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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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莫莉,你説的對!”埃瑪琳朝桌子下首的他們兩人咧嘴大笑起來,‘你和蒂姆的母親相處得這麼好,真是件好事,是嗎?我的阿爾伯特敬慕我的父母。他們相處融洽。他總是開玩笑逗我,他説他和我媽媽關係很好,他們倆打算一起私奔去大西洋城觀看馬跳水錶演,從那個銅鐵防波堤邊上跳下來。媽媽也説她要去,多可笑,我媽媽説她已經帶上了游泳衣,看看她是不是能騎在馬背上一起跳水。你知道,真有許多可愛的年輕姑娘和馬一起跳水。我媽媽真是個愛説笑的活寶!莫莉,你的母親還健在嗎?”蒂姆咧嘴笑起來,而莫莉隔着桌子盯着他,這是因為她媽媽很喜歡蒂姆“噢,是的,埃瑪琳嬸嬸,我的母親身體很好。”
“應該説十分硬朗,是嗎,親愛的?”蒂姆嬉笑着加了一句。莫莉惱了,恨不得面前的桌子窄一點兒,這樣她就可以在桌下給這貧嘴的傢伙一腳“啊,是的,埃瑪琳嬸嬸,我和莫莉都非常幸運地依然和父母在一起。”
“所以,莫莉,你的父親可以親手把你給新郎了?”埃瑪琳把雙手按在面前的桌子上“啊,簡直太好了!快把一切講給我聽聽吧,你們是不是會有一個盛大的結婚儀式?”
“是的。”
“也不一定。”莫莉盯住蒂姆…他竟敢否認他們的婚禮將非常龐大…而他只衝着埃瑪琳笑,她的目光正從他們一人的臉上轉到另一人臉上,老那滿是皺紋的、小靈似的臉上顯出一種惑的表情,皺起眉頭的樣子看起來很有趣。
“不大,埃瑪琳嬸嬸,如果放眼世界,它真的沒那麼大,”蒂姆解釋着,不理睬莫莉的反應,她非常不文雅地哼了幾聲,接着,又趕快假裝咳嗽以示掩飾“也不小,比在市區裏溜達上一圈還是大些,對嗎,莫莉,親愛的?”莫莉氣得咬牙切齒,一直不笑,又接着説話:“名單上的客人就超過三百,親愛的,”她儘可能使語氣顯得甜美些“這已經很難説是個小辨模的婚禮了。”每位的晚餐費就是35.2美元,還外帶一個敞開供應的酒吧,這怎麼能算便宜呢!但是你贏了,不是嗎,菲茨傑拉德,一切按你的去辦?其他的事情也是如此。給三百多人發邀請。招待三百多位來賓的婚禮。費用不停地上漲,上漲,還是上漲。
“可憐的,親愛的,她在擔心我們的支出預算。”蒂姆對埃瑪琳解釋着,聽他説話那口氣,竟把莫莉所有的非常合理的意見,就是反對他那種一天之內要花費幾天錢的費方式輕描淡寫成瑣碎小事。
“你一輩子才結一次婚,如果你想多花點兒,為什麼不呢,我就是這樣想,你説呢,埃瑪琳嬸嬸?”真是可惜,蒂姆已經吃完了盤裏最後一塊四小蛋糕…埃瑪琳嬸嬸很為她做的這種蛋糕自豪,她把它們擺在銀托盤裏…否則,莫莉真想跳過桌子,將一把粉白相間的冰淇淋進他那咧開的嘴裏,叫你胡説!
“嗯。”埃瑪琳嬸嬸慢悠悠地答道:“蒂姆,我不知道,我們結婚時正在打仗,儀式和宴會都是在這裏舉行的,就是在埃瑪琳旅店的門廳裏,如果記憶不錯,我相信我們吃的是黃瓜沙拉和淡啤酒,我的記一向不錯,只有十二三人蔘加,儘管如此,我對婚禮那天的每一個時刻都能一字不差地講出來。”哈哈!聽着,菲茨傑拉德,填滿你錢包裏的大吧!莫莉有種取勝的洋洋得意的覺,衝着桌那邊那位可親可愛的的埃瑪琳嬸嬸笑笑。
“當然啦,”埃瑪琳過了一會兒又補充説:“如果我們能夠辦到,我一直嚮往着一個大型的婚禮,你知道,那有多漫!大型的教堂婚禮,—個人們將回味數年的像樣的宴會!披一件價值連城的長長的白婚紗…珍珠鑲邊,款款而行時裙裾長長地拖在身後,使你真像一位公主;客人們也都穿着漂亮的衣服,也許,頭上還着鮮花,到處都是鮮花;新郎和男士們都穿燕尾服,英俊瀟灑。當然還要跳舞了,配一支管絃樂隊現場演奏。啊,鴿子,我一直渴望着能與阿爾伯特一起步出教堂時,有鴿羣放飛,自由地飛向那晴空萬里的碧藍天空,它們會輕輕向天國報喜,説它們看到了愛的萌生,愛的成長。”當埃瑪琳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時,臉上掛着一絲苦笑,莫莉隔着桌子看看蒂姆。
他臉上絲毫沒有那種沾沾自喜的笑容,也沒有得意地對她揚起眉説“怎麼樣?告訴你就應該這樣”沒有,他沒有任何上述的動作和表情。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哀傷而惆悵。
她拿起杯子,低下頭又喝了一口茶。
“怪不得你的眼睛是棕的,菲茨傑拉德!”兩小時之後,回到婚禮套房,他剛關上門,莫莉就吼起來“因為你簡直不是人,菲茨傑拉德,如果你不是充滿…”
“嘿嘿,莫莉,記着,你可是一位女士”莫莉本來就打算住嘴時,蒂姆了一句,因為他肯定,莫莉從不説任何太魯的罵人話,除了會説“你該死,蒂莫西·菲茨傑拉德”她最近多次這樣説,他又開始從這話中到有點兒非同一般的親近。
“你怎麼敢?”莫莉繼續説,一邊捲起毯,一邊拍拍胳膊,有幾茸茸的羊掉下來,她拍打着,就像一隻飛向跑道的小鳥拍打着雙翼“你怎敢邀請埃瑪琳嬸嬸參加我們的婚禮,那是本沒有的事兒,菲茨傑拉德,除非你忘了事實。”
“我能説什麼呢,莫莉?是我昏了頭?是我在那種動時刻忘乎所以?”蒂姆説着,一邊把還套在頭上的海員式的套頭衣扯了下來,又伸出一隻手去理搞亂了的頭髮,天啊,莫莉簡直要為他發瘋!
“動時刻?”莫莉搖搖頭“你説什麼呀?我們不過是在看埃瑪琳嬸嬸的相冊,如此而已。都是她和阿爾伯特舉行婚禮時的照片。”
“我知道,我知道,”蒂姆説着,又把一隻手伸到頭髮裏。他幹了一件蠢事,真蠢“還是高興點兒吧,虧得那不是婚禮的家庭錄像,莫莉,不然的話,我大概要邀請她做我們的伴娘了。”
“我們不會有什麼伴娘的,蒂莫西。”莫莉慢慢坐下,鬆開便鞋的帶子,又以通知的口氣對他説着。他注意到她忍住疼痛小心翼翼地下右腳的便鞋,唉,她真好強,她什麼時候承認過她的踝骨還痛得很厲害;她又什麼時候承認過她受傷很嚴重,跟他自己一樣的脾氣。
“你知道為什麼我們不會有伴娘嗎?因為我們不會舉行婚禮,這就是原因!”
“我們會有的。”他平靜地堅持自己的看法。
他觀察着,發現莫莉説話時幾次眨着眼睛,像是控制着不讓自己哭出來。他多麼希望她真的也在忍着不哭。這也許有些無聊,但他自己很痛苦,他願意相信她也忍受着一定的痛苦和折磨。
“不,蒂姆,”她憂傷地説“我們不可能有,已經試過了,我們做了認真的努力,但我們不能。我們或許相愛…始終相愛,但是我們對生活的看法完全不相同。”
“怎麼不一樣,我們都喜歡布魯斯·威利斯的電影,咱們都討厭吃花莖甘藍。”蒂姆還是堅持提出自己積極的看法,試圖把新婚套房裏此刻忽然變得沉重的氣氛搞得輕鬆一些。
她抬起大眼睛看看他,他喜歡那種眼睛,莫莉的眼睛淡綠,是最漂亮的那種“就是在這些事上,我們也有分歧,蒂姆,我只是租威利斯的片子,而你卻買它們,買了之後,看上一次兩次的,就把它們都堆到那個價格昂貴的櫃子裏,那裏面淨是你的那些只看封面,不放內容的錄像帶。”
“是的,不過我們還是有共同點,都討厭花莖甘藍,”他再一次試着幽默一下,但又一次失敗了“我喜歡擁有我自己的錄像帶,莫莉,這有什麼不好呢?”莫莉站起身來,從牀上抓起那套海軍藍的法蘭絨睡衣,那是她剛才放在牀上,準備洗澡用的。
“錄像帶的事兒只是個小例子,蒂姆,你知道的。”她説着,半走半跳地進了浴室,讓門半開着。他聽着她的刷牙聲,等着她一會兒再繼續談話。他肯定她會接着説的,就像上帝也造又小又青的蘋果一樣,生活中不能迴避的不愉快總要暴出來。
“咱們在婚禮費用上的爭執只不過是另一個例子,”她的聲音透過嘩啦啦的水聲傳出來“這些都是要發生大問題的徵兆,我省錢,你花了它,這可是既簡單、又複雜的事啊。”
“我花錢,是的,”透過半開的門,他朝她嚷着“可你別忘了,我還掙錢,掙很多的錢,我乾得很苦,玩得也痛快,這就叫做美國夢,莫莉,也許你聽説過吧?”
“你擁有自己的公司,”莫莉從浴室走出來,穿着那套法蘭絨睡衣…他注意到那竟是他的那套舊法蘭絨睡衣。褲腿拖在地板上,而袖口又太長,她捲上去三次。她的臉上清潔而有光澤,身上散發出一種蜂和檸檬的清香;她走到壁櫃前把褲子和上衣掛起來,繼續發表高論“這就意味着你必須自己給自己做好退休的準備,而你做了嗎,蒂姆?你是否曾有心留下每一分不能動用的錢,把它存在個人退休金儲蓄賬號上,這種存儲項目到處都有!”
“我有股票。”他邊説邊解開他的牛仔褲拉鍊。他覺得讓自己像莫莉那樣躲在浴室裏更衣倒該捱罵…就像他們之間至今已經差不多有一年沒在對方面前衣服,也沒有相互衣服了一樣“還有些債券,不算多吧。”
“好啊,行,”莫莉説着,抱着一大摞毯子,轉身向大牀走去,走了兩步又全掉在地上“你是隻蚱蜢,蒂姆,噢,或許你比蚱蜢幹得多,實際上你工作非常辛苦,但是你沒有準備過冬的用品。”
“等等…我想起來了,我知道這個故事,《伊索寓言》,對嗎?我是蚱蜢,那你必定就是那隻螞蟻了。螞蟻一年到頭工作辛苦,然後把大部分所得存起來過冬。”
“我們住在賓夕法尼亞州,蒂姆,這裏的冬天很寒冷,”莫莉用語簡潔,背過身去把那個有縷空繡花的牀幔扯下,整整齊齊地疊起來放在牀的腳頭,然後同樣捲起牀罩和上層牀單“非常冷。”
“可是人家莫莉有自己的儲備,有購貨獎券,有大團的線,還有封蠟,或者所有的那些老女處能收集起的物品來保證自己的温暖。我説得對嗎,莫莉?你可怎麼睡覺啊,莫莉…所有那些被你捏得太緊的錢夜裏痛得要翻身時,都要衝着你尖叫的。”她猶豫了一下,彎一件一件揀起毯子,但什麼也沒有説,也沒打他,如果她真打一下,他倒認為是件好事,因為他説得太重了,她只應更氣得發狂才是。
“我愛你,莫莉,”他説,而她正打開第一個毯子,把它捲起來,縱向地在牀的中央一件件堆成一個方塊“我們真的沒法解決問題嗎?莫莉?”
“你想跟我上牀,就耍貧嘴,什麼都可以承諾,然後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她説,還是背對着他“可我即便是非常想跟你上牀,我也不會幹的,跟你上牀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可能對你不行,”蒂姆回嘴,但馬上就後悔了,因為這會兒她轉過身來,他看到眼淚順着她的臉頰淌下來“哦,莫莉…”他開始伸出手來,試圖去摸她。
她雙手在前揮舞,警告他不要接近“不,蒂姆,不要再説了,趕快去刷牙,回來上牀睡吧,如果你還想談,明天早晨咱們再繼續,那樣不是好得多嗎。”
“我就最喜歡你這點,莫莉,”他這會兒生氣了,聲氣地説“你真是個盲目樂觀主義者,上牀,你上嗎?那上吧。”到他洗漱完畢,寢室的燈已經關了,莫莉蓋着被子,躺在大牀的另一側,背朝着他…中間是一大厚卷毯子和像科羅拉多大峽谷那樣寬的情斷層隔開了他們。他在被子裏翻了幾下,仰面躺着,抬頭望着頭頂上那白頂帳,在透過窗户進的街角上那盞路燈光線中,頂帳上的縷空繡花依稀可見。
“莫莉,只請告訴我一件事、”他最終還是忍不住了。
被單窸窣作響,她翻過身來仰面躺着“什麼事?我看今晚咱們還是什麼也別談了。”
“不談了,可是我有一個別的問題,是不是有一首叫做第九街橋的歌兒,莫莉?你知道。就是西蒙和加芬凱爾創作的,你喜歡的那首?”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始輕聲哼起來。
“你開玩笑,是這樣唱的嗎?這不是那首《覺妙極了》嗎?”
“不是的,蒂姆,這是《第五十九街橋之歌》,你總是搞錯,好吧,晚安,蒂姆,我想睡了。”
“好吧,我現在就睡,這會兒我覺真快活,覺真是絕對妙極了。”蒂姆把一隻胳膊撐在腦後,兩眼盯着頂帳。
他與他心愛的女人在一張牀上。
甭獨地與他心愛的女人在一張牀上。
重要的是孤獨。
他想起了西蒙與加芬凱爾同時期的另一首歌,他一直很喜歡,但永遠也不能完全理解,《在動物園裏》,講什麼事呢?關於動物園裏發生的所有的事情?
“歡到動物園來,菲茨傑拉德,”他咕嚕了一句“只是不準擅自給動物餵食。”
“蒂姆,你在説什麼?”莫莉從“大峽谷”對面她的那一側發問。
“沒有啊,”他答道,把枕頭堆緊、墊得高一些,又把話題轉到吃飯上來“我在苦思冥想埃瑪琳嬸嬸早飯做什麼給我們吃呢。”
“我猜呀,許多許多的,心形油烘餅,上面還塗有草莓醬。”莫莉説話的聲調聽起來比剛才開心多了。
蒂姆藏在枕頭裏笑了“是啊,我也這麼想,晚安,莫莉。”
“晚安,蒂姆,嗯,蒂姆?”他立即轉向她,即刻滿懷希望。
“我也愛你,”她輕聲説,但聽上去愁腸滿腹,於是他明白,下一句就該是“但是”了,果然,她接着説:“但是那也不管用。”他又調整了一下枕頭,覺這一晚上恐怕難熬。
但是…再一次但是,窗外依然是冰天雪地,埃瑪琳嬸嬸將會盡可能地展示漫,明天永遠等待着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