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永結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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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孤太息道:“對你而言,我倒未曾料及競有如許的引力。”胡起祿笑道:“相知恨晚,可不是?”石殿前的道彎折處,這時忽然有光亮透入——逐漸的光度加強,是一種赤紅夾雜着青綠的光亮,而且,隱約的,有沙沙的腳步聲,宛似許多人列隊前行。
關孤目光凝注,臉上平靜得連一筋都不見扯動:“他們來了!”胡起祿也有警覺,他略現緊張的道:“關老大,我們是否如法泡製——冷子打埋伏?”關孤淡淡的道:“這個法子難以用在禹偉行身上,我看,還是面對面的見次真章吧。”於是,兩個人並肩立在石殿中間,石殿很空曠,他們兩人的樣子就更被襯托得有些孤伶了。
火把的光芒越來越明亮,沙沙的腳步聲也越來越清晰,沉緩的,一排排人影映人、拉長、出現——在兩列火把的映照下“弦月千刃”禹偉行走在當中,也走在最前面,他的右邊,跟隨着“玉魔女”程如姬、“兩面人”竇啓元、“黑郎君”莊彪,左邊,則是“晶頁”谷南、“睚眥”金童祥,以外,是長長的兩條人牆——“悟生院”的小腳。
隊伍在石殿之前排開,火把的焰苗熊熊燃燒,照耀得四周一片通明,但卻肅靜尤譁;禹偉行一身純黑勁裝,濃密的黑髮披拂雙肩,只有一黑絲帶齊額勒住,方正儒雅的面孔上,是一種倡鬱沉痛的神,他深深的往定對面的關孤,雙眸裏,似是有大多的惋惜、大多的悲憫。
自從和“悟生院”破裂以來,經過了無數次的浴血苦戰,生死爭鬥,關孤還是第一遭和禹偉行見面,他直視着眼前這位昔的搭檔,多年的夥伴,不也是觸萬千;曾幾何時,他們已由形影不離、福禍與共而變成水火難容,誓不兩立,過往的恩義、深厚的悄份,也化做了無比的仇恨與悔怨,為的,只是雙方信仰的分歧,觀念的迥異,為了也只是“仁”同“不仁”的區別,很微小的事麼、當然不,這已足夠以生命來做堅持的代價了…
在這石底部的偌大殿堂裏,空氣已凝凍了,凍得冰寒、凍得冷森、凍得沁心透骨,那忡悽瑟又蕭煞的意韻,便宛如形成了魔鬼,把每個人都懾窒得不能出聲了。
深氏的嘆息——仿若古廟中那一響悠悠的鐘音回鳴在黃昏,空又落寞——禹偉行的神顯得異常悲慼,也異常哀痛,他斤了口,但腔調沙啞,不復再是一貫的鏗鏘。
“兄弟!這又是何苦?你害了自己,同時也害了大家…”關孤在角極其牽強的擠出一抹泛着酸澀的笑意,卻十分平靜的道:“院主!相信你也早就體會到這是個無可避免的結果,為了改變朝這樣的下場發展,我已試過努力去挽回,但我沒有辦到,沒有辦到的原因,是你不肯協助我。”禹偉行方正威嚴的面孔上浮起一抹痛楚的表情,他低緩的道:“你聰明瞭一輩子,兄弟!唯獨這件事做得糊塗,做得愚昧,你為什麼不開誠佈公的與我談判?不直截了當的找我明説?卻走上這麼一條絕路上去…”關孤僵木的笑笑道:“院主!我們有過十多年朝夕相處的辰光,我們共過生死、同過患難,在這樣長久又這樣密切往裏,使我對你有着深刻的瞭解,也使我捻你的本,院主!你不是一個肯於妥協的人——尤其不可能與違揹你本的做法妥協——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我最後只有採取和你分道揚鑣的這條路,隨你認為是糊塗也好,愚昧也罷,我已經這樣做了,而且,至今並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禹偉行的一雙人鬢劍眉倏軒又展,他似是在強行按捺着自己:“兄弟!如果你一定要離開我,離開‘悟生院”至少,也該有個較為和緩的法子,又何須採用恁般狠毒絕情的手段?不但連連向你的同夥兄弟開殺戒,更且把一部分組合的人手拖走,這樣做,你已不止是在‘分道揚鑣’,你是在斷我們的生路!”關孤冷清的道:“院主!如果不是我的‘同夥兄弟’楔而不捨的追殺我、截襲我、暗算我,諒我關孤也不會做到絕處,我要求生存,我必須反抗,他們放不過我,我又何甘引頸就戮?再説組合裏的一干弟兄隨我而來,這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設若‘悟生院’真的那麼令人留戀,恐怕我向他們叩頭,他們也不會傻到跟着我離受苦,面向血腥…”搖搖頭,禹偉行道:“看來,兄弟,你是半點悔意也沒有了?”關孤靜靜的道:“本無後悔之事,院主,又何來悔意可言?”猛一錯牙,禹偉行雙目暴睜,血光閃閃:“關孤!你自以為你這種叛逆行為是如何高貴聖潔?你又自以為你這種吃裏扒外,殘害夥伴的狠毒手段是如何光明正大?你把你這等狠心狗肺,絕情絕義的齷齪舉止竟然當成了可圈可點,簡直就是無恥、就是荒謬、就是死不足以贖前衍!”關孤古並不波的道:“院主!為了求仁求義求心安,為了唾棄你們這於冷血的豺狼、瘋狂的屠夫、貪婪成的劊子手,我有我該走的路,必須的措施,在你們而言,是背叛,在我來説來棄暗投明,我不必辯駁什麼,天下人的心,定將替我的行徑做一公正的評判!”額頭上青筋浮突,面孔的肌搐,兩邊“太陽”也在急速的跳動,禹偉行的模樣猙獰可怖,他厲烈的大吼:“關孤!你要為你的大逆不道償付代價,你要受到‘悟生院’的嚴厲制裁,關孤!你這天殺的、卑劣的叛徒,你下地獄去!”昂起頭來,產孤凜然不懼的道:“天堂地獄,我早已各一腿,禹偉行!就看你們將我朝哪裏送了!”禹偉行雙手握拳,氣湧如山:“叛逆!你竟敢造我的反、拆我的台、刷我的臉面,我若不把你碎屍萬段,懸頭三千里,我就自絕在這‘白頭崗’之前!”關孤冷酷至極的道:“你原就為了這個來的——禹偉行!不論是碎我的屍抑或是絕你的命!”一邊“玉魔女”程如姬陰森的一笑,粉臉鐵青:“姓關的!你也真叫心狠手毒,無情無義,院主待你親若手足,愛同骨,你居然説翻臉就翻臉,説玩命就玩命,在‘悟生院’,你被捧得高高在上,吃香的喝辣的,誰不讓着你,誰不應着你?連院主對你也容忍三分,你享厚祿、握大權,備受優渥禮遇,趕到後來,你就用這個法子來報答院主對你的栽培扶植?人心是做的,但你那顆心卻犀利冷硬,和你手上的劍刃是一樣!”注視着程如姬——這位擅於翻雲覆雨的二姨太——關孤憎恨的道:“程如姬!禹偉行的失敗,你就要負一半的責任,你深受禹偉行寵愛,但卻不知幫他助他,只會在其中挑撥離間,妖言蠱惑,你推着他朝深淵絕谷邊走,你拖着他一再雙手攪血,你把罪孽一筆筆往他身上加,把詛咒一次次向他身上疊,程如姬!你徹頭徹尾就是個蛇蠍般的毒婦,是個陰刁狡猾的雌狐;是個貪婪專橫的魔女,禹偉行要了你再沒有更大的不幸了!”氣得全身籟籟抖索,程如姬妖媚的臉蛋扭曲了,她咬牙切齒的尖叫:“大膽放肆的叛逆狂徒,你竟敢如此污衊我,辱罵我——”關孤冷漠的道:“我嫌太晚了,這些話早就該説出來才是!”程如姬恨得兩隻俏眼全似噴火,她倒豎着一雙彎細的長眉在賭咒:“關孤!我會割下你的狗頭,剮出你的心肝生下去,你等着,我一定要做到…”關孤生硬的道:“我人就在這裏,程如姬!”突然踏前一步,禹偉行披肩的長髮無風自拂,他怨毒的盯着關孤道:“多年前,我就有這個預,關孤!遲早我們兩人會拼上一場;我這預應驗了,幾經轉折變異,也終於到了這一步——還得由我們面對面的來做了斷!”關孤沉重但卻穩若盤石般道:“禹偉行!你是一頭嗜血的野獸,是一個從內到外一成不變的殺手,你整個的形質便是一股戾氣、一股兇,事情到了這一步,你原該並不意外!”禹偉行又深深了口氣,一字一頓,充滿惡寡絕意味的道:“‘悟生院’的弟兄們,我們不必留情,不必慈悲,不必做任何圜轉,就是現在——”
“兩面人”竇啓元發難,他長嘯而動,雙枴揮如山搖嶽震,大喝:“叛逆納命——”關孤知道對方不會採取公平拼鬥的方式,眼前,不出所料,對方只一動手,便已擺出了這樣的形勢來;他半步不動“千道芒”灑拒似電!
竇啓元凌穿翻騰,再次挾雷霆之威暴襲而下。
兩條人影又閃“真龍九子”中僅存下的兩個“矗頁”谷南、“睚眥”金童祥雙雙撲到!
“不要臉的東西!”怪叫着“鬼狐子”胡起祿身形立動,手上一條鐵鏈子兩頭連着三角錘的罕見傢伙“雙錘鏈”呼聲飛舞,但他卻未能上谷南與金童祥“黑郎君”莊彪橫截急攔,一柄雙刃刀堵住了他!
就在這時——石殿右角處原己掩上的那道通向秘徑的暗門,突然推開,先前業已離去的“雙環首”夏摩伽一馬當先跳了出來——不是衝了出來,因為他一腳受傷未愈,只能以單足着地——一緊跟在他身後的,居然是李二瘸子、李發,以及舒婉儀和江爾寧!
見狀之下,禹偉行吃了一驚,隨即又狂笑起來:“好,好,叛逆賊子,正可一網打盡!”一聲吶喊二十餘名“悟生院”的爪牙圍攻向夏摩伽等人,刀槍並舉,狠砍猛劈——別看夏摩伽頭頂裹着傷,、肩之創未愈,行動之狂悍,竟如瘋虎出押,他吼叫怒叱,暴旋騰飛,雙環回閃,十幾名大漢已慘號着滾跌四仰!
李發的“虎頭刀”掣掠揮舞,兜頭也搠翻了三個敵人,李二瘸子的一條“鑲銅頭慄木三節”
“嘩啦啦”卷飛似蛇,兩位仁兄業已被砸斷背脊,跌出去老遠。
江爾寧卻是卓立不動,手上一柄單刀,一條索,保護着面青白的舒婉儀。
力擠“黑郎君”莊彪的胡起祿,這時不驚喜集,又是埋怨,又是興奮的叫:“我的天,你們怎的又轉回頭啦?
這邊廂好戲才將上場哪…”單膝點地,夏摩伽雙環橫帶“呱”
“呱”兩響,兩條人影在鮮血怒噴中拖着傾瀉的五臟六腑摔出,他野的吼道:“來得不好麼?老狐狸!要拼命大夥一起擠,怎能只容你二人棄英雄?”斜刺裏一聲嬌叱“玉魔女”程如姬直撲夏摩伽,她手中一對青瑩瑩的尺長“竹葉劍”掣若電,光華森森:“夏摩伽!你要和關孤遭到同一命運!”雙環硬,翻飛旋走,夏摩伽惡狠狠的罵道:“騷狐狸!
臭子婊!我對你憋了這多年鳥氣,正好一併在此消!”那邊,在谷南、金童祥、竇啓元三人的聯手合攻下,關孤仍然沉穩鎮定,揮灑自若,敵勢如虎,但卻未能對他造成過甚的壓制。
禹偉行在憤怒的叱喝:“下狠招殺,朝絕處斬,越快越好——”猝然間,關孤身形騰起,谷南狂嘯着追迫,巨錘呼轟,密圈緊截,金童祥與竇啓元卻自右夾擊!
關孤猛由虛懸中回側,七次“如來指”幻做七道破空的電,噝噝響聲裏,俱對着谷南飛而至。
赤髯箕張,谷南竟是不退不避,他的巨錘抖出千百浮沉縱橫的影子,強行反拒,而金童祥的“仙人掌”、竇啓元的“鼎足拐”也同時風湧雲蕩般攻到。
七次“如來指”有三次穿了谷南的身體——咽喉、膛,以及小腹——谷南的巨錘也磕震得關孤的長劍連連歪斜跳彈,並且擦過了關孤的面頰,血光齊現裏,金童祥的“仙人掌”扎入關孤的右,竇啓元卻怒吼着往外斜落,他未能借機出拐傷害關孤,因為旁邊突來的一條飛索扯捲住他的足踝!
於是,關孤驀而橫身翻滾“渡心指”繞體飛旋,一股冷瑩的、森寒的、長龍般的耀眼光華迅即沒了他,紫電燦閃,舒捲若虹——禹偉行以快速得令人不能相信的身法掠近,嗔目狂吼:“退——是‘大龍捲’——”遲了!那股圓桶般的龍形寒光帶着馳聘穹宇之間的無比疾勁之勢,盪着打旋的空氣,撕裂着空間,矯繞飛騰,剎時只見石殿之中冷芒迸濺,劍氣漫,一片透骨的森涼、一片顫心的削鋭,一片噴灑如雨的血!
金童祥與竇啓元兩個便被埋葬進這樣炫目奪神的光之絢燦裏,他們沒受多大的痛苦,雖然,他們的屍體不太完整中看。
禹偉行斗然間聚集了他生平最大的功力,將之貫注於他最為鋭狠毒的一記招法裏——“天魔斷首”!
這位吒叱風雲、武功深湛的黑道巨霸,一個原本魁梧的身體,猝然間縮變滾圓,有如一隻奔飛長空的球,而他那兩柄半彎月形的澄藍銅鈎,就在他身體四周帶起了迴繞旋的光彩,宛如一顆殞星包融在光焰裏,有一道碧綠透明的波影裹住了他,然而,穿湧掠的弦月鈎刃,卻有如天河崩落般呼嘯着驟向一個焦點——那條長龍似的光芒!
撞擊的開始,是“大龍捲”光華的波顫抖翻,是劍氣的散亂隱斂,更是關孤那含融隱約於紫電芒中身體的拋滾,熱血的灑濺!
就在關孤第三個翻滾裏,在禹偉行狂嘯着再度施展他那強悍至極又詭辣至極的“大魔斷音”一式時,關孤的“渡心指”突然長急顫——偏偏彷彿怒龍噓月——其聲尖鋭昂烈,撼心蕩神,剎那間關孤的影子幻化成千百“渡心指”的冷芒也幻化成千百,每一寸空間每一個角度,全是關孤旋轉的身影,全是“渡心指”森寒的鋒刃,而當這匪夷所思的幻象甫現,一溜電如同極西的沸光,從完全違反力道慣的方向,自禹偉行頭頂暴穿而入——這是關孤睥睨江湖的最高技藝華所在,也是他的殺手鐧“生死報”!
“渡心指”還在顫顫抖動,還在餘音嫋嫋,禹偉趴伏在地下“渡心指”鋒刃約有一半穿透他的後頸,將他釘進石地裏,這位強極一時的梟雄,兩道上聞名喪膽的頭號煞星。
就這樣寂然終結了,永遠再沒有作為了,他已變成一堆死,一堆即將腐臭的死,好的壞的,也都要隨着他一起糜爛於無形…
關孤也委頓着倚靠着石壁,現在的關孤,已叫人認不出他是關孤了,他已變做一個血人,頭臉、渾身上下,全是縱橫的傷口,翻卷的皮,甚至血糊糊的骨骼也隱現出來,只有兩隻眼還是睜着的,他在緩慢沉重的閃眨着,看清他血污之下的臉上表情,可是,雙眸中的神,卻恁般空茫,朦朧…
“玉魔女”程如姬長嚎着“竹葉短劍”立見散亂,她心魄俱喪般回頭尖位:“偉行!偉行啊——”夏摩伽不知道什麼叫“憐香惜玉”就算他知道,眼前的程如姬也不是對象,雙環的弧光刃影狂飛急舞,只見如姬的嬌軀連連俯仰旋轉,令人髮驚然的慘叫聲裏,程如姬的形狀業已血模糊得不忍卒睹…
“黑郎君”莊彪更是心膽俱裂,他倉皇撤身,拔腿奪路,急亂中,卻被李二瘸子的三節掃上了脛骨“嗷”的一聲猶未及出口,胡起祿的“雙錘鏈”已星般搗碎了莊彪的腦袋!
石殿四周,是遍地狼藉的屍體,是猩紅刺目的血跡,是到處拋置的火把——“悟生院”那些掠陣的爪牙們,早已不知何時,奔逃一空了。
哭泣着,有兩個人奔向關孤,一是跟蹌的舒婉儀,一時行動不便,竟在地下爬行的江爾寧。
夏摩伽、李二瘸子、李發、胡起祿等人也急忙趕了過去,胡起祿費了好大勁力拉開緊擁着關孤不放的舒婉儀與江爾寧,然後,他迅速檢視關孤身上的傷勢。
顫着聲,李發悲痛又焦急的問:“怎麼樣?胡爺,我大哥的傷情要緊麼?”又再三查看翻動着關孤的身體,胡起祿方才如釋重負的透了口氣:“阿彌陀佛上天保佑!關老大福厚命大,死不了啦!”李發合十向天,滿臉恩的神情,兩行熱淚汨汨而下,夏摩伽也低重着頭,因為摯友的得慶生還喜悦得忍不住聲聲咽噎,跪在關孤腳下的舒、江二女,更是哭成了一雙淚人兒!
李二瘸子在嘴裏喚幾聲佛,卻又不惘的道:“起祿,這幾位是怎麼啦?關老大不是可保活命了麼?他們還哭個啥勁呢?”瞪了老友一眼,胡起祿道:“喜極而泣,這句話你沒聽説過?孃的,真是草包,不學無術!”便在此刻,外人影連閃,竟是南宮豪與大愣子兩個衝了進來,一見眼前的光景,他們先是一震,又雙雙呼叫着奔向了大家圍繞的這邁。
“三燈窪”並不似胡起祿與李二瘸子他們原先預料的那等悽慘法,損失是不少,但卻不算太嚴重,李二瘸子的兩家賭場被“悟生院”踹散了,他的三名心腹弟兄及十多個手下也在“悟生院”毒刑供之後遇了害,但其他的生意買賣倒未曾破壞,只是那幹嘍羅被驚擾得雞飛狗跳,大大的受了陣子活罪。
關孤便被安置在李二瘸子的一處別宅裏調養治傷,胡起祿自己是歧黃妙手,再加上附近幾個名醫會診,什麼部方便,因此才只兩天光景,他已經完全清醒過來。
關孤的傷,有些是皮之創,有些卻也傷筋動骨,尤其他血太多,力消耗過巨再加上多的優心煩鬱,勞頓奔波,元氣頗有虧損,這一躺下來,怕得幾個月才能起身,但是,這不要緊,正如胡起祿所説,他這條命至少已可保全了。
在關孤本人,以及所有關切他的人而言,只要能保命已經是莫大的慶幸與安,這是他最大的勝利——他憑着一顆赤心,滿腔熱血,三尺青鋒,終於剷除了一個江湖上最為惡的兇殘的勢力,終於證明了正義之不可泯,暴力之不可長,為了這個凜然的目標,浩烈的原則,他原已打算捨命以求,如今,卻僅是付了些血的代價,這又算得了什麼、胡起祿、夏摩伽、李發全住在一起,令關孤尤欣的是“絕斧絕刀”兩兄弟——“再世斧”南宮豪、“不屈刀”豐子俊、並偕同舒老夫人銀心、大愣子等都趕上過來,大家團聚一堂,那種氣氛,活一個融洽無間的家庭。
當然,有舒婉儀與江爾寧殷殷的侍奉,氣氛就更為親切了——不止是融洽、不止是和祥,更有恁多嗅得到、摸得着的柔情意。
關孤還知道了一件事——舒子青,那個始作俑的惡徒,挑起這漫天血雨的罪魁禍首,就在南宮豪與大愣子因為憋不住惦念而遠自“佔北口”外“斷腸坡”趕來接應的當口,他們在“白頭崗”的秘附近恰巧遇上了正在落荒而逃的舒子青,原來,這小子是被“悟生院”強行挾持來的,為了要他目睹這一場索仇濺血的慘劇而甘心付他所有的報償——不僅是他本來答應謀財害命得逞後所討的舒家半片家產——當然,南宮豪沒有饒過他,如今他的屍體恐怕業已餵了野狗,惡有惡報,可不是?
到現在,苦難總算過去了,一切的煎熬、折磨、痛楚也已消逝,再不悽惶、不驚懼、不寒慄,像是魔夜後的黎明,陰霧後的晴空,朗安詳不只他們的臉上也在他們的心底。
此刻,是晨間,關孤剛用過早膳,他倚枕半坐在榻上,全身包紮着使他頗不舒服,尤其左頰齊頂,也用淨布包上了一半,更令他覺得彆扭得慌。
這兩天幾乎在同一個時間,舒婉儀與江爾寧便來了,她們好像誰也不願晚到一步。
今天,關孤已下定了決心,要解決他和這兩位姑娘間的情問題——已到了非解決不可的時候,他不能再以任何理由為藉口了。
舒婉儀同江爾寧果然又雙雙蒞臨——很準時,在關孤用過早膳之後。
微笑着注視這一對美嬌娘,關孤有些吃力的道:“婉議、爾寧,你們過來。我有話對你們説。”驚喜的互覷一眼,舒婉議和江爾寧都不興奮起來,因為她們全已的察覺。關孤在呼喚她們的名字,在此之前,關孤一向是拒人千里之外的那種禮貌法!
望着一雙麗人,關孤了口氣,卻仍免不了侷促窘迫之:“我只有一句話問你們——願意嫁給我麼?”舒婉儀臉蛋飛霞——她在夢裏都在盼望這句話——過度的喜悦與動,竟使她不能啓言,她只是一個勁的點頭,再點頭!
江爾寧到底見過世面,比較“老練”她一面唯恐落後的點着頭,一邊問道:“關大哥!你是問我們之間的一個,還是兩個?”關孤吶吶的道:“我自知過份,但我不能捨棄你們之中的任何一位,你們都對我那麼好,所以,我的意思是説——”舒婉儀急切的道:“你是説,説要我們兩人?關大哥!
我願意,你怎麼説都好…”江爾寧趕忙道:“我也願意,只要能跟你,關大哥!我這輩子也就再無他求了。”息了一陣——也不知是乏力或是興奮,關孤雙眼閃着異彩:“以前,因為環境的煎迫,我對你們有許多欠周之處…我想,你們該能諒解我,其實,我平素並非是個不近情理的人…”笑了,笑得好甜好柔好滿足,舒婉儀道:“我們沒有怪你,一點也沒有,關大哥!欠負你的是我們,我們記虧欠你那麼多,以致我們覺得奉獻出自己的一切給你還不夠補報——”江爾寧嫵媚的道:“如果這還不夠,容我們將來再補,關大哥,一輩子的辰光,該能使你多少獲得些什麼了吧?”當然,一輩子的辰光,是一輩子的情、一輩子的愛、一輩子關懷與藉,這,還有什麼填補不滿的呢!
關孤伸出了微微輕顫着的雙手,分握住舒婉儀與江爾寧的一雙柔荑,然後,他又把兩隻柔荑合在自己的雙掌當中,肌膚的接貼,透過心脈的跳動,三個人的三顆心,也宛若融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