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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情深幾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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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府夜宴之後,已是深夜,謝絕了金家的留客,青夏一行回到了都督府。好説歹説擺了東方玉兒的糾纏,青夏回到房裏,換下身上滿是酒氣的衣服,穿着一身清淡素雅的淡藍長袍,就向楚離的房間走去。今的一切,看似輕描淡寫,但是獲利不可謂不豐,一舉削去金家十分之**的利潤,這一點,就連青夏事先都沒有想到。有了金家的財力支持,對於整個全盤部署都將大有裨益,一些細節也需要修改,離出只剩下不到二,他們需要在這兩間安排好一切,並選好得力的人手駐守東南。

剛走了沒兩步,就撞見瑾瑜端着一盆熱水急急忙忙的走在迴廊上,青夏出聲叫她,卻嚇得瑾瑜一驚,回過頭來時,臉都已經蒼白。青夏見了笑道:“幹什麼?見了鬼了?”瑾瑜連忙搖頭笑道:“這麼晚了,大人還不休息嗎?”青夏説道:“有點事,要和你們主子商量。”一邊説着,一邊向楚離的房間走去。

瑾瑜見狀,連忙伸出手來拉住青夏的衣袖,陪笑着説道:“已經很晚了,陛下已經睡下了,大人有什麼事還是明天再説吧。”

“睡下了?”青夏音調頓時有些微揚,轉過頭來皺着眉頭向瑾瑜看來,沉聲説道:“那你這盆水是打給誰的?”瑾瑜面有些尷尬,但還是強顏一笑,説道:“奴婢是打給自個的。”

“是嗎?”青夏説道:“你的房間不在這邊,既然是打給你自己的,何必往這邊走?”

“大人…”青夏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就繼續往前走。

“大人,你何必呢?”瑾瑜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聲音裏帶着淡淡的無奈,讓青夏的腳步頓時一滯。

“大人,奴婢知道你是不同的,但是,也僅僅是不同而已,陛下他,畢竟是皇帝啊!”青夏深深的了口氣,隨即越的直了背脊,向着楚離的房間走去。

剛剛走到門口,女子的聲音就緩緩的傳了起來,青夏的腳步不由得一頓,只聽女子悲慼着説道:“芊茹自知身份低微,敗柳之姿,難侍君子,沒資格在公子跟前服侍報恩,明就會自行離去,終生供奉公子長生靈位,以報公子再生之恩。”男人沉了半晌,終於沉聲説道:“你放心,我會給你一筆錢財,保你後半生無憂。”女子苦澀一笑,道:“我已經受了公子的大恩,怎能再覥顏接受公子的財物。”

“你一個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身無分文,最後還不是落一個和之前一樣的結果?你又何必固執?”女子突然低低一笑,説道:“看來公子是誤會了,芊茹並不是怕淪入風塵,被人**,實際上在進入海禮部之前,我就是靠賣笑為生。我不怕做女,我怕的只是怕離開海市,遠赴異鄉。我的父母前年被惡霸在街頭活活打死,只剩下一個還在讀書的弟弟,我在這裏,雖然他厭惡我瞧不起我,但是最起碼我可以給他錢供他讀書,不會讓他餓死,若是我走了,他一個文弱書生,又該如何為生?公子的好意芊茹心領了,大恩大德,永記於心。”女子跪在地上,説完,就掙扎着想要站起身來,誰知略略一動,登時牽扯背上的傷口,低聲的痛呼一聲。楚離眉頭一皺,沉聲説道:“你受了傷,我找人來給你看看。”女子搖了搖頭,説道:“皮外傷罷了,無需公子心,芊茹告退。”説罷就退出了房門,楚離哎了一聲,就追了出來,誰知剛一出門,就看到青夏站在門口,神頓時尷尬了起來。

“你,這麼晚了,有事嗎?”青夏面容沉靜,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情緒,只是沉聲説道:“有一些通商細節和出兵的方略要同你商量。”楚離神情間有些恍惚,但很快就收斂了神,默想了想正説道:“你今天也累了,有什麼事還是明天再説吧,你先去休息吧。”夜晚的風像是冰涼的水,一層一層的澆在青夏的心上,她站在竹影疏落的迴廊上,冰涼如水的月光淡淡的灑在她的身上,像是籠上了一層透明的薄紗,漸漸的將她的呼勒緊。青夏緩緩的點了點頭,説道:“哦,既然這樣,你先忙吧,我先回去了。”青夏轉過身去,步子似乎也比來時的沉重了些,一身藍的長袍穿在她的身上,顯得是那般的消瘦和單薄。楚離眉頭突然皺緊,兩步上前就抓住了她的手,攔在前面,眉間微微有些難掩的心疼,聲音低沉的説道:“青夏…”青夏抬起頭來,微微揚聲:“怎麼了?”楚離雙眼漆黑,有暗暗湧起的光在裏面凝聚,夜風起他烏黑的墨,紛紛揚揚的打在青夏蒼白的臉上,終於,還是搖了搖頭,説道:“早點睡。”指尖瞬間變得冰涼,裏面的血脈都是那般的寒冷,青夏木然的點了點頭,苦澀一笑,説道:“你也是。”兩側的花樹淡淡的播撒着濃郁的花香,一排青翠滴的竹子在空氣裏散着新鮮的味道,和着遠處湖泊裏偶爾出頭的錦鯉,一同裝點出一幅夜下最靜謐的畫卷。女子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長廊的盡頭,一個轉折,就不見了蹤影。楚離一直站在原地望着她,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

青夏站在假山的台階上,北極冰冷的靠在山石上,這八月的晚上突然間也顯得那般的清冷。天邊的月亮清涼一彎,今天是八月十三,再有兩天,就是八月十五了。青夏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己還在敦煌,在一處乾淨的客棧裏,竟然還吃到了月餅,現在想想,那所謂的客棧老闆小二,都是楚離安排好的人吧。

他傾盡全力來滿足自己的那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萬里迢迢的守護着自己這個早就該死去的靈魂,以他帝王至尊能做到這一點已是遍尋塵世無人能及,自己還能奢求什麼呢?況且,又哪裏還有奢求的資格?青夏微微揚起頭來,深深的了一口氣,都督府的東北一側,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宮燈一盞一盞的點亮,即便不回頭,青夏也知道是誰深夜來訪。只是,她卻不願意去看,也不願意去想,只是青衫墨,緩緩的走進那一片黑暗之中。

東北方,是原大廈宮太醫署辦公的地方,至今,大廈宮雖然已經改名為都督府,但是太醫署仍舊有官員在這裏駐留,名義上是青夏的私人醫生,其實不過是一個名目罷了。青夏女扮男裝,怎可隨意召見太醫,是以入住幾個月,太醫署也一直是名存實亡,沒想到,竟然也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青夏掩住房門,書案上密密麻麻擺放着堆積如山的卷宗,一盞昏暗的青燈靜靜的燃着,偶爾爆出一絲火花,被上面的香頜攏住,有着好聞的百合香氣。

青夏坐在書案前,突然深深的了口氣,拿起一卷文書,提起筆批註了起來。

月光如水,閒雲薄霧,竹影稀疏,遠山如黛,飄渺入畫,鳥雀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第二,府中無事,清晨的陽光早早的撒進房間,青夏通紅的眼睛,看着草擬好的通商法案的最終完整版,嘴角淡淡一笑,總算能在離開之前整理好一切,只要一切都上了軌道,將東南富商都拉下水,一切就算是正式開始運營,再也不用怕會出什麼大的紕漏。

她微微伸了個懶,洗了把臉,就抱着卷宗去找楚離。

楚離沒在房裏,正好看到樂松,樂松笑呵呵的跟青夏打了個招呼,一口一個大人叫的十分恭敬。青夏笑着説道:“楚離呢?我找他有事。”樂松説道:“陛下正在飯廳呢,嶽將軍剛剛離開。”青夏聞言眼睛一亮,説道:“嶽將軍?南疆邊軍的嶽將軍?”樂松點頭道:“就是他。”青夏哦了一聲,就往飯廳走去,只見楚離松綠長袍,正坐在正廳上喝着茶。青夏走過去,也不吃飯,將厚厚的一疊書卷放在桌子上,説道:“吃飽喝足了,開始工作。”楚離放下茶杯,説道:“喝個茶也不讓人安生,先去吃了飯再説。”青夏皺眉到:“你自己的事情也不勤力一點,時間不多,我下午還要到海市港口去一趟。你先坐着,我説你聽。”青夏清了清嗓子,説道:“眼下最要緊的三件事就是組建水師,制定税法,和控制來往的易額。我已經在清遠,松户,壺子口建立了三個造船廠,並且在當地組建了三隻水師。只是水師的將領必須是我們信得過、用的動、站得穩的人,你選出得你信任的六個人,實行輪換制,三方制衡,才能萬全。另外就是制定税法,制定税法、税率、税種、監察税收之責一定要給盛都的户部、收税、繳税給海市的司禮監,互市訴訟、海市訴訟、税收訴訟由海市刑部處理,但是海市刑部的官員需要降職,暫時都定位四品一下,遇到大的無法當時決斷的事宜就要上給盛都刑部來統籌。還要派幾個忠心的下屬專職監察之職,以防有人翫忽職守或者監守自盜。

另外,易税賦可按當年國情、雙方意願、貨物易額、本次易量和各地特有產品關乎國計民生的產品劃分出一部分由海市都督府直接收納,無需上盛都再由朝廷撥返,這樣不但省卻了收繳運輸的麻煩;還可以使海市官員和富商更為擁戴解海通商,只有讓他們嚐到甜頭,才能不遺餘力的推行,不至於陽奉陰違,壞了大事。再者通過税賦對不同商品的徵收分成,引到地方官府展相應的產品貨物,提高百姓居民的積極,擴大收入。權利應該適當的下放,分攤給海市的官員和富商,權作制衡,我們只要把握住全局,做好監察和統計工作,就等於把住了船舵,任他風再大,這方向也不致偏了。

青夏一口氣説完,微微覺得有些口乾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打開文件,遞給楚離説道:“這是我做好的未來五年的通商計劃,各國的財力兵力、監察處、税務司的人員負責制度,港口的選派,先後的開放寬度,水師的輪換方式和一些我比較新屬的官員。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見和想法,還不夠周到,其餘的,可以在未來的實踐中慢慢充實,官員的選派也最終要看你的想法。你過目一下吧。”厚厚的一沓白紙,足足有一尺多厚,楚離的面登時有些凝固,他接過那慢慢的都是淋漓墨跡的紙張,沉了半晌,緩緩説道:“你昨夜一夜沒睡吧?”青夏一愣,隨即搖頭説道:“已經做了三個多月了,你先看一下吧,時間不多了,若是有問題我可以馬上修改。”楚離一笑,説道:“你還是先吃點東西吧,不吃飯哪有力氣做事。

青夏心情豁然有些開朗,雖然雙眼裏仍舊滿是血絲,但是仍是很開心,她站起身來,説道:“好,我一邊吃你一邊看。”瑾瑜盛了碗小米粥給她,裏面混合着蓮子和百合的香氣,只是聞聞就讓人食慾大振。青夏坐在飯桌旁吃飯,楚離就在一旁翻看文件,今天陽光很好,並不如何炎熱,再加上屋子裏有冰盆,涼宜人。

青夏仍舊是昨晚的那一身藍袍,頭都沒如何梳理,低着頭不小心肩頭的長就垂了下來險些掉在碗裏。楚離坐在一旁,手疾眼快的一下起她的長,笑道:“瞧你那個樣子,真是越來越像男人。”青夏轉頭怒視他,剛要還嘴,楚離的手指卻突然一僵,突然微微伸展,就觸碰到她柔的臉頰,然後,竟然不再縮回去,而是輕輕的摩挲了起來。

青夏的肌膚頓時一陣戰慄,瑾瑜等下人失去的全都退了下去,房間裏很靜,,只剩下青夏和楚離兩人。楚離的眼神很深,像是寬廣的大海,青夏曾經也覺得秦之炎的眼神像是大海,可是此刻看來,竟是不同的。秦之炎的眼神總是風平靜,無波無瀾,是安寧且舒緩的。而楚離卻充滿了濃烈的漆黑,讓人想象不到裏面到底掩藏了怎樣的鋒芒,彷彿是巨大的漩渦,是那般的烈卻又內斂,有着翻江倒海的波,只要一頭栽進去也許就會是粉身碎骨的天旋地轉。

然而,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她竟已經深陷了那麼深?

前路遙遙,伸手不見五指,就像是當初他送她出嫁的那個夜晚,天空中招搖着看不見的黑靈幡,無不在預示着未來的坎坷,只是身在局中的人看不到罷了。

楚離手掌温暖,帶着成男人的厚度和堅韌。從什麼時候起,那個被自己欺負,和自己打架對罵的男子,已經成為了君臨天下的一代帝王,他掌中所握的,又怎會是一個女子漸漸老去的素顏?萬頃江山,乾坤權柄,金銀利祿,美女如雲,都不過在他的彈指一揮間,而自己,又算得了什麼?可是即便這樣,即便是深知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即便是身負着幾乎可以撕裂心肺的內疚和負罪,她仍舊是有些無法抑制,如果可以,真的想義無反顧,真的想…

“陛下!”門外突然響起了一個急促的聲音,瞬間驚醒了室內的兩人。

楚離收回了手,整頓神情,沉聲説道:“什麼事?”門外的黑衣衞見了青夏似乎有些踟躕,半晌才猶豫小聲説道:“芊茹姑娘走了,聽説,又被海館的人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