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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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害怕,他在害怕什麼呢?如此暴地打斷紫萱。是害怕紫萱給出一個他並不願意聽到的答案嗎?
紫萱緩緩走出御書房,其實這個問題早在朱允文提出之前就已經對她造成不小的困擾了。尤其在周王魯王代王出事之後,越發能覺到朱允文的可怕,若真走到勢不兩立的那一天,她不是不相信朱棣的能力,只是朱允文有整個江山作保,他是名正言順的皇帝,朱棣與他對抗勢必會招來全天下的質疑,先不説最後的結果如何,這條路一定會走的異常辛苦。
其他王爺的遭遇落在朱棣身上,這個命題並非朱允文口中的一個假設那樣單純,逐一除掉燕王的羽翼之後,朱允文勢必會將爪牙伸向朱棣,這才是朱允文的真正初衷不是嗎?
紫萱有自知之明,知道朱允文這樣雷厲風行兼六親不認的大動作,本不是她一句阻止可以了結的。這世上有一種痛苦,便是在你明明可以預知一場災難到來的時候卻對這場災難無能為力,紫萱覺得自己已經深深陷在了這種痛苦當中。
只是有自知之明不代表放棄最後一線希望,太在乎一個人的時候,往往會心甘情願地為他來一場希望渺茫的垂死掙扎。於是紫萱在離開御書房之前撂給朱允文一句格外朦朧的話。
“這世上不懂愛的人不少,但我始終相信懂得愛的人更多。逍遙郡主放棄養尊處優的生活,為了一個情字心甘情願地跟着魯王受苦,這足以説明很多人窮盡一生想要得到並非一個空的社稷,一個冷冰冰的江山,更多人其實只想與可以陪自己走完一生的另一半攜手,安安穩穩地過子,僅此,真的僅此而已。”朱允文對着紫萱消失的方向沉默了很久,一面回味着紫萱的話,一面想着皇爺爺臨走時留下的話,一面問自己。我真的做錯了嗎?終究沒有找出自己錯在哪裏。
接下來的子千篇一律,只是在看不見朱棣的時候才能體會自己對他的思念已經深入膏肓,無意間哼出朱棣喜歡的曲子,訓練結束以後關在屋子裏練朱棣喜歡的字體,用朱棣喜歡的茶具喝茶,傳膳也總在無意間點出朱棣喜歡的菜式,總之總之,紫萱恨不得乾脆把自己變成女版的朱棣,想念讓枯燥的子變的更加煎熬。
真慢。
這是整整十五天的訓練過後,第一眼見到朱棣時候紫萱內心的受。離着朱棣還有數十步,心裏直怨念自己並沒有段譽那樣囂張的凌波微步,恨不得分分鐘撲到朱棣懷中來個無限趨近於合二為一的擁抱。
真正走到朱棣跟前,卻又扭捏起來,並沒有特別誇張地粘到朱棣身上,如預想的那樣攬着他的脖子給他一個特大的擁抱。反而惡作劇地行個標準的宮禮,迤儷笑道:“給相公大人請安,相公大人受妾身一禮!”抬眼望見朱棣的臉十分憔悴。彷彿已經失去了談笑風生所需要的能量,對於紫萱的玩笑也只能咧嘴給出一個略顯蒼白的微笑作為回應。
“怎麼了?”紫萱伸出食指在朱棣因過分乾燥而有些起皮的雙上輕輕按了按,心疼地問道。
朱棣眉頭微蹙,片刻的沉過後伸手朝朱棣指了指,啞聲道:“上車再説。”一個曾經體會過相思的人,能夠輕而易舉地分辨面前人臉上的表情是否由相思所導致。此刻的紫萱心疼地望着朱棣,朱棣的表情的確有相思,然而除了相思,更多的是由相思之外的因由所造成的痛苦。
因此紫萱並未颳着朱棣的鼻樑做撒嬌狀,也沒有明知顧問地找些類似“是不是太過想我才搞到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地步”這樣沒有營養的話題來活躍氣氛,心愛的男子受傷的時候,有時候沉默的相擁比聒噪的安來的實在,來的更有安全,所以紫萱只是老老實實地kao在朱棣懷中,任由朱棣多麼用力,將她摟的多緊,始終沒有多此一舉地發出聲音。
馬車漸漸離開皇宮,朱棣摟着紫萱的手臂終於鬆了些,紫萱小心翼翼地抬頭,見朱棣眼中已經充斥了滿滿的淚水,不等紫萱發問。便以嘶啞的聲音哽咽道:“我想你,真的很想…”
“父皇走了。”這是朱棣在表達了對紫萱的思念之後説出的第一句話,即便沒有點明,紫萱也知道他這一聲父皇叫的不是朱元璋,而是印象中那個擁有朗笑聲卻並不缺乏城府的藍玉國皇帝。朱棣説話的時候無論臉還是語氣都太平靜,平靜的讓紫萱到恐懼。有誰知道以這樣平靜的語氣説出這句話的人在相見卻沒辦法見到她的時候承受了多少撕心裂肺的痛苦呢。
樹靜而風不止,子養而親不在。紫萱對於藍玉國皇帝的情大抵相當於頂着朱棣身體的莫蕭對於朱元璋的情,不算深,卻也無法在得知這個噩耗之後像陌路一樣無動於衷。
“莫言不是説好好的麼,怎麼…”哽咽強行終止了紫萱的未説完話,沒有朱棣那樣的隱忍,湧上來的淚水化作兩道清泉順着臉頰汩汩下,有惋惜,更多的卻是後悔。
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麼痛恨自己,不能在你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站在你的身旁安你鼓勵你,卻把這樣寶貴的時間費在無謂的禮儀訓練上。
“朱棣,我恨自己,真的好恨…”馬車的車輪仍在滾動,所以車外的行人註定無法看見車簾中,一個俊朗剛毅的男子掛着痛不生的表情將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子擁在懷中,男子低着頭,留給女子一聲隱忍的嘆息。
靜靜相擁片刻,朱棣再次用力攔住紫萱,下巴抵在紫萱的額頭上,啞聲道:“知道嗎,讓我最痛苦的不是父皇的離開,而是父皇離開之後我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身份盡一個兒子應盡的孝道,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回去那裏送父皇最後一程。”送走莫言之後,後知後覺的紫萱終於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太過重要的問題。便是關於自己的身份。
於是在這天下午輕輕拍醒因過度傷心而過分消耗體力,躺在牀上沉沉睡去的朱棣,朱棣自從陪她進宮見過一次朱允文之後便一直告病不去上朝,這下承受的痛苦沒生病勝似生病的折磨。
望着朱棣在疲憊與傷痛夾擊之下迅速消瘦的臉龐,紫萱輕嘆一聲,見朱棣慢慢睜開雙眼,便湊上去低聲道:“親愛的,相見父皇其實並不困難,或許我們忽略了最直接的方法!”半夢半醒的朱棣自是一臉茫然地忘了紫萱,良久不解其意。紫萱勾起嘴角,昂着下巴驕傲道:“哼哼,總算比你聰明瞭一回!嗯,不過也難怪,我的身份似乎已經多到自己也記不清的地步了。”接着拿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鼻尖,笑道:“你看我,我是誰?”朱棣微微一愣,皺眉道:“是我的女人啊。”
“哎呀不是,你再往前想想,在這之前我是誰?”紫萱一邊搖頭一邊提醒着,不經意瞥見朱棣臉上掠奪一些失神,自己也跟着一愣,似乎已經領會了朱棣心中的想法。
該死!懊惱地嘀咕一聲,也怪自己的提示方法不當。第一次問的時候他説是他的女人,再讓他想之前,之前之前,他是被朱允文困在宮中的金絲雀,雖然最終飛回了朱棣身邊,説沒有在朱棣心頭留下什麼痕跡卻是不可能的,尤其在朱允文落井下石的挑釁之後,朱棣表面上不説,其實也很迴避隨朱元璋出征的那段經歷。
本來想以提問的方式放鬆一下朱棣的心情了,這下倒好,適得其反地雪上加霜了。默了黙。伸手覆在朱棣手背上,又彎將臉頰貼上朱棣的口,朱棣低哼一聲,呢喃道:“之前也是我的女人,一直都是!”
“我知道我知道,無論我是天上的小仙女還是被藍玉國低價轉讓給朱元璋的和親公主,無論身在藍玉國還是大明,一直都是你的女人。”紫萱不由地失笑,看來頂着朱棣身體的莫蕭的確比她的莫蕭哥哥霸道了一些,不過捏…某人似乎就是喜歡這種霸道!
臉頰輕輕摩擦着朱棣的口,紫萱神秘兮兮地笑道:“聽懂我的話了嗎?”朱棣稍作呆愣之後立即會意,暗暗懊悔自己真是百密一疏,光顧着傷心無法名正言順地去弔唁藍玉國那個真正與他存在血緣關係的父皇了,只顧着從紫萱身上獲得安全,卻忘了紫萱一個非常重要的身份!
“我雖是旁支,既被父皇封了和親公主,便是藍玉國的半個女兒,父親辭世,女兒帶着女婿回家弔唁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嘛!”朱棣聽了輕笑着攬住紫萱,慨道:“我是何德何能,能擁有一個這樣一個聰明的你呢。”紫萱輕怕朱棣口,心中泛起絲絲動,這可是連續一段時間以來第一次重新看到朱棣lou出發自內心的笑容——每一次啓程都懷揣着最美好的期待,由於女兒帶着女婿回家弔唁父親這個理由實在無可厚非,上報到朱允文那裏朱允文也沒怎麼阻礙。
紫萱覺得這樣也好,至少可以把朱棣從朱允文設下的怪圈當中暫時拖離出來,就算對整個大局沒什麼實質的改變,起碼也可以留給彼此一些用來冷靜的空間,這樣即使爭鬥真的不可避免地發生了,至少不用那麼血腥。
朱棣雖然並沒有從喪父的悲痛當中恢復過來,卻也讓紫萱受到了一些微笑的變化,比如在船上,紫萱遞什麼東西給他的時候會回覆一個温馨的笑意,偶爾也會開些不輕不重的小玩笑,不經意間將輕鬆的情緒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