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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情深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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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楚離眉梢一揚,猛地站起身來,膝蓋上一尺多厚的文件唰的一聲全部落在地上,飄飄蕩蕩白花花的一片,像是一羣蹁遷破碎的蝴蝶,楚離頓時上前一步,一腳踩在兩張白紙上,皓白的靴子邊上,還有女子娟秀小巧的字跡:水師艦隊分為北海、東海、南海和內海四個艦隊以相互制衡的辦法、以及在金陵、成泰…

“不是讓你們好好照看的嗎?怎麼還會被人給放跑了?”楚離面凝重,雙眉緊鎖,帶着可怕的怒意。

那名黑衣衞下屬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説道:“啓稟陛下,今天早上芊茹姑娘的弟弟找上門來,陛下又不便面,夏大人又吩咐過了,我們…”楚離眉梢一挑,轉過頭來,想了半晌,聲音微微有些低沉的説道:“你吩咐過了?”青蝦點了點頭,説道:“是,昨晚回府之前,我就命人去找她的家人。她畢竟是外人,有她在府內,你昨晚整夜沒有卸妝,況且我們後天就要啓程,事情千頭萬緒無暇他顧,我不覺得讓她被家人帶走有什麼不妥。更何況,金家畢竟是世家大族,就算在宴上金少凰不説什麼,但是我們當街折辱金家大少爺畢竟是落了金家的臉面,事後若是還一直護着那名女子,不免會使人説都督府仗勢欺人,通商一事即在眼前,不能因小失大,和東南氏族生出嫌隙。再者,金少凰是聰明人,我想他也不會因為他兄長就與我們過不去,所以,即便是讓那名女子回家,也不會有人去為難她。”楚離突然冷冷一笑,説道:“你想的倒是周全,你沒聽到嗎,她現在被帶到海館去了,這就是你説的沒有人會為難她?”青夏面不變,説道:“金家的人不會再去騷擾她,我更沒有這個必要,她這個時候回到海館,那就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必定是她自願回去的。”楚離面陰沉,雙目緊緊的視着青夏的臉孔,沉聲説道:“自願?你認為有女人會自願回到那個地方?”

“世界上不可思議的事情何止萬千?她身無長技,又不能吃苦,不事生產卻還帶着一個除了會寫幾篇拾人牙慧的的窮酸文章之外一無是處的弟弟,不去出賣相還能如何?金少遊當初為她贖了身,我又廢除了海禮部的那條規矩,她已是自由之身,卻仍舊回去,就説明她覺得那樣可以更好的生活,你又何必多管閒事呢?”楚離眉頭越皺越緊,口氣微嘲的説道:“我沒想到,你竟然會説出這樣的話來。”

“有何不可想象?”青夏略略揚眉,凌然説道:“各人的路都是各人走出來的,被生活到窘迫極處的可憐女人無數,有人肯放下身段些賤業,出賣體力辛苦勞作以賺取錢財生存,有人卻要出賣**來換取金銀,誰人沒有一把辛酸淚,我沒有那麼多的功夫去可憐他人。你若是同情她,不妨將她買回來,金銀綾羅的養着,也好過這般焦躁。”楚離看着青夏,方才的柔和漸漸隱去,面一層一層被寒冷覆蓋,終於,他冷淡的一笑,説道:“好,你説的對,我現在就去把她買回來。”説罷,一拂衣袖,轉身離去。

青夏衣衫單薄的站在大廳裏,陽光灑在她的身上,明晃晃的,可是卻生生讓她打了個寒戰。瑾瑜跑進來,看到青夏面白青的樣子,一時竟然不敢上前。

陽光漸漸偏西,蒼白倔強的女子終於輕輕的咬住下,緩緩的蹲下身子,將那些散亂一地的書稿一張一張的撿起來,光影稀疏,照在她的身上,斑駁楚楚,越顯得肩膀消瘦,瘦骨伶仃。

那一天,東南大都督夏青上一名海女,並將其買回府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了海市城的大街小巷。那些之前還在疑惑夏都督不好女的世家大族登時心思又活泛了起來,各種宴會的帖子一瞬間如雪片一般紛至沓來。

青夏傍晚時分從海市鹽商的宴會上回來,又順路去了一趟海開市處,和一眾大小官員商討税法的事情,以青夏對先代税法的瞭解,所草擬的法案已經幾近完善,任這些文武百官累死也無法望其項背。説是討論,其實就是青夏布置好以後的事情。她見一名由南楚調配而來的官員很是年輕實幹,為人也機警,就將大部分的事情都代給他,做了妥善的安排。

回到府裏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她在晚宴上喝了很多酒,幾乎沒有吃任何東西,騎馬走了這一會,不免胃部開始翻騰。剛剛走到小池塘處,胃裏突然開始翻江倒海的噁心,腳步虛,她手扶在假山石上,難受的嘔吐了起來。

宋楊站在她的身後,聞聲就停了下來,忽見廊上有兩個小丫頭走過,一人提着一隻水桶,裏面熱氣騰騰。就攔上前去,要拿過她們的水桶。誰知一個小丫鬟卻為難的説道:“這是樂松大人命我們拿去給舒和院的芊茹姑娘的,要是晚了,恐怕…”

“住嘴,讓你給我就給我,説什麼廢話!”宋楊連忙打斷兩個小丫鬟的話,生怕被青夏聽見。

小丫鬟怯生生的將木桶給宋楊,宋楊提了一桶,轉過身去,誰知剛走到小池塘處,卻早已沒了青夏的身影。宋楊微微一愣,面不免唏噓起來。

青夏一個人緩緩的走着,腦袋脹,酒氣上湧,周身都很累很難受。這幾個月來,她還從來沒有喝醉,哪怕自己酒量並不好,哪怕面對再多的人勸酒,她都很有節制的控制着自己。可是今天,不知為何,她卻真的想一醉方休,她很累,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叫囂着自己的疲倦,如果可以,真的想長眠不醒,再也不用去面對那些不可言説的心事。

前面就是竹影滔滔的竹林,旁邊有一泉清池,後面就是今都督府最為熱鬧的舒和院。

青夏扶着一株竹子緩緩的坐下,面對着一池清水,身後就是燈火閃爍的舒和院落,她的心突然就寧靜了下來,似乎飄到了很遠,想起了很多。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想起了那個黑暗無光的地窖,父母的屍體在一旁漸漸的腐爛,出惡臭,自己的哭聲漸漸沙啞,一的等待着那不知何才會降臨的光明。她想起了一個又一個的孤兒院,想起那個噁心齷齪的老院長,想起那間漆黑裏透着令人嘔吐的味道的小黑屋。想起了的街頭,萬家的燈火,還有天橋底下的那個單薄瘦弱的小孩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哇哇的大哭。還有,還有,艱苦的訓練當中,自己營養不良的身體和女孩子天生的體質讓她所受的辛苦,在每一個大家都入睡的夜晚,她仍舊在空無一人的廣場上訓練。長跑、攀巖、擊、搏鬥、耐力、抗擊打、忍痛能力、她孜孜不倦的學習,學習一切的防禦和攻擊,爭取做到最好的決心像是一隻瘋狂的毒蛇,夜夜啃噬着她的心,哪怕是在非洲的叢林,在阿富汗的山區,在沙漠無人地帶,她都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

只因為,那樣艱難的子都過來了,又怎麼會在漸入佳境中窩囊的倒下?

可是現在,她卻真的突然想要倒下了,她很累,只想要徹底的歇一歇,再也不去想那些令她疲勞厭倦的事情。

突然,一隻錦鯉從池水裏跳了出來,噗的一聲濺起了大片的水花,飛濺在她的臉上。青夏略略一皺眉,擋住臉孔,只覺得臉孔清涼,通體舒緩,面蒼白的女子微微一愣,隨即就笑了。

青夏捧起一捧冰涼的水,噗的一下撲在臉上,然後學着大黃的樣子甩了甩,站起身來。

月光淡淡的灑在她的身上,有着悽的顏,青夏一身錦袍,揚起頭來靠着一棵竹子深深的呼,然後轉身就向自己的寢房走去。

微風拂面,有些難言的心事,就這樣被放在了這片竹林之中,被那一汪碧水柔柔的洗去,就此,了斷了吧。

昏暗的高樓上,一個黑衫墨的高大身影站在上面,雙目深沉,凝神望着,穿透了稀疏的竹林,定格在女子的身上,清風吹來,揚起他翻飛的衣角,竟是這般的孤寂和寥落。

明天,就是出兵的子,青夏從早上開始整頓糧草,派出斥候秘密接應南疆邊軍,調動東南駐防軍,做好一切掩人耳目的準備。

同時,為防自己走過東南局勢的穩定,一整,她都在極力的忙碌着。安頓離後軍防,調派信任的人手,提拔能幹忠心的小吏,壓制有異心的大官,架空了幾名元老的實力,壓制東南氏族的鼓動,統籌通商口岸的大事小情,連飯都沒顧上吃。

正因為這樣忙碌,所以一天也沒有和楚離見上一面,等到晚上她拿到南疆邊軍的調函的時候,她整個人微微一愣,一時間竟然覺得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楚離不在房中,她徑直去了舒和院,緻的小樓之內,沈芊茹正在彈琴,聲音飄渺,有着淡若雲霧的飄忽。楚離一身月白長袍,微微閉目躺在一隻長椅上,一旁是一隻黑薰香陶,正在向上微微冒着嫋嫋清香。

不得不説,青夏來的很不是時候。楚離聽到腳步聲,略略皺眉,睜開眼睛,就看到青夏一身官袍站在門口,神情不免有些尷尬。

沈芊茹見了青夏卻不敢大意,連忙彎行禮,柔柔的説道:“民女參見大人。”青夏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緩緩的沉聲説道:“你先出去。”沈芊茹不安的回頭看了楚離一眼,向來在她眼裏,楚離還只是一個都督府的有權勢幕僚,可是再有權勢也不不過都督大人,此刻見青夏這般表情,不由得有些擔心。

楚離微微點了點頭,温和一笑,説道:“沒事,別害怕,你先去吧。”一句簡單的別害怕,就像是一釘子一樣紮在青夏的心裏,女子淡淡的衣衫緩緩消失在門口,青夏深深的了口氣,指尖泛白的握着那隻南疆調函,一字一頓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楚離面不變,仍舊坐在長椅上,波瀾不驚的説道:“沒什麼,我權衡了一下,你説的很對,我實在不應該拿自己的命去和燕回爭一之長短,我之前沒有想到東南這邊的形勢這樣好,如果繼續展下去,不出三年,就可以壟斷西部的經濟,我實在無需多此一舉。”

“於是你就私自取消了明的出兵,甚至都沒有知會我一聲,對嗎?”女子的聲音冷若寒冰,帶着凌厲的氣勢緩緩説道。

楚離眉頭一皺,説道:“近來事忙,我忘了。”

“呵…”青夏突然苦澀一笑,眉梢微挑,淡淡的望着他,輕聲説道:“事忙?忙什麼?彈琴,聽曲,還是忙着取悦佳人?”楚離眉頭一皺,突然轉過頭來,眉眼凌厲的説道:“這是朕的事,不容你來置喙!”

“朕,”青夏低低一笑,隨即苦笑説道:“對不起,我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既然如此,臣就不打擾皇上的清淨。”説罷,青夏緩緩的轉過身去,剛走了兩步,她的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聲音帶着苦澀和難掩的心酸,層層疊疊像是滾動的海,將那些所有潛在的心緒,所有炙熱的情,所有已經漸漸偏離軌道不受控制的情緒都淹沒下去。

“楚離,我真是一個自作聰明不知羞恥並且朝三暮四水楊花的女人,如果,你籌謀五年,就是為了今這樣羞辱於我,那要恭喜你,你做到了。”女子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舒和院的紅牆外,天漸漸暗了下來,門外響起了長長的號子聲,楚離掉錦衣長袍,披上櫃子裏的厚重鎧甲,轉身就走出了房門。沈芊茹跪在一旁的迴廊上,謙和恭順,雪白的頸項有着天鵝一般優美的弧線,楚離原本堅定的步伐,見了她,不由得一愣。

“芊茹最後給恩公磕一個頭,希望恩公達成所願,平安歸來。”楚離眼神如雪,淡淡的看着她,終於點了點頭,説道:“多謝你。”沈芊茹也不抬頭,只是緩緩説道:“芊茹雖然不知道恩公是什麼人,想做什麼,但是還是會每三炷香的供奉,恩公想做什麼,就快去吧。”楚離看了她一眼,隨即轉過身去,決絕的離開了這座温鄉水榭。

直到楚離走得遠了,沈芊茹才緩緩的抬起頭來,注視着那個終她一生都不該有所集的男子的背影,一顆心漸漸的軟了下去。

如果可以,真的想終我一生長伴君側,然而終究沒有這個資格,那就希望另有般配的良人伴着你,讓你不必在深夜獨坐高樓,估計獨處。

恢弘厚重的點將台上,楚離一身黑甲,看着下面兩萬騎兵,眉頭不由得緊緊的皺了起來,似乎在決斷着什麼一樣,有着説不出的凝重。

樂松上前靠在楚離的耳邊,小聲的説道:“姑娘已經上了官道了,宋楊帶着三百個黑衣衞護在後面,不會有事。”楚離點了點頭,樂松想了想不忍心的説道:“陛下,何必這般把姑娘走,海已開,萬事俱備,只要再等三年,不要的匈奴,就算是北秦又有何懼?陛下苦苦等待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和姑娘…”楚離打斷他道:“我等的了,她卻等不了了。”黑袍男子緩緩仰起頭來,説道:“骨力阿術、契丹翰、南奴赤利,這一次,必將匈奴草原翻個遍,不找到他,我們誓不還朝。”大風紛揚,旗幟高揚,有低沉的血腥味道在天空中緩緩彌散。

第二天傍晚,青夏終於找到了一處客棧打尖,女子開房住店,將馬匹給了掌櫃,就進了上房,卻並不掩上門,只是透過門縫向外望去,果然,幾個商旅打扮的男子隨後也走了進來,包下了二樓的幾個房間。

青夏坐在牀榻上,皺眉默想着前前後後的一切事宜,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但仍舊秘而不宣,要了幾樣吃食,就關上了房門。

第二天一早,那一隊商旅突然被一陣破口大罵聲吵醒,他們走下樓來,究竟客棧的掌櫃的怒聲説道:“簡直不知廉恥,我看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公子,才沒要他定金,沒想到他半夜竟然偷偷的跑了,我…”一名男子眉頭一皺,和旁邊的同伴對視一眼,絲毫沒理會老闆在背後大叫的聲音,也沒錢轉身就跑了出去。

青夏一路快馬疾奔,也不管海市的城守在後面跪拜行禮,風火一般的跑回都督府。嘭的一腳踹開大門,卻見門庭冷落,只有幾個打掃的下人,驟然見到她都是一驚。

青夏也不同他們説話,跑到舒和院,不但楚離,就連沈芊茹也已經不在。

所有的一切融會貫通,讓她登時醒悟。

消瘦的女子恨恨的咬着牙,突然一甩袍子,就跑了出去。

當天中午,一道命令就悄悄的傳往邊疆:東南行省大都督夏青,在開放海之後,要開闢邊疆互市,互通有無換貨物,半月後同匈奴大領骨力阿術在白登山會盟。

同消息一同傳出的同時,東南大都督一萬五千人的行轅車隊,向着北地呼嘯而來。

戰火狼煙瞬間迭起,有血腥的風,在北地緩緩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