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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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從同德堂回到餘園的陸元梅,神顯得有些匆忙,剛踏進屋,便忙問着啞叔。
“嶽爺到現在還沒有來嗎?”啞叔搖了搖頭,並朝她比了比手勢,説有派人到城外去接,可都過了午時,卻還是不見任何蹤影。
早在三個多月前,京裏頭就以五百里的快馬,將一份緊急文件到元梅手中,文件是由嶽楊的珍饈苑所發出,上頭並以正式的公文函書寫,裏頭寫着…
陸姑娘元梅惠鑑:在下嶽楊,為京城珍饈苑之大掌櫃,亦為聖上御前之首席御廚,因聖上於端陽前後,將臨遊江南,得知貴府於蘇州城內,開設江南第一大點心樓,屆時將藉助貴府,為皇上御前,親賜飯宴,而在下將於清明後三,先赴貴府,磋商細究。
未竟之事,餘容面敍。
珍饈苑嶽楊戊酉年就是因為這封信,元梅才必須於剛結束探蘭之事後,匆匆趕回府內,今兒個已是清明過後三,算算時辰,也該到蘇州來,只是左等右等,仍然不見嶽楊的官隊前來,這怎能不叫她心焚神憂。
不一會,門外傳來一陣鈿翠、步搖急速晃動的聲音,一名面薄纖,頭上新篦着油亮烏黑的排雲髻女子,踩着小碎蓮步而來,她滿臉忡忡,卻難掩興奮神情,連跨進門檻,都差點被絆得撲向啞叔。
“秋姨,小、心點!”元梅心抖了一下,幸好啞叔接得好,否則少顆牙,塌個鼻是在所難免。
啞叔將丁秋娘扶在椅上坐,可這女人卻一刻也坐不住,又咚咚咚地來到元梅面前,張着大眼問道:“嶽大掌櫃還沒來嗎?”
“秋姨,要是來的話,元梅還會站在此跟你説話嗎?”梨渦淺現,元梅輕輕淡笑着。
一聽到嶽楊還沒到,秋娘整顆心更亂了,從三個多月前得知京城第一大點心樓珍饈苑的當家要親臨蘇州,秋娘就一天安不下神來,天天渴盼着這位心心念唸的夢中情人前來。
説起秋娘,可謂是蘇州城內,人盡皆知的一位傳奇人物。
聽説十多年前,生風的陸不凡,明來暗去地同時與元梅生母和秋娘兩人往,大享齊人之福。
當時還兩袖清風的陸不凡,同時應付兩人,倒還遊刃有餘,悠閒自在。
直到陸不凡以湛的賭技發跡後,才發現已讓元梅生母藍田種玉,當時的陸夫人為了怕陸不凡吃完抹嘴不認賬,於是便在蘇州城內的告示欄上,貼上自個兒已與陸不凡將於近內成親,並道出早已身懷六甲一事,硬是將只有一個月的身孕,裝成大腹便便,天天在街頭巷尾接受左鄰右舍的恭賀道喜。
而所有的人一見到陸不凡,對他終於想要安定下來,不再飄泊的心到動容,直説“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要他好好珍惜陸夫人。
當此事傳遍整個街頭巷尾後,陸不凡這下是騎虎難下,半推半就的終將陸夫人娶入門,而為了安妥秋娘,他也給了她一筆不少的銀兩,要她另覓郎君,別再心繫於他。
當年的秋娘心慈腸悲,當然是成人之美,只不過她並沒有另覓新君,也沒到處向人泣訴陸不凡良心如鐵,只是到離餘園附近不遠的客棧內,當個賣唱女,天天不是唱着《孔雀東南飛》,就是《牡丹亭》、《荊釵記》、《玉堂》或是《佔花魁》,首首唱得哀慟淒涼,聞者莫不眶紅鼻酸,曲中旁白部份,多少對着陸不凡有含沙影的譬喻,聽久的人不難聽出,裏頭的負心漢所指的就是陸不凡,但秋娘為了顧及他的聲譽,依然矢口否認。
相對地,陸不凡在受不了良心譴責下,與夫人商議後,決定將寧波的一處別館,先讓秋娘居住,讓她有個暫歇之處,並且每月給予一百兩做為生活費用,稍稍安撫她受到創痛的心靈。
就這麼晃眼一過,匆匆數十年過去,陸夫人在生完麼女惜竹後,因染風寒,不幸溢然長逝,陸不凡也因不想留在傷心地,才將整個事業由長女元梅接掌,而有鑑於十多年來愧對於秋娘,因此在遠行之前,特地前往寧波,將秋娘接於府中,經過女兒們的諒解後,大家也都明白秋娘的為人,願意將她當成親孃看待,並且讓她與惜竹共同掌管彩饌齋,至少有點事做,才不會胡思亂想,鬱悶成疾。自從秋娘從寧波回來後,整個心境徹底改變,她像是返老還童般,總是渴望能再有一段黃昏之戀,像個懷的少女一樣,她不刻板守舊,還天天將自個兒打扮得明豔動人,就是有一回到京城去玩,與嶽楊有過驚鴻一瞥的相視,最後苦於無人牽線,此事才無疾而終。
誰料到,時來運轉,還真有機會讓她再碰到他一次,聽到嶽楊要前來的消息,她早早就引頸企盼,而等夜等,這天終於到來了!
“元梅呀,你要不要再差人去看看,會不會在路上有什麼事耽擱了?”秋娘坐在椅上,端起蓋碗準備喝口茶壓壓神,可碗才端起來,又不放心地放了下來。
“不成不成,我看我還是到城門口去等等,這麼謹慎的客人,一趟路大老遠來,要是怠慢了,這可有失咱們陸家的顏面。”
“秋姨,城門我已派四兒和六兒去看守,一有消息馬上就會回報的,這一趟路山高水遠的,美個幾個時辰,那也是在合理範圍內,這麼想見到嶽大掌櫃,是否另有他意,不妨説來聽聽。”元梅一雙慧眼直盯着秋娘看,她心裏頭全知道,此刻的秋娘,正是心頭撞小鹿,面上起紅雲,可慌得亂着。
被元梅這麼一説,臉是刷得一陣紅一陣白,她扁着嘴,直説道:“把你那份明用在生意頭上,可別用在你秋姨上頭,你這丫頭,我哪有什麼其他意圖,不過就是遠道而來的嬌客,總得謹慎些才是吧!”
“你看起來好像很緊張?”元梅坐在鋪着繡毯的主位上,側目瞧着一旁的秋娘。
“緊張?你這孩子,我哪有緊張啊?”緊張?笑話,她丁秋娘哪懂得何謂緊張。
元梅指着她的手“絲絹都被你扯破了。”
“扯破?”她低頭一看,紅的絲絹已被她的指甲抓破個大,掌心的汗,也全滲進裏頭了。
元梅很想笑,笑這已徐娘半老的秋娘,還像個及笑待嫁的小彪女,等待着花開並蒂的一天,就她所知,這位嶽楊嶽大掌櫃,不過是二十五、六歲,和已四十好幾的秋娘搭在一塊,似乎不怎麼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