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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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自己。”不知什麼時候，隨水已經站起了身。將他按到銅鏡前坐下，她抬起他的下巴讓他去看銅鏡中的自己。

“告訴自己，你已經盡力了，你問心無愧。那不是你的錯，天意如此。”經歷過地府，長也知這是天意難為，但他卻始終無法釋懷。然而，真正讓他無法坦然面對的並不是水月的猝死，而是他的心。他原本以為水月被休回孃家是上蒼再給他和水月一次相愛的機會，原來只是給了她一個羞辱他的機會。

他為了她英年早逝，他不介意；他為了她家破人亡，他不介意；他為了她成為孤魂野鬼，他不介意。這所有的不介意，在她那一眼見到鬼後的恐怖眼神中全然崩潰。他不是神，他可以原諒她，卻無法原諒上蒼的不公平。

為什麼要這樣對他？在奪走他的生命、愛人、親人、家庭之後，連一點點機會部不留給他。那個時候他真的很想死，偏偏他本死不了，連這最後的解都不行。他只能這樣一天又一天孤獨地活着，他安思着自己即便是鬼也要活出鬼樣來。其實就算他再怎麼用心，也一樣活得蒼白，活得冰冷，一如他這個鬼身份。

百年時光就這樣過去，直到他見到鏡花。

銅鏡中的雙眼閃看亮光，連那張原本蒼白的臉都光芒四。

“隨水，你知道嗎？你知道我第一眼見到鏡花時的興奮嗎？她和水月簡直是一模一樣，我甚至懷疑她本就是水月的投胎轉世，我想是上蒼可憐我，才會再給我這次機會。所以即便是每晚只能飄在圍牆邊緣悄悄地凝望着她，我也很滿足，只因我孤獨的歲月從此有了重心。

“我從不敢奢望能將我和水月之間未完成的情加諸在她身上，畢竟我這個鬼身份和鬼樣子都是見不得光的，直到你的出現。真正結我機會的不是上蒼，是你！是你讓我以水公子的身份出現在鏡花面前，我和鏡花小姐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也全虧了你。”轉過頭，他視着那雙神奇的藍眼真誠地説道:“謝謝你…這句話是我一直欠你的。”有很長時間，隨水都沒有吐出半個字，她把他編好的髮辮放到嘴巴里嚼啊嚼啊。倏地鬆開嘴巴她怔怔地瞅着他“你對水月的種種就叫作‘愛’是不是？”他不是總説她不懂人的情嘛！所以她才要如此用心地去“咀嚼”沒想到小妖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長有些茫然。對水月的情真的是愛嗎？以前他一直很篤定，但是在他反覆説隨水不懂愛的過程中他也在檢討着自己的情。

他真的愛水月嗎？如果他真的愛她，又怎會將這分愛轉移到鏡花小姐身上，只因為她們容貌相同？那他愛的豈非是那張外表？如果也不愛她，又為何如此執意於鏡花小姐？心被攪得亂糟槽，一時間他無法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

“決定了。”他沒懂自已的心情，小妖倒是先一步作出了決定。

看着她亮晶晶的藍眼珠，長以為她又在打什麼妖主意。

“你決定了什麼？是離開嗎？不是説不再生我的氣了嘛！你不要離開。”

“誰説我要離開了？”她拂了他一眼“我不離開，最起碼暫時不離開。我還要幫你把徐家醜八怪娶進常府呢！”

“啊？”真是活的小妖，一下一個樣。

隨水也不理他，徑自盤算着“別誤會！我這可不是在幫你，我是在幫我自己，我想知道到底什麼才是你們人類的愛情，書上説的人不真實了，我想自己搞清楚。你不就是現成的實驗品嘛！等着瞧吧！你一定能娶回那個醜八怪，而我呢！也一定會知道什麼是愛情。”她折騰了一晚也累了，丟下他徑自向卧槐躺去，在，夢中繼續着騙婚大計。長眼睜睜地瞧着銅鏡中她和他的身影一同褪去，神經系統卻依然未能啓動。真是悲哀的鬼啊！

一場近似遊戲的約走就這樣被銅鏡記錄了下來，成功與否咱們且聽下回分解！

…

******

…“隨水，你別走！別走…”長從噩夢中驚醒，嚇得一身冷汗，她走了嗎？她趁他睡着時不告而別了嗎？

再也無法忍受內心的煎熬，他披衣下塌，將那些狗屎禮教踩在腳下，朝隨水的卧房飄去。身體停在房門口，他先是伸出耳朵細細地聽了好半會兒，這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飄了進去。

“隨水！隨水…”他小聲地呼喚着，沒有忘記這小妖對打攪自己睡眠的行為將給予怎樣的懲罰。輕飄飄地飄進內室，飄入廂房，他探出腦袋一瞧，頓時以殺豬的嗓音喊了出來:“隨水！隨水…你在哪兒？”

“這兒呢！。

一道幽幽的聲音從外室躥進了長的耳朵，他來個猛回頭，四下張望卻依然沒能找到那抹悉的身影。不甘心就這樣被她拋下，他認真地找了起來“隨水，你出來好不好？快點出來，別玩了。”是啊！小妖，人家都快哭出來了，你怎麼還玩啊？

“誰跟你玩了？我不就在這兒嘛！”聲音沖沖的，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就在周圍。

長隨着聲音望過去，小妖沒見到，倒是見到桌子上的一盤豆沙包。他傻傻地問道:“你變成豆沙包了嗎？”

“如果一定要變，我情願變成桂花糕。”這下可以肯定她就在豆沙包的附近了，長顫悠悠地飄到桌邊，上下、左右、前後地打量着，卻也沒發現什麼。小妖，你究竟在哪兒呢？

長失落地幹瞪着雙…等等！有異常。他眨巴眨巴眼險，肯定不是自己眼晴的病。剛剛盤子裏明明放着六隻豆沙包，現在怎麼就剩下兩隻了？

瞧！又少了一隻，盤子裏只孤孤單單剩下一隻豆沙包了。他好奇地將最後一隻豆沙包捏在手心裏，一邊認真地瞅着，他還一邊嘟囔着:“隨水，是你嗎？”

“你才是豆沙包呢！”沒等長找出聲音的出處，只覺一個軟乎乎的東西觸到了他冰冷的手心，下一刻，最後一隻豆沙包憑空消失了。

“你究竟在哪兒？”見鬼的恐懼加上遍尋不着的擔心讓長的語氣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