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芙蓉銀芽冷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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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子青出海走了，林忘心中時時惦念，無論手裏幹着什麼事，總是愛走神，這古代航海技術不比現代，若是發生了什麼事，都沒法及時救援，林忘越想越後悔，早知道説什麼也勸住他了。

小昭、吳語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見他最近吃飯飯不香，又有些魂不守舍，還以為是熱的了，冰盆子裏的冰換得更勤，又讓廚下準備敗火清涼的飯菜。

“林哥兒，你看最近天氣悶熱，想必人們都懶得出來了，不知酒樓生意如何？”小昭其實知道酒樓最近不錯，並沒受天氣影響，只是為了引林忘多説説話，這整個府上，就林忘一個主人，其餘都是下人，平時不會主動跟林忘説話，吳語又是個悶嘴葫蘆，也就他，每能跟林忘多唸叨幾句。

林忘還未體會到小昭用心，順勢回道:“生意還不錯，沒怎麼受影響，李四擅長冷拼，最近自個研究出來幾道出水芙蓉、鷹擊長空、花開富貴，樣子又好，味道又清，很受歡。”小昭見林忘臉上出真心笑容，這就接着説:“還不是林哥兒你出手大方，説什麼研究出來受歡的菜就有賞錢，我馬叔聽説，連廚房裏打下手，如今都開始鑽研菜呢！”這個林忘也聽馬掌櫃提過，説那打下手的小子見李四得了賞錢，如今閒時，便纏着李四教他做菜，偶爾也能貢獻一些奇思妙想。

小昭也跟着笑了笑，又説:“林哥兒，你快想個新鮮菜吧，聽説廚子們都等着呢。”林忘本身就對做菜興趣，如今炎炎烈，其實他早就想好了，便是就為了應付這種天氣的冷麪。

“正好今天試一試，也讓你們也嚐嚐，若是好，明後便在酒樓裏推出了。”小昭吳語兩人對視一眼，又喜滋滋看着林忘，跟着他一起來到廚房。

早有人提前一步去通知廚郎，廚郎見了林忘，先是俯身問禮，然後脆生生道:“林哥兒，這裏熱，想吃什麼説一聲，怎麼親自過來了。”也是林忘這幾個月享受慣了，猛地一進廚房，確實悶熱，他想起自己當初在顧府當廚郎的子，不免慨:“你們也辛苦了，小昭，一會取盆食用的冰來，給在廚房裏的人分分。”小昭應是，底下人聞言眼中一亮，歡喜喜道謝。

林忘繼續説:“我想了道菜，想試一試。”廚郎立馬接口:“怎麼做，您吩咐一聲就好，實在不必親自動手。”林忘點點頭，向裏張望一眼:“中午時吃了梨，現下還有？”

“有有，用冰鎮了幾個，林哥兒若是想吃，這就讓人取來。”林忘擺擺手:“先不用，你去取幾個沒被冰的，切小塊熬梨水。”底下有人應是，這就去。

林忘又問廚郎:“還有高湯吧？”

“有有，早上熬的豬骨湯，林哥兒你要是想喝別的湯，雞鴨魚也都有。”

“就用豬骨湯吧，備着就好，再調些葱薑蒜的汁水，比例□，混在一起，等梨水煮好，加入高湯的一半量。切點雞片，薄薄的半個手掌大就好，擱鍋裏炒制一下，點一點，記住少點一些醬油，將豆芽菜也炒制一下，再煮些麪條，後過冷水，盛在調好的湯裏，加鹽、糖、醋，上面碼上豆芽菜，雞片，撒上芝麻。”聽前面，還好點，聽到後面湯裏還要加梨水，廚郎心中就有些嘀咕，躊躇下，問:“又甜又鹹，能好吃嗎？”

“你就做去吧，糖和醋少加一點，我在旁邊看着呢。”廚郎得令，這就鑽進了廚房，一開始因林忘從旁站着，還有些束手束腳，後來見林忘和小昭吳語説起了話，廚郎這才漸漸放鬆，手裏的動作越發麻利。

這道冷麪並不麻煩，待快做好時，林忘讓小昭取了些食用冰來。

林忘站在旁邊看着廚郎放調料，見他只象徵地撒了一點點的糖，不免好笑，知他擔心鹽和糖混在一起味道奇怪:“再多放半勺糖。”因是林忘吩咐，廚郎這就又舀了半勺糖，在盛面之前，又丟了一些冰塊進去，面上碼放雞片和豆芽，最後撒上芝麻，這道冷麪便最好了。

眾人沒嚐到滋味，但光是想到裏面晶瑩剔透的冰塊，就覺得涼絲絲的。

小昭望了一眼，然後笑道:“廚郎手藝不錯，這雞片炒的好看，白中透粉、微微卷曲，浮在湯水上，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什麼，他一時沒想起來，皺着眉頭，有些焦急，廚郎見成品後賣相不錯，也跟着得意，脯不自覺了。

林忘接過小昭的話:“像不像芙蓉？這道面，便叫芙蓉銀芽冷麪。”

“芙蓉銀芽冷麪？”眾人呢喃一遍，然後都由衷讚道:“這個名字好聽又貼切，豆芽經過炒制後微微變了顏，還帶着幾分透明，真真就似銀芽，跟雞片搭配極好看”林忘索也沒回飯廳，他本就不是特別講究的人，這就拿了筷子，在廚房的小桌子上吃了起來，這裏的東西全都是真材實料，並非現代添加劑、香製作出來的，擱味道，確實沒現代的濃，但勝在原汁原味，酸甜口的湯水被冰鎮得降了温，喝一口透心涼，香氣沁人心脾，頓覺渾身上下每個孔都舒坦，麪條煮開後迅速降温，十分口彈牙，米香滿溢，再嘗口雞片，香軟滑，豆芽清脆可口，炎炎夏吃上一口，簡直讓人慾罷不能。

莫名地，林忘猛地想起顧子青，想他在船上，定不如在地上舒坦，每能吃些什麼？他又是怕熱，不知有沒有冰給他降温，這一刻真想讓顧子青也嚐嚐他做的冷麪。

“林哥兒，林哥兒”小昭的叫喚讓林忘回神，他抬頭望去，只見吳語幾人有些莫名其妙，心想怎麼吃着面就發起呆來，倒是廚郎在旁皺着眉頭有些擔心，眼神巴巴地望過來，倒不是擔心林忘，而是擔心這個冷麪，雖説是在對方指導下做的，但畢竟還是出自他手，怕做的不合口味，挨責罵。

廚郎的目光太過直白，林忘一下子就看懂了，他安撫地笑了一下:“這道面很美味，涼絲絲的，很適合夏天食用。”為了快，廚郎抻的面剛剛夠林忘吃的，但是湯和片、豆芽都還有剩，林忘也看見了盆子裏剩下的，於是衝廚郎説:“你再抻些麪條，一會給小昭、吳語各做一碗，你這個廚郎也給自己做一碗嚐嚐。”廚郎應是，見林忘沒有別的吩咐，當下回身去抻面條。

冰塊漸漸融化，湯水越發的冰涼口，身上的汗，不知不覺間褪了乾淨，即便是林忘最近幾食慾不振，這碗冷麪也叫他吃了光。

晚點時候，小昭和吳語也嚐到了芙蓉銀芽冷麪，回到林忘身邊時，嘰嘰喳喳説個不停，饒是不善言語的吳憂，都開口誇了好幾句，他們也説不出什麼優美的詞，翻來覆去説吃完以後很涼快。

之後，林忘便把這道冷麪在一心樓推出，本不必用小二專門推薦，人們一見是新菜，又見識“冷麪”當下便點來嚐嚐，起先以為不過和外面買的涼麪差不多，等端上來吃過後，真心十分驚喜，尤其在這種天氣，吃上一碗帶着冰碴的冷麪，絕對比吃什麼山珍海味還要舒。

芙蓉銀芽冷麪一經推出，很快風靡全城，一心樓的口碑擺在那裏，都有城東的富人專門來一心樓，只為嘗一嘗冷麪。

馬掌櫃笑得合不攏嘴，三天兩頭跟林忘彙報:“哎呦，冰又不夠了，林哥兒，你看看，這是賬本，記錄冰的消耗，又要讓人送來些了。”嘴上看似抱怨，臉上卻笑開了花，褶子擠得更深，以前他在莊子管賬，雖在那一小方土地上耀武揚威，但遠不如回城後掌管着大酒樓，被人叫上一聲“馬掌櫃”立馬渾身舒坦，胳膊腿腳也不疼了，尤其這新當家為人大方，幹得好了，總能領到賞。

林忘看着馬掌櫃喋喋不休彙報，暗想便是當個幕後老闆，也有許多事要心，又想起顧子青一個人撐起偌大的家業，在外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可他到底不是鐵打的。

以前林忘還是廚郎的時候，就見顧子青整披星戴月回家，忙不完的應酬，赴不完的酒局，後來倆人成了親，在他身邊待著，更是親眼瞧見他的忙碌。

許是在外喝酒多了傷了胃，顧子青平吃的稍微不對付一點，就鬧胃疼，而林忘在顧府當廚郎那會，也只有一次，夜裏被小華哥兒叫起來做粥，其餘時候他竟絲毫不知。

想到這些，林忘心中又微微疼了起來，竟生出一股想要在他身邊陪伴照顧的意願，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坐在船艙裏隨波搖擺的顧子青，似乎到了林忘的心緒，正在寫字的手微微一抖，一大灘濃黑的墨汁掉落下來，凝固在紙上，仿若他此時不可言説的思念，濃得化不開。

一股相思，兩處閒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