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友牛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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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支書的突然造訪,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事,剛才賈友牛的介紹不知道宮支書聽到了多少,將來會不會受到打擊,都是未知數。賈友牛是一組的小組長,小村合併後是組長,沒合併前是小村長。
虎坡村以前不叫虎坡村,以前叫“紅旗村”後來覺得這塊地勢像是一隻白老虎,還是有威名一些,就仍叫虎坡村。紅旗村就成了歷史,這段歷史是上個世紀的人刻苦銘心的記憶,魂牽夢繞,割捨不盡。當虎坡村恢復原名之後,賈宮兩大姓之間的矛盾就稍微收斂。村名沒有取他們中間任何一個姓,這塊巨大的山坡還是兩大姓所共享的資源。
賈友牛住在宮支書家的坡下,來去都是近45度的坡,雖然是山上山下的空間,平面圖上的兩個點並不遠,可是在立體上來去並不容易。這宮支書既然來了,並可能聽到了剛才的隻言片語,但賈友牛並不害怕,雖然他有些驚訝,但比起他的孫女來,還是要成穩重多了。
他的孫女一見宮支書就哭,今天也不例外。原因很簡單,是被她給嚇的。宮支書愛喝酒,走到哪裏就喝到哪裏,喝到哪裏就醉倒在哪裏,或者在回家的路上。
大山深處,歸州北邊,靠近林區,也是接近漢族居住區了。這裏的人愛喝酒,把酒當成了飲料,或者開水。每到一户人家,待客的東西首先是白酒,白酒不喝,有啤酒,啤酒不喝,有綠茶,極少有人喝白開水的。給白開水喝,會被人罵的,説這家主人吝嗇。最常見的飲料就這些,附帶的葵花籽是沒炒過的,吃生的。
這宮支書當上書記就捨不得下來,在位上,有酒喝,有煙,下來了,就酒就沒了。宮支書每到賈友牛家,就醉一回。他孫女特別害怕宮支書,雖然宮支書儘量裝模作樣地和善待人,但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還是透着怯生。
賈友牛家的常告訴她孫女,説宮支書是整材料的,整到誰頭上誰倒黴,你不聽話,宮支書就整你的材料,讓公安來把你抓起來。
這一招果然有用,孩子再苦再鬧,一聽到宮支書,就聯想到公安,還有刺耳的警報聲,抓人時的哭鬧聲,在孩子幼小的心裏,埋下了人被公安抓走的陰影。這就使她害怕見到宮支書,害怕公安來抓人。公安的可怕、支書的可怖比山裏的狼來説,還更具體些。
狼早已絕跡,雖在林區腳下,這些動物在人類的居住區不敢頭,一出頭就必遭殃,因此,它們早已轉移到人跡罕至的高山密林中,那裏不適合人們居住,卻是野生動物們的樂園。
這個禍端就是宮支書,孩子聽到宮支書來了,就怕,因大家都知道宮支書是整材料的。孩子不聽話,晚上不睡覺,鬧騰的大家都不得安生的時候,爺爺就有殺手鐧,一説“宮支書來了!”孩子立馬停下來,聽外面的動靜。比説“公安來了”更有用。
宮支書笑着説:“聽説你們來了,我下來看看。怎麼樣?把家搬來了嗎?”德志説:“搬來了。還沒撿拾好,這不,賈組長盛情款待我們,先對付一餐。”宮支書説:“哎,那可不行,這不算接風洗塵,改天到我家去,我請你們吃飯。”德志説:“那倒不必了。我們先忙完這些再説吧。”宮支書對賈友牛説:“老賈,你辛苦了。我代表村裏向你表示謝。”賈友牛説:“哪裏哪裏,這是我應該做的。人家大老遠地來到這,給我那麼大的支持,請吃頓飯也不算什麼。都是做好事。人家不容易,離開家人,服務村民。我們連一頓飯都捨不得,那算人嗎?”宮支書連連點頭稱是。
然後,宮支書坐了一會兒冷板凳,沒有話説了,他就起身告辭,藉口是要餵豬了先走一步。賈友牛也沒特別挽留,只是客套了一下送走了整材料的人。
賈友牛坐下來,繼續講他的故事。
他和老伴沒有親生的子女,那個女兒是收養沿渡河鄉某村的一個農家的,那户人家生了兩個女兒,沒想到,又意外懷孕,生了女兒,得知賈友牛夫結婚多年,一直沒有生育,看看年紀大了,再懷孕的機會少之又少,希望如同快燃盡的蠟燭,越來越少,希望之光即將熄滅,也不想多的,先抱過來養着再説。
有很多家庭本來沒有孩子,抱養一個後,自己就有了孩子,很奇怪的。這個現象科學家都沒有辦法解釋。懷着這個幻想,賈友牛夫就好好地養着這個閨女,一直到長大成人。抱來的孩子成績相當好,又刻苦發奮,知道自己的身世後,也沒什麼怨言,一直把賈友牛夫當成自己的親生父母。倒是對親生父母越來越疏遠。乾脆斷了聯繫。當初親生父母拋棄她,現在她倒過來拋棄親生父母。算是一種報應吧,這個想法的出現,並採取行動,好像不是來自她自己的頭腦。至於誰教的,至今還是一個謎。
賈友牛不愛刮臉,瘦長的臉,因為蓄鬚,留了鬍子,長短不齊,很像上上個世紀的人物,最典型的林肯,就是他這個樣子。
賈友牛一直是組裏的幹部,但他不是盲從,有自己的主見,結果,到他這個組的公路一直沒修。還有一個組,在最高的地方,需要翻一座山,走三個小時才到,山上有七户人家,修公路完全沒必要,馬上要動員他們搬遷下來。賈友牛的組不通公路,就是人的問題了。因為他的個,不愛巴結上頭,和村委一班人不和睦,自然輪不到他頭上。因此,進出他所在的組,就得靠兩條腿了。
他吃盡不通公路苦頭。運輸物資全靠肩挑背磨了。為什麼?他們有揹簍,出門就背,買賣東西全靠它。這東西實在,結實,裝得多,還不容易壞。竹子到處都有,壞了就自己編或者買一個,在不通公路的地方,或者即便通了公路,揹簍對他們來説,都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物品或者説,是必須的工具。正因為如此,他才下了決心支持女兒把房子建在公路邊。村裏再對他有意見,總不至於將公路改道,繞過他女兒家,另闢捷徑吧,村委會沒有這麼大的權力。
賈友牛的女兒做過一段時間的老師,原來村裏還有一些孩子,後來孩子越來越少,可能是計劃生育工作抓得好,許多孩子沒見過青天白就在腹中夭折,被人了,人口鋭減,村辦小學隨之關門大吉,剩餘的孩子轉到其它學校。有點門路的,打工時將孩子帶到打工的城市,在那裏求學。
村辦小學是希望工程捐助的,可惜,學校建的太差,現在牆體出現裂痕,村裏想賣,放出風去,久久沒有人買。村委會想搬,也不敢住裏面,萬一某一天,出了意外,那村裏的頭頭犧牲了,那可是村裏的最大損失。村委會做出重大決定,還是不搬,繼續在木頭架構的房子裏辦公,以此來緬懷先烈鬥爭的神。
賈友牛對村委會一班人本不信任,他只埋頭做他分內的事,對組裏人有益的事,他積極爭取,讓組裏人吃虧的事,絕對不幹。不過,因着他沒有後代的緣故,對社區、對鄰舍、對別人都懷着愛心。
賈次山是村主任,對宮支書面子上擁護,實際背地裏背叛。賈新意是村裏的會計,吃得胖胖的,為了競選主任,挨家逐户地給人送十斤苞谷酒。結果選民接了酒,還是沒選他當主任,宮支書也接了酒,賈新意不得不給,不給,宮支書也知道,到宮支書知道的時候,就不要看了。所以,賈新意不僅給,而且給的比別人要多,五十斤。老村主任也不敢得罪,也是五十斤。這下可好,村會計給全體選民發福利,每户白酒十斤,大家喝着酒,笑話着他。虎死了,威還在,況且老虎還健在,就想在老虎嘴裏拔牙,還了些。
究竟誰?還不知道呢。到最後才見分曉。賈新意的愚蠢,其實是演戲,背地裏不知道他了多少好處。這叫羊出在羊身上,他是會計,管賬,連宮支書都還會被他算計,這是後話。
賈友牛一天到晚都忙,像普通農民一樣,人吃就不長,看上去總是瘦骨嶙峋的,穿的衣服也總是髒兮兮的,從他的穿着就可以知道他的子做事不是很麻利,也不太講究。不過,和土打道的人,想幹淨也不容易。特別是下雨,總有泥點不乾淨,大家都彼此,也就習慣了。
賈友牛的女兒在外打工,偶爾寄點衣服回來給她養父母,現在賈友牛身上穿的就是了。偶爾打打電話,兩位老人就到莫大的藉。一家人齊心協力,子倒也過得其樂融融。蓋房子有外債,落下了饑荒,他不做,不勒緊褲帶,省吃儉用,房子錢就無法還上。農閒時候,到附近去打打小工,點錢補貼家用。穿着隨便些也就無可厚非了。
子就這麼過着,還算幸福。賈友牛一家和其他幸福的家庭沒什麼兩樣,不算富裕,也不太赤貧,家人和睦,不鬧紛爭,孩子養大,結婚、生子、再幫着養孩子、再給孩子辦婚事,如果還活着,就再幫着帶孩子,上一代是這樣過來的,這一代是這樣的,下一代還是差不多,無論城裏,還是鄉里,大同小異。
賈友牛的黃狗突然叫起來,接着是一個女人的高聲傳進來“喲,來客了,我來看看啊!”德志心想,來人了,不知道這發大聲的女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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