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蒗者之歌3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我回到了我的那片領地,微風吹得報紙呼呼作響。我仰面躺下,我的背緊緊地貼着報紙,報紙下的地板還是温的,我的臉面上都有風兒刮過的跡。
天際不是藍的,而是墨黑。星星們大概累了吧,悄悄地鑽進了自己的小窩休息了。月亮也沒有先前的那份興致,懶洋洋的,睜着一雙惺鬆的睡眼打着哈欠。
只是城市的星星依舊明亮,它們不知疲倦地嘻啊笑的,調逗着剛剛沉默下去的街道。
彷彿它們不逗得街道沸騰起來,是不甘心的。在糊糊中,我睡着了。也睡得很香,連噩夢都沒有一個。
當我醒來的時候,天已放亮。那幾件換洗的衣物在我的頭底下,鞋也還穿在腳上,都不曾失去,我很欣。
上早班的騎着自行車匆匆而過,無暇顧忌到我這樣的落魄者。偶爾路過一兩個散步或晨跑的老年人和青年人。青年的卑視讓我無地自容,他們的眼神裏落下的是冰涼的塊壘,一頭頭砸向我的野獸使我的心仄到了極限。
老年人的慈愛使我想起了我的母親,從他們的眸子中散發出來的語調兒似乎在説,好可憐的孩子啊!,同樣是眼睛,而煥發出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
我理解青年人對我的不屑,男兒當自強的語錄,我從小就牢記。我也理解老年人的仁慈,因為他們也經歷過風雨,他們明白在風雨搖擺之中的覺。
但我更明白我自己的處境,我必須得工作,假設我長此下去。即使我自己無甚怨言,可對於在遠方親朋們的關愛面前,我是有罪的。
天橋成了我短暫的家,有了水的滋潤,我不會覺得人生毫無意義。世界是美的,城市也是美的。
在南國的天涯,我看見到如此多的美麗與辛酸,我不後悔來到這塊土地,縱使它對我還沒有放開它的懷。
者不止我一個,他們的腳步跟我一樣蹣跚而漫長。我有些頹廢了,因為我口袋裏的依憑是越來越少。
我要吃飯,睡覺可以睡馬路,但吃飯我總不能嚼泥土吧。我不需要別人的信任,但我又必須要贏得別人的信任。
別人信任我,才有可能給我一碗飯吃。這個語氣聽起來很可憐,實際上就是如此,我不會撒謊。
本來我們的羣體就是一個可憐的團隊,他們基本上是孤單的,身體與神上都熱切地渴望着甘的降臨。
在白天,天橋與地下通道上有許多的賣藝人。他們中有的算命,有的拈卦,有的將自己糊得亂七八糟,以示可憐而拔得同情。
這些人我一直不贊同,因為他們使用了現代人最廣泛使用的技倆…騙。騙降低了他們的身價,騙也讓他們在所有人羣中的眼裏變得低下一等。
這是痛苦的現象,也是痛苦的抉擇。或許他們是為了自己的生存,而甘願失去了自己的道德標準,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坐在通道的階梯上,旁邊放着我微薄的行禮。悽美的二胡聲傳進我的耳膜,溜進了我的心裏。拉二胡的是一位年高的老人,老人的頭髮已顯花白,身體很是削瘦,薄生生猶如刀片。
他的皮膚同樣很黑,且沒有什麼光澤。兩雙眼睛充滿着長久不散的憂思,他就蜷縮在通道的牆壁上,為自己的身體找到了一塊依託。
他兩頰的顴骨高高突起,有些蒼勁。下頷黃紅的鬍子稀稀疏疏,很有陝北老農的風姿。
他是哪兒人,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目的。他也許跟我不一樣,我的是心靈盪的成果。而他也許則是生活。他遊蕩的身姿是為了讓貧窮的家過上舒心的好子,讓自己的娃娃也能接受到先進的教育。
所以在他的音弦中,時刻包含着太多太多的無奈與憂傷。他很累,我知道。
從他拉弦手上的青筋暴起,從他額頭慢慢滲出的油汗,從他那無力的眼神和嘴,我都可以知道這一切的答案。
我不懂音樂,對二胡更是一竅不通。我只是在書上看見過瞎子阿炳的故事。
他拉的就是二胡,而他成名的曲子好像是《二泉映月》,再説他的處境也同樣是一個街頭賣藝者,只不過他是賣藝之中的成功者。
我想起了一句話,是金子,即使是在柴堆草叢污穢中,它也會發出炫麗的光彩來。通道的傳音效果非常好,二胡拉出來的質調就像是進了音箱被包裝過了一番。
別人説二胡是平民的藝術,登不上大雅之堂。這話真的很可笑,什麼是高雅之堂?什麼是真正的平民?誰知道這個定義,而這個定義又應該由誰來劃分呢?在我的眼裏,通道里的二胡聲寄予了太多的辛酸與嚮往。
它們好像明白我的靈氣,它的每一個節奏的起蕩宕伏,都能使我有身臨其境的為謂。這就是最高的藝術音樂嗎?除了二胡聲,通道里還有來回穿梭的腳步聲。
我靜靜地坐在台階上,像一個冷眉橫眼者,沉默地注視着世間的一切。腳步聲夾着歡快聲傳過來的同時,二胡聲也響了起來,響得很盪,很歡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