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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衞淇這麼一講,引得安可洛更加好奇,笑道:“我倒沒有看出來尉遲將軍是個能藏得住心事的人。”衞淇也一笑,道:“只怕是人都看不出來呢。”她身子向前稍傾,低聲道:“這事兒我告訴了安姑娘,安姑娘可萬萬不能再同旁人講,哪怕是在決哥哥面前,你也不可説漏嘴。”安可洛見她如此謹慎,好似是要説什麼驚天大秘密,心裏不又奇又疑,連忙點點頭,道:“公主放心,這點道理我還是明白的。”衞淇往安可洛身邊挪近了點,笑道:“安姑娘,你還能想起陳少勇這個人麼?”安可洛一怔,不知衞淇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人。她略一回想,點點頭,道:“公主説的可是那位在賀州一戰成名的陳少勇?”衞淇點了點頭,道:“虧安姑娘還能記得,這都是五六年前的事兒了。
“安可洛笑笑,道:“似陳少勇這等勇士,天朝不知多少年才出一個呢。當年我雖年幼,卻也記得為了平息番禺叛亂,朝庭不知費了多大功夫呢。只是不知公主為何突然提起此人來?”衞淇不答,看着安可洛,反問道:“關於此人,安姑娘還記得多少?能給我詳細講一講麼?”安可洛腦中轉了轉,皺着眉道:“只記得陳少勇本是潭州廂軍,後來潘列將軍奉上意前去平亂,調了潭、郎等十州兵馬,陳少勇也在其中,他那時還默默無名,連一個陪戎副尉都不是。潘列將軍領軍連克富州、白霞,卻獨獨到了賀州城受阻。人少馬疲,攻城不力,只得在城外紮營。之後,先是叛軍夜襲,潘軍被打了個手忙腳亂,是陳少勇一人一騎衝入敵軍,斬了叛軍首領,才得以穩住全軍陣腳。潘列將軍大喜,破例將陳少勇升為翊麾校尉。攻城時,陳少勇只帶了一百名士兵做前鋒,頂着城頭箭雨將城前壕溝全部填平,讓身後大軍得以順利攻城。自那之後,潘將軍命陳少勇領一路軍做先鋒,自賀州出發,破開建寨、昭州、桂州、連州,擒叛軍將領數人,在韶關遇叛軍頑固抵抗,血戰數終得出關,之後又連下雄州、英州,堪稱是潘列將軍手下的一員無戰不勝的虎將。在陳少勇領兵前往馬涇時,潘列將軍已經請旨特封他為寧遠將軍。只可惜陳少勇在攻破馬涇之時,身中塗毒冷箭,不治而亡。”衞淇聽着安可洛講了這麼一大通,笑道:“我真沒想到安姑娘對這些事兒還能記得這麼清楚,我都不如你呢!”安可洛臉一紅,道:“公主長在深宮,自然不知當年這事兒引得多少人扼腕嘆息。陳少勇的事情,在帝京那些説書人的口裏傳得簡直和神似的,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從戎不到四年,便被封為寧遠將軍,放眼天朝建國以來,倒還沒有一個人能似陳少勇這樣呢。只可惜這樣一個將才,卻飲恨早逝…”衞淇看着安可洛一副悲憫的樣子,一下子樂了,捂着嘴笑得東倒西歪。
安可洛瞧着她這樣笑,心裏覺得莫名其妙,道:“莫不是陳少勇的事情,我之前哪裏講錯了,惹得公主突然間笑成這樣…”衞淇連連擺手,好容易才止住了笑,道:“關於這個陳少勇,安姑娘一點都沒説錯,”她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只是,倘若我説,其實本就沒有陳少勇這人,安姑娘該做何想法?”安可洛生生愣住,半天才道:“公主不要説笑了,陳少勇這麼多的事情,難道是人憑空捏造出來的不成…”衞淇一笑,道:“這些事情件件不假。只是,陳少勇,本就不叫陳少勇…”安可洛被她説得愈加糊塗“公主到底是什麼意思…”之前明明是衞淇要説尉遲決的事情,怎麼扯了半天陳少勇…她腦中電光火石間閃過一個念頭,不撫驚道:“公主的意思,難道是…”衞淇偏着腦袋,笑着點了點頭,道:“安姑娘果然聰明。其實陳少勇,便是決哥哥。”聽到衞淇説出口,安可洛驚得連禮數都顧不得,一下子站了起來,顫聲道:“這怎麼可能呢。尉遲將軍怎麼會是潭州廂軍的一員…”衞淇伸手扯了扯安可洛的裙側,笑道:“你這模樣,和我當初聽三哥講起時真是一樣一樣的。你且先別急,這事兒你坐下聽我慢慢給你講。”安可洛口那股震驚還在心中波盪不休,依言坐下,眼睛盯着衞淇看。
衞淇緩緩開口道:“這還得從尉遲相公説起。按理兒,決哥哥應和尉遲衝大哥一樣,直接承蔭入仕。以父皇對尉遲一家的恩寵,決哥哥甫一入仕便得館閣之職是一定的。可決哥哥不願做文臣,倒想入軍做一番事業。尉遲相公知道了大怒,直稱決哥哥是在辱沒尉遲門風,他若想入軍,偏不許他沾尉遲家的光。決哥哥子那麼倔,當然不肯低頭,尉遲相公一氣之下便替他造了假籍,將他丟去潭州廂軍,説決哥哥若真想在軍中成一番事業,便要抹去尉遲二字帶給他的榮耀,去從最苦最下等的小卒做起,什麼時候混出個人樣兒來了,什麼時候再回尉遲家。”安可洛聽得發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着裙角,都快將緞子扯破了,自己也不知道。
衞淇輕輕笑笑,道:“馬涇一戰,決哥哥中箭是真。不過陳少勇的事情早就傳至帝京,尉遲相公也早已派人前去,想暗中將決哥哥接回家。他這一中箭,剛好了個機會,尉遲相公暗中使了點手段,命人慌稱陳少勇身亡。就這樣,決哥哥回了帝京。他不在帝京的這四年中,尉遲相公對人只是稱他外出習武,想為將來入軍做準備。父皇自然也是知道這事兒的,因此才力排眾議,將決哥哥封為侍衞親軍馬軍副都指揮使,後來也才那麼放心地讓決哥哥帥上三軍討伐西夷。”安可洛聽着,口中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真是沒想到…”衞淇這番話,讓安可洛心中的積惑一掃而空。
她想起自己從前在天音樓時,對範衾衾説:“那是因為,他爹是尚書左僕,當年對聖上又有擁立之功…”在尉遲決的將軍府裏,她對他毫不客氣地指責道:“你當人人都似你這樣,生在將相之家,一路平步青雲,哪裏受過下等武將要遭的罪…”臉已經紅透了。她一直以為尉遲決和別的那些承蔭入仕的人沒什麼兩樣,不過是運氣比別人稍好罷了。豈料她眼裏的那個尉遲決,本就不是真的尉遲決…
安可洛口陣陣發悶,想到那晚將軍府中尉遲決言又止的眼神,想到自己平裏對他的誤會,簡直不知該對衞淇説些什麼了。
他是憑自己能耐從小卒爬至今天這個位子的,那些非人的罪,他怕是沒有一樣不曾親身遭過…
一想起自己曾經對他説過些什麼渾話,安可洛恨不能將自己舌頭給咬斷。
衞淇在一旁看着安可洛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笑道:“安姑娘可別自己想太多了,不然讓決哥哥知道了,我可就慘了。”
…
帥帳外約五十步的地方,有一處沒人的地界,尉遲決攔住還要往前走的衞靖,道:“便在這兒説吧。皇上為何突然招節度使進京?”衞靖的臉僵着,語氣不善道:“尉遲決,你先別和我扯這個。我問你,你上書請父皇將廖珉撥至拱聖軍,可有此事?”尉遲決微微一怔,隨即馬上道:“是又如何?這事兒不是你心的。”衞靖臉一變,道:“你明知殿前侍衞班出來的人將來是要進衞尉寺的,為何還要這麼做?你和我説實話,是廖珉自己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尉遲決默然片刻,嘆道:“實是廖珉自己堅持的,我挨不住他來求我,只得趁這次兵制改良,一併對皇上提了。”衞靖一聽,高聲怒道:“尉遲決,你這個瘋子!你明明知道廖珉的心思,居然還幫他做這事兒!你八年前自己瘋不算,如今居然還扯着廖珉跟了你一道瘋!”他口氣,接着道:“尉遲決,你知不知道,廖家一門忠烈,如今就剩廖珉一個了…”尉遲決聽他提起這個,臉也變了,打斷道:“廖珉他就是因為這個,心心念念想了多少年了,他的心思你不能理解,我能!”衞靖臉發白,盯着尉遲決,半晌才嘆了一口氣,道:“罷了。你尉遲將軍拿定的主意,誰能勸得了呢,自小便是這麼一個臭脾氣…”他苦笑了一下,看着尉遲決道:“不定將來哪天,我也變得和你們兩個一樣,成了瘋子了。”
…
—1。文中出現的武將品階:陪戎副尉為從九品下,翊麾校尉為從七品上,寧遠將軍為正五品下2。文中館閣一職依北宋體例。朝臣之子不得參加科舉試考,由朝庭直接授予官職。進士科一甲第一名按例均只授大理評事,文中提到授尉遲決館閣之職,特顯皇帝恩寵3。文中關於平叛一段,出現地名均為今廣東一帶的古稱4。殿前侍衞班的侍衞在皇帝身邊服侍一定年數後,通常會被調至衞尉寺,做為皇帝的心腹及軍中眼線,以監各軍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