個人還是註定沒有好結局的。他仍舊一心一意的想要做他自己認為該做的事,而我也開始厭倦了東藏西躲的子。就算他不離開,兩個人到最後也是兩敗俱傷的結果。如今徹底的一刀兩斷了,可是我想起他心還是會痛。我曾經告訴自己,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欠他什麼了,什麼關係都沒有了,不要再想着他了。可是,容情,我實話告訴你,我想起他的時候心口裏跟針扎過似的。容情,我這麼一個人,連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我知道你對我好,你一定要想清楚了。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容情仔細聽她説完這麼一大段話,然後認真的説:“芳菲,我對你的心絕對不會比任何人少。你有什麼不好,為什麼要看不起你自己。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勇敢的女子。你甚至肯收養一個和你什麼關係都沒有的小孩。你總是有辦法解決大家都認為不可能解決的事情。就是你和秋開雨之間的事,我從來都沒有覺得是一件孽事。只是他傷你太深了,你們或許真的不適合。我看着你帶着昏不醒,生死未卜的秋開雨離開的時候,心裏只希望那個將死的人是我。芳菲,你總會忘記秋開雨的。今年忘不了,明年總可以忘的了吧,還有後年再後年呢。我記得芳菲曾經對我説過,不管什麼事情,過了十年八年後就沒有那麼難以承受了。芳菲,你現在還會心痛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是,你不能因為這樣什麼都一概拒絕呀。你不是也説你已經和秋開雨一刀兩斷了麼,你總要往前看才是。芳菲,天下間其他的人我都不放在眼裏。”謝芳菲垂頭不語,或許因為容情將來真的可以將他給忘記,這也沒有什麼不好。容情,容情實在是很好的一個人。容情送她到門前,低聲説:“芳菲,以前的那些事情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謝芳菲眼睛有些濕潤的説:“恩,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容情,真是謝謝你。”容情看着她暗夜裏亮閃閃的眼睛,強自剋制住自己,笑了一笑,還是就這麼離開了。
謝芳菲心起伏,一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最後嘆氣的想謝芳菲總不能再是以前的謝芳菲,人不管是自願還是被迫,總是要往前走。
一大早起來就看見整個蕭府全副武裝,準備上路了。蕭衍見到謝芳菲讓她過來,有些猶豫的説:“我想將柳慶遠留在雍州打點戰後的一切事宜,芳菲認為怎麼樣?”謝芳菲想了一下,説:“我覺得還是讓呂僧珍呂參軍留下來比較合適。”蕭衍説:“呂僧珍自然沒有問題,可是我想帶他一塊去建康。”謝芳菲説出她的理由:“大哥,我們這次去建康,並不是帶兵去打仗。我們只能智取,不能力敵。建康畢竟不是我們的地盤,就是要達也打不贏。再説了,讓呂僧珍留在雍州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讓他做。”蕭衍忙問是什麼事情。
謝芳菲認真的説:“大哥,我們要未雨綢繆才是。是時候招兵買馬了。等到我們回到雍州,一定要有強大的軍事力量才行。在這個混亂不堪的時代,武力才是最強大的後盾。記得有一個人説過,槍桿子裏出政權。所以大人一定要提前進行此事。而呂參軍是不二人選,當仁不讓。若是由他留在雍州進行此事,大哥便可以放心前往建康了。呂大人將來會成為大哥的左右手呢,一定會大哥立下無數的汗馬功勞。”蕭衍點頭同意了,説:“芳菲上次説的將城外那些年輕力壯的難民徵收入伍一事就讓僧珍負責好了。順帶讓他將我的信印拿去,就説因為兵員短缺的關係,要在整個襄樊地區大量徵兵。”叫來呂僧珍,當面將這件事情代清楚。
謝芳菲連忙話説:“僧珍,你絕對不可以強行拉人入伍啊。蕭大人在民間的聲望絕不能因為這次徵兵一事而的人心盡失。如果真的遇到有什麼困難的話,那就給每個前來徵兵的人一小筆錢財好了。這種又有銀子又有前途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樂意。”呂僧珍有些為難的説:“可是我們軍中的銀餉有限呀,恐怕辦不到了。”謝芳菲“哦”了一聲,見蕭衍也是一臉的無奈。遂問:“上次我們向曹虎使的美人計可奏效了?”呂僧珍回答:“曹虎確實沒有再難為糧草了。可是這麼一大比一大比的銀子,恐怕不是這麼容易。”謝芳菲笑着説:“曹虎這麼一個吝嗇鬼,打死他也不肯出這麼多銀子。可是我自然有辦法幫你籌措籌措。雍州最富的是誰?”這次是蕭衍在旁邊回答:“是‘寶瑞通典當行‘的大當家胡一天。他的當鋪遍佈整個大江南北。就連北魏也到處是他的當鋪。雖然説不上是天下的富,但是雍州的富卻是無可爭議。”謝芳菲心想,又是這麼冤家路窄的。笑着對呂僧珍説:“你只要對他表示表示,還怕不乖乖的來孝敬您老人家。俗話説,民不與官鬥,商人就更是了。花錢消災的事情,自然樂意。‘寶瑞通’開了這麼一個頭,其他人自然就好説話了。這比餉銀自然就沒有問題了。天下的商人無商不,就讓他們痛一下也是應該的。只是不能過分,點到即止就可以了。”聽的呂僧珍滿心歡喜的走了。蕭衍在旁邊也不住莞而一笑,搖頭走開了。
想要快的到達建康,自然還是坐船沿着水路一直東行。為了趕時間,船行的飛快,可是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到達的事情。謝芳菲一閒下來,心裏悶的慌,又不敢在蕭衍的眼皮底下聚眾賭博。幸好有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文。小文可能是吃的好了一些,就這麼些天,已經能搖搖晃晃的走兩步了。只是放了手,還是害怕,輕易不肯走,傻愣愣的看着謝芳菲,站在房間的空地上,一動都不敢動。嘴角撇呀撇的,可憐兮兮的喊着“姐姐”眼睛先就濕了。謝芳菲見他這個樣子,不忍心繼續着他走路,心想會走的時候自然會走,也不能拔苗助長,適得其反。嘆口氣,抱起他,胡亂的教他説一些亂七八糟的話。聽的容情都看不下去了,委婉的暗示了幾句,可惜謝芳菲絲毫沒有自覺。
這樣一來,子倒也過的飛快,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傷悲秋了。等到船終於進了秦淮河畔的時候,又想起當被秋開雨挾持的事情。心裏嘆氣,建康這麼混亂,正是混水摸魚的好時機,他也一定在建康吧。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面,見了面又是一番什麼光景。就此形同陌路人了嗎?還是什麼話都沒有了。唉,或許,還是不見面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