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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歷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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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總在失去了之後,才會格外懷念珍惜。沈皇后病情加重,竟然到了旦夕頃刻的地步,這個消息讓整個皇宮和朝廷都震動起來。畢竟皇后娘娘常的身體狀況就算稱不上強健,比起皇帝陛下也絕對好上不止一籌。雖然在那次暈過去之後,身體一直不佳,但御醫也説了只是心緒波動太大、神勞累而已,調養生息一段時即可恢復。

原本輕描淡寫的病症頃刻之間竟然就到了垂死的時刻,這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原本就病弱不堪的皇帝在聽聞這個消息之後更加悲慟難耐,可惜病體支離,難以支撐,不得已只待由大將軍沈涯入宮探望照顧皇后,並整備後續事宜。

對這種安排,朝廷雖然有所非議,但礙於沈涯的權勢,一切非議在未成形之前就煙消雲散了。

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不是由含笑周旋侍奉了二十年的皇上陪伴,而是由她最重要的人陪伴,這是否算是一種幸福呢?可真正的幸福應該是和心愛的人一生相守吧?

葉薰臨窗而立,默默想着。

記得沈皇后不是選秀,而是禮聘入宮的。據説皇上在一次貴族女眷的宴會上見到了還是少女的沈含嫣,僅僅是驚鴻一瞥,卻從此夢縈魂牽,回到宮裏簡直茶飯不思。終於等不及選秀,就頒下旨意,以妃禮將她入後宮,寵愛殊絕。

究竟是沈涯他們刻意營造了那場驚豔的相遇,還是這不過是場意外,卻因為無法拒絕而被他們乾脆利用徹底?

窗外的雨下的格外蕭索,水珠敲打在庭前的白玉階上,音恍如沉悶模糊的鼓點。隔着一層雨之幔帳,庭院裏花木綽約朦朧。葉閉上眼睛,微冷的空氣洗不去這滿身滿心的疲憊。直到房門開啓的聲響傳來。沉悶的神才不得不提起。有些現實,總是需要面對。

“沈將軍。”她轉過身來,向着來人禮貌地微一頷首。只是因為神的疲憊,連神情都是淡漠的。

而沈涯也一樣,他甚至比她更疲憊。無言地走近桌旁,他順手拉開椅子坐下來,緩緩道:“這些子讓你久等了。”禮貌地語調中帶着冰冷的韻味。

“無妨,將軍事務繁忙。葉自然理解。”葉一邊説着,一邊暗中打量沈涯的神。沈皇后的死亡,與她也不了干係,可是自從事發那天被宮人嚴苛詢問了整件事情的前後緣由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過這場悲劇。

她原本以為,沈涯回來之後,必然會怒火騰騰地來尋找自己,畢竟沈皇后的死亡。哪怕無心,她也有着不可推卸地責任。

然而沈涯入宮之後卻只是安靜地滯留在緣月宮,陪伴着瀕死的沈皇后,似乎已經徹底遺忘了被閉鎖在宮裏角落的俘虜。直到今天才派人來通知自己要見一面。

“條件考慮地怎麼樣了?”沈涯沒有絲毫廢話。言簡意賅地詢問道。

對沈涯如此的直接有些意外,但見他沒有再談起那段“舊情”地意思,葉薰鬆了一口氣。

拋開紛雜的情緒。葉冷靜坦誠地説道:“我們姐弟如今只求活命的機會而已。還請將軍高抬貴手。只要能夠保證平安。那麼將軍所要的東西,葉薰自然雙手奉上。”她如今只能慶幸。自己晚上信口胡謅地話語歪打正着,讓沈涯真的誤以為她把文昭藏在了宮外隱秘處,否則,她連這唯一一次談條件的機會都沒有了。

繞是如此,她也必須儘快與沈涯易,如今的沈涯,朝中黨羽遍佈,內宮隻手遮天,城外還有十幾萬身經百戰地鋭兵馬虎視眈眈,唯一阻力的軍如今也不再是阻力了。每過一天,沈涯的權勢就穩固一分,而文昭對他地重要也就少一分。

“保證平安?”沈涯語調低沉地重複着葉薰地條件,帶着別有深意地韻味“那麼,若嵐認為應該怎樣保證你們姐弟的平安呢?”葉薰眼簾低垂,這個問題她這幾天已經反覆思考過很多次了。毒誓之類地口頭承諾她絕對不可能相信;身世公開之後,現在的京城也沒有足以庇護他們姐弟的勢力,就算是元澄,也不敢公開與沈涯為敵;皇帝又病重。唯一的選擇只有暫時離開京城了。

但如果單純讓沈涯放自己和蕭若宸離開,他座下高手無數,追上他們姐弟二人再殺掉本輕而易舉。所以…

葉薰緩聲問道:“聽説突厥前來議和的使節即將啓程返回涼川了。”沈涯面深沉,不分毫喜怒,但葉薰的意思卻已一清二楚了。

北方大部分領土都已經收復,但涼川城依然掌握在陸謹的手裏。如今突厥國內在敦略可汗死亡後越發朝政不穩,不僅各部族蠢蠢動,前些子還有廢太子撒兀甘趁着陸謹人在涼川暗中起事謀逆的消息。

雖然吃進口裏的實在不想吐出來,但繼續駐紮涼川,一方面應對國內的動亂,一方面還要留出重兵防備大周的兵馬北上,分身乏術。這樣內憂外患的。便與朝廷議和,以金銀財贖回涼川。

經過前些子的商談,不久突厥使節就將帶着部分贖金北上了。這支隊伍力量雖然薄弱,卻是如今她所能夠找到的唯一不屬於沈涯統轄的勢力了。

“只要我們跟隨突厥兵馬渡過河,馬上將文昭所在的位置雙手奉上。”葉看了他一眼,繼續説道:“我們姐弟避居關外,再不妨礙將軍的大業,相信將軍也能夠放心。”沈涯略一思索,淡然道:“可以。”這樣公事公辦的易口吻讓葉薰莫名地受到一絲不安。她遲疑了瞬間,格外強調了“完好”兩個字。這一點是她必須堅持的。如果蕭若宸武功不恢復,他們姐弟就是砧板上的魚。哪怕身在突厥大營,沈涯也隨時有機會殺了他們。

“你對蕭若宸可真是仁至義盡。”沈涯諷刺地一笑“為了他,連普光寺裏的人都不管了嗎?”葉薰心神一顫,他説的是蕭若嵐的生父宋漣。蕭若嵐竟然將這件秘密都告訴他了。葉低垂下視線,輕聲道:“父親他已經是方外之人,俗緣散盡,紅塵紛擾又何必將出家人牽扯其中呢?再者,將軍如今距離心中所願不過一步之遙,而我們姐弟卻是窮途末路,身敗名裂。如此懸殊之下,將軍何必要葉薰玉石俱焚呢?”沈涯眯起眼睛打量着葉薰。片刻才不動聲地嘆道:“罷了,隨便你吧。只是蕭若宸如果恢復了武功,你們姐弟趁機走,而不留下文昭怎麼辦?”

“將軍可以派人跟隨我們姐弟同入突厥車隊。等過了河,我們雙手奉上文昭地址之後,再解開他的武功制。”對這個問題葉薰早已經思考過了,將解決方法緩緩道來。

見沈涯面微沉。葉又補充了一句“到時候文昭已經在將軍手中,大業指可待。我們姐弟即便是恢復了武功,身在突厥營中也無法自由行動。難道還能憑藉一人之力和將軍您作對不成?”沈涯靜默了瞬間,沉聲道“好。我答應你。”

“那蕭若宸…”葉薰連忙問道。

“三天之後就是突厥使節離城地子。到時候你自然能夠看到他。”沈涯起身説道。談判已經得出結果。自然沒有繼續停留的必要。

“等等,將軍。這次皇后娘娘的事情…”想不到他走的這麼急,葉匆忙站起來問道“雁秋她…”

“這些事情你不必多管。”沈涯冷然打斷了她未説完的話語,隨即出門離開了。

葉薰失落地坐回榻上。

“雁秋…”頹然輕嘆一聲,她頭一次如此清晰直接地認識到,自己是如此的無能,如此的自私,她救不了雁秋,就如同救不了昔的卉兒,現在她所能夠爭取地,也不過是自己和蕭若宸的命,努力逃出沈涯的陰影範圍。她沒法救她,她又用什麼立場去救她呢,她不正是害她如此悲慘的兇手之一嗎?想起雁秋最後那種瘋狂絕望地眼神…葉薰按在窗台上的手不住握緊了。

“對不起…”她只能輕輕説道。從蘭薔園那段温馨平淡的子一直走到如今的天人兩隔,恨生恨死。這其中地糾結她已經無法説清,也無力追回。最終所能夠給予的,也不過是這最蒼白無力的三個字。

輕飄的音調融入窗外蕭瑟地風雨,帶不起絲毫波瀾就消逝在蒼茫一片的天地間了。葉扶住窗框,細碎的雨滴撲面而來,帶着絲絲入骨地涼意,她疲憊地閉上眼睛,晶亮地水珠凝聚在她地睫上。

三天之後,他們就要又一次離開京城,離開這一切的權勢紛擾了。

重新踏上逃亡地旅程,這一次還會有以前的幸運嗎?而沈涯會這麼簡單放過他們?他們姐弟已經是他的眼中釘,中刺,不僅這次間接害死了沈皇后,還有…想到那個名字,葉薰的心臟一陣緊…

而沈歸曦如今人又在哪裏呢?剛才的談話兩人不約而同地對他隻字未提。葉卻也明白,以沈涯的明,必定早就用充足的藉口將他調離京城了。兩人此生還有再一次見面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