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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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上躍的勢頭,黛婭阿藍的上身往馬的另一邊倒,一轉眼她幾乎已經倒掛在小青的另外那一面,弓已經換在了左手,騰出來的右臂擦着地面穿進了素馨的底下,手腕上拖下的鐵鏈子打在石頭路上,起一溜火光。
馬在跑,娜蘭女人的,閃得象雨裏的蜻蜓,輾轉飄搖,素馨閉着眼,只管摟緊了懷裏的小娃娃,她覺得自己騰空而起,跌坐下來的地方,已經是在小青的背脊上,黛婭阿藍的熱氣騰騰的脯前面。
素馨象是在做夢,只覺得另一個女人脯上滾滾的兩團,還有上面擰着的兩個扭扭的結頭,從後往前,緊緊地頂在她自己光着的薄脆的肩胛骨頭上。
箭鏃的,菱形的面,劃出光來朝着四面八方飛散出去。箭鏃的,菱形的面,劃出光來,從四面八方朝着眼前飛聚過來。
弦在娜蘭女人的手中,錚錚地抖,溜溜的飛出去的,往路前,往身後,箭箭沒有落空。錫蘭地方的鐵木,雕出來的暗黑的弓,重得象鐵,堅韌的弦就象是大樹身上纏了一百年的藤。
娜蘭女人分辨着尖嘯的風,她揮弓,點開每一道破空而至的箭,一個晶瑩的響,亮起一小點光。馬在跑,三面的大火在燒,正前的南面是黑一樣的街口。出了那裏,就是轉着彎盤上山的路。
城南邊的萬樟嶺,四十里山路的山脊樑上,就是建了七百年的樟樹關。小青輕嘶一聲,抬前蹄,突然朝上一仰。黛婭阿藍橫擋出去的弓掃了一個空,黛婭阿藍的人正向後側,她收縮起全身肌,覺着一支箭桿緊貼皮膚橫掠過肋下,進了她的懷抱裏。
素馨在她的懷抱裏尖利地喊了一個長聲。上山路了,鋪的是大的石頭階,小青躍上了它。天亮了。看了山下一夜的滿城大火,守關的老黑站在磚門樓上,焦躁得不能坐,也不能站。
按他的子是要帶着手下這十幾個弟兄打下山去,可是這道大門是奉了軍令守的,他不能把它丟了。
有什麼動靜讓他起了個機靈,他突然覺得,正該要有件什麼事。輕輕薄薄漫過的晨霧後面,兩邊參天的老樟樹沉寂無聲。
老黑看到寬一丈餘走五步上一個石台階的王家的驛道上,一個赤着上下身子,手腳拖帶着鐵鏈的女人,濕粼粼油光光的一身棕,牽着一匹矮小的青馬。噠噠的馬蹄聲,清晰的踩出一個點,一個點,叮叮噹噹的鐵鏈子聲,磨着石板一片嘈雜。
馬背上,斜坐着另外一個女人,細白的體一樣是一絲未掛,一支箭,穿通了她的小臂,紮在她懷中緊摟着的嬰兒的口。***他順着一級一級的樓梯,走下地窖底下去。最早在軍營裏挖這個地是存火藥用的,有時候,也關逮回來的逃兵。
現在,下面空着大半,沒有什麼東西遮擋了,要是有點聲音東碰西撞的,嗡嗡的要響上半天。現在下面嗡嗡響着的是鞭子聲,不急,慢的。過上一陣子,嗖的一聲,是鞭子梢揮起來了。
然後啪的一下子,在人的身子上。這個女人在這底下已經站了二十天。她的兩條長腿往兩邊斜分開,腳腕上,合攏着一扇敦實的厚木頭,木頭的大枷長四尺二寬一尺五,份量全都架在她瘦嶙嶙的高腳背上。
地下,染了一大片紅的濕的泥。她的兩支手腕是被穿透了才釘在一起的,用的是稱半邊豬的鐵鈎子,鈎子的彎繞的大,一鈎子能串上兩條小臂的骨頭縫。
打上結,繫上船纜,往地窖的頂棚上直拉上去,女人就舉手,叉腿,繃直了站在那裏等着鞭子。他的大軍是在樟埠頭燒焦以後的第二十天回來的。那麼些天,老黑每天讓弟兄下來,帶着鞭子,。
開始三天,一班兩個人,輪換着動手,幾乎把女人活活掉了一層皮。從第四天上才開始緩下來了,也許,還不該放她就那麼死了吧?
二十天前,天剛亮,扶桑人就撤到了芙蓉江邊,登船解纜揚長而去。回到城裏的老黑不管不顧的追出去八十里,別説本追不上,真要追上了那麼幾個人大概也就是去送死。
老黑直想殺人,可扶桑人也沒給他留下個把傷兵殘將可以殺,其實把黛婭阿藍枷在地窖裏狠揍更是沒有道理,可是老黑就是覺得氣,不知道氣該往哪裏出去。到現在,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拿這個女人怎麼辦。
親眼見過了那一個晚上的事,聽百姓們神神叨叨的一宣揚,現在他的兵都已經不敢靠近這個女人的身了,雖然是哪個娜蘭奴隸若要反抗一定會被凌遲滿門,夷平九族,可是那都是後事。
誰知她什麼時候一時憤,發作起來,自己的脖子不是已經先折成了兩截?他回臉招呼:“你們,做吧。”一個老黑帶着三個親兵跟在他身後。他們上前去,解開了繩頭慢慢往下放,再是強的女人,站滿了二十天也象爛的瓜菜一樣,繩子松下五寸,人就軟低去半尺。
一直到全身子平躺下了地,軟綿綿的半閉着眼睛,嘴裏婉婉轉轉的哼哼。提起豬鈎子來,連帶着女人一雙結滿了黑血痂的手,擱平在地板上。
拉一拉她的手指頭,一拉直了分開兩邊,一邊四個,一邊一個。光砍掉最大的那個就行,讓她再也不能夠握持東西。
斧頭重,不用舉多高,抬起來喀嚓一下,切蘿蔔似的,生脆。一直閤眼不吭氣的女人全身一震,擰起了眉頭,嗚的一聲。又翻過她另一隻手來,也把她攤平了,都看到一一細長的手指頭在輕輕的哆嗦。
可是她並沒有擰着勁要掙的意思,也硬是沒有睜開來眼睛。看準了,再一下子,這回分開去的大拇指頭跳了個高,掉到暗影裏去了。
“上面。”一隻大手進女人散漫四溢了一地的長長頭髮,繞起來,握緊了往地下按結實。
“閉上眼,別動!”另一隻手掌捂在女人的眼睛上,向下拂下去,壓住。幾支松明火把聚在一起,照得女人的臉白生生的泛光。動手的男人右手捏緊刀柄,薄薄的刀刃象一片竹葉似的,上風説不定能飄。
葉子一樣的刃貼緊了眼窩下面的骨頭坎,斜着進去…輕輕的一聲悶響,一股子清亮的粘稠的水從裏面湧出來,濺了女人的半邊臉。出來,刃上繞着血絲。甩一甩手上沾的粘漿,按住另外那邊,也是一,一。
這一回黛婭阿藍掙扎着扭了兩下臉,女人頸子下的筋掙得一跳一跳的,只是拗不過三個男人的力氣。
一口長氣吐出來,女人擰了個之字形的身子軟回下了地。還剩下最後一件事。那麼長時間過來,其實,大家心裏也覺得有點堵着,有點彆扭,手上也不是那麼的有準頭了。
老黑左右看了看,自己動手提起那把斧子來,那麼重的器具他只用一隻手轉上一轉就掉過了頭,鐵的一邊在上,木頭把子豎起來向下當成木杵一樣,他直舂下去,穿破了女人的薄嘴。
一下緊跟着一下,地下那女人再也合不攏嘴,她的嘴變成了象是搗藥的碗,滿口裏都是礪的碎裂聲。斧子把提起來,一嘴的鮮血,上下牙牀光禿禿的只剩下了粉紅的。
女人使勁的,不上氣來,她哽咽着直往後脖子,咳嗽着把血往下面咽。沒了手指,沒了眼睛,再是真的不能用箭了吧?這女人咬過那東西的,那就連牙也不能再給她留着了。
“別讓她們留在營裏了。”他説“全到河邊去,給浙江人背東西去。”
“老黑,你管管這事。”以後,李素馨還是住在老胡家大院子隔壁的那座樓裏,不過他再也不去了。他就一直住在大營裏邊。以後,聽説是李素馨有時去芙蓉河邊看看。
半邊臉的老黑在那裏看管着娜蘭的女背奴。
“瞎了眼的母畜生也一樣能幹活,”他説,他用鐵鏈子系在她們的上,把她們拴成一串“跟上,往前走就是。”老黑的脾氣也越來越焦躁,他要想割下誰的舌頭,打斷誰的腿,不會有人去攔他。白天,赤身帶鐐的娜蘭女人們背上糧油絲茶,石頭一樣沉實的大塊土鹽,在山嶺兩邊來回的走,晚上,枷住小腿跪在河灘下任憑過往的船工們鬧騰。
黛婭阿藍一天一天枯瘦下去,瘦到兩邊的肋骨一坎一坎的,就象她們上山的石頭路,可是肚子卻慢慢的見着了出來。怪的是這麼五年下來,在她還是頭一回。
只不過駐防的軍營不同京城,軍營裏的規矩可是從來不讓娜蘭女奴生出娃娃來的。營裏就那麼些個人,誰都認識誰,誰知道是誰正好了?不能出來個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