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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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欣懷着樂滋滋顫悠悠的心情,費神地猜測過多少回啊!鄭璇不寫他的名字,也不像一些情人那樣寫些麻的甜
的稱呼,只用一個字稱呼,説明了她對自己的親暱和羞澀,也説明了她內心一種惶惑不定的
情。嚴欣還發現,鄭璇的信,和所有與他通信的同學、朋友、家人的信都寫得不同,她寫的信,用的全是短句,差不多每句話都不超過十個字。在她寫的字裏行間,明顯地透
出一種親近的、隨和的、温柔的情緒。嚴欣甚至覺得,她的信,比她本人站在自己跟前講話,還要動人些。
只可惜這樣的信來得太少了。不是在鄭璇開會的十天裏來的信太少,而是在他們之間那次長長的別離中來得太少了。
省積代會開過了,報紙上也發了消息,上面還捎帶提了一句,開會的代表都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去了。嚴欣懷着急切、焦灼的心情,等待着自己的心上人兒從省城歸來。
可是,鄭璇沒有如期歸來。
一封短信告訴了他沒有如期而歸的原因,她參加了上山下鄉優秀知青巡迴講用團,到全省十一個專區、自治州講用去了。大約要兩三個月。
這就是説,他們必須忍受這兩三個月的分離。
嚴欣是多麼失望,多麼惆悵啊!兩三個月,將近一百天,他一個人在令人窒息的沙坪寨生活,該是多麼枯燥、乏味啊!
報上發的簡訊證明了鄭璇的話。跟着,省報上以《火紅的杜鵑花》為題,報道了優秀知青鄭璇的事蹟,説她是山寨貧下中農的好女兒,説她開創一代新風,走着這一代青年的艱苦創業之路。在題目旁邊,還登有一張照片,大概是攝影和洗印水平關係,照片模模糊糊,不大清晰,可嚴欣還能認出,這是她,確確實實是她,他心目中熱戀着的鄭璇。
這一張報紙送到集體户,在同户的男女知青們中間引起了多麼大的震動啊!
"嗬喲喲,鄭璇這趟去省城,算是去對了!她竄上去了。又當優秀知青,又登報紙。以後要調,當幹部,上大學,那是篤定泰山,穩紮穩打了!"詹寧華頭一個拍着巴掌歡叫起來。
顏雍謀一邊用那雙滿是泥巴的手抓住報紙,一邊"嘿嘿嘿"笑着説:"我們集體户這亂草窩,算是飛出金鳳凰了。哪個和鄭璇'軋'上朋友,也能沾上光了。"説完,他瞥了嚴欣一眼。
"看起來,"顧易自得其樂地扶了扶眼鏡,眯眯笑着説,"我們推薦她去,還是對的。"
"娘皮,全是假的,全是編出來哄人的,我不相信!"凌小峯幾步衝過來,伸出手臂,張開五指,抓過報紙,"嘶"一聲,就一扯兩半。
他還要繼續撕碎,顧易眼疾手快地從他手裏奪過半張報紙,説:"哎,你幹嗎發這麼大火。留着做個紀念,當吹牛的材料,也很好嘛!"
"滾你孃的蛋!"凌小峯的臉漲得通紅,氣悻悻罵着污穢話,轉回身去了。
男生集體户的吵嚷,引了對門的女知青們,丁劍萍頭一個跑過來,跟着,邵幽芬、陳佩君也跑了過來,最後,連近視眼朱福玲也被
引過來了。
漂亮的小個子邵幽芬頭一個哼着鼻子説:"有啥稀奇,全靠筆下生花,吹出來的。"
"報紙上的文章嘛,總要來點藝術加工。"丁劍萍倒好像內行地説,"不管怎麼講,鄭璇是出名了。"
"噯,她一出名,會不會影響我們的調?"陳佩君拿着報紙一邊讀,一邊説:"看,這上面講到紮
山寨呢!"邵幽芬推了陳佩君的肩膀一下:"真是個'阿戇'!現在誰不知道,你心裏越想
調,嘴巴里越是要唱高調!再説,報紙嘛,不喊點口號還行?"朱福玲急急忙忙從眼鏡盒裏拿出眼鏡戴上,挨着湊近陳佩君,看了看報道中的小標題,又讀了兩段文字,一個人低聲細氣地自語着:"調子是唱得高,不過裏面寫的事蹟,倒還全部都是真的。"嚴欣何嘗不是這樣看待這篇報道呢!報紙上的這篇文章,説少點吧,他至少看了五六遍。看完之後,他也覺得,文內舉到的例子,都是曾經有過的,可是
據這些事蹟,就喊出那麼高的調子,有點不協調。但嚴欣也像好些平心靜氣看待這件事的人一樣,覺得報道是記者、通訊員寫的,不是鄭璇寫的。那些人寫文章,總歸是要加些形勢、口號、大話的,怪不到鄭璇頭上去。
況且,那一段時間,他想得更多的,不是這方面;而是在擔憂,鄭璇出了名,"紅"起來了,會不會瞧不起他,回到沙坪寨之後,不再和他好了。這類事,不是很多嘛!要真是這樣,一個堂堂的男子漢,各方面都不及一個姑娘,被姑娘瞧不起,拋棄了!這連講出來也羞人啊!
忙碌的秋收大忙季節,在撻穀子、扳包穀、收豆子、"雙超糧"、"忠心糧"的勞動中過去了。農活開始鬆下來,那天正逢栽種小麥的工間歇氣時間,嚴欣聽回寨子去
娃崽的婦女説,幾天才來一回的郵遞員剛出寨子,好幾張隔天的報紙裏夾得有嚴欣的信。
那年頭的工間歇氣,一歇就是半小時、一小時,愛擺龍門陣的老年人,足足可以講完一段"唐伯虎點秋香"。嚴欣聽説有自己的信,馬上想到會不會是鄭璇寫的,好在麥土離沙坪寨近,他沒跟人打招呼,就往寨子上跑去。
男知青屋頭的門虛掩着,嚴欣急匆匆穿過灶屋,推開屋門,一眼看到胖胖的顏雍謀和小白臉丁劍萍齊頭並肩挨坐在牀沿上,顏雍謀的一隻手,還在丁劍萍的
肢上,兩個人"嘻嘻嘻"地嗤笑着,不知在看一本什麼舊圖片雜誌。門板撞在泥牆上"咚"地一聲響,才把兩個人驚得坐離開來。
嚴欣不讓人察覺地蹙了蹙眉頭,以責備的目光匆匆瞥了顏雍謀一眼,進屋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這當兒,他腦子裏掠過鄭璇講過的一件事情。那晚上離開門前壩土崗回寨子的路上,鄭璇以輕蔑的口吻告訴過他,顏雍謀曾經向她表白過心跡,她很不耐煩地把他頂回去了。這個人真是詭秘,他一方面表現得還不甘心,仍想親近鄭璇;另一方面呢,又偷偷給陳佩君寫條子。陳佩君拿不定主意,悄悄徵詢過鄭璇意見,鄭璇更瞧不起他了。當時,嚴欣沒往心裏放。他壓兒就看不起這個心眼太小的男知青。可今天,讓他撞見這一幕,他對顏雍謀的輕視乾脆變成了厭惡。
顏雍謀手足無措地站起身來,尷尬地"嘿嘿嘿"乾笑着,沒話找話地説:"嘿嘿,你、你回來拿東西呀?"還是丁劍萍表現得若無其事,她"嘩嘩"地翻着那本畫片雜誌,對嚴欣説:"有你的信,給你丟在牀上了!"嚴欣走到自己牀邊,拿起信,一眼看到信封上自己的字跡,就一陣歡欣動。這是鄭璇來的信,是
夜思念着的鄭璇寫來的。
不待他拆開信,顏雍謀就討好地告訴他:"嚴欣,縣裏來通知,要我們全體知青,明天都去縣城,聽優秀知青的講用。聽説,巡迴講用團到我們縣了。鄭璇也該回來了吧?"説完,顏雍謀還趨前幾步,偷覷着嚴欣手上的信封。嚴欣把信往衣兜裏一揣,説:"也許吧…"話沒説完,他轉身出了男生寢室。
不過,顏雍謀的猜測沒錯,鄭璇是隨着巡迴講用團回來了。她給嚴欣的信上,説講用團明天到達縣城,這是最後一站,講用完之後,她就可以回到沙坪寨來了。從她的信上,看得出她對這種講用已經厭煩,已經覺疲倦了,她巴不得快點結束。這是合嚴欣心意的,他太想她了,想得他平時都變得很少講話,孤身一人時,老是呆痴痴的。講用團在全省範圍到處走,而她,每隔半月才給他來一封信,簡單講一下他們的活動。由於她沒個固定地址,嚴欣無法給她去信,憋得他難受極了。他把她來的五六封信翻來覆去地看,信紙都快要
爛了,他還在讀,一遍一遍地細讀,每回讀都像第一遍那麼新鮮。他積攢了一肚皮的話要對她講。收到她的信,他
動得一夜沒睡好覺。明天就要見到她了,將近三個月沒見面了,她變了沒有呢?他們之間會説些什麼呢?他講沙坪寨上這三個月裏發生的事,保管員羅世祥約了十來個人,去石貓貓林場盜竊國家的樹木;癩痢頭羅世俊不知從哪兒偷來了好多鋼筋,用馬車拉回寨上,説是人家工地上的處理貨,賤賣給他的。他送給羅世慶有二十幾
,其他的,都分開賣給寨上準備蓋磚瓦房的人家了;羅世慶決定給沙坪寨買幾千米電線,從保管員那兒支了幾百塊錢,可只見錢支出去,不見電線買回來。唉,盡講這些有啥意思,還是講講自己心頭的思念和
情吧,這才是主要的。不是做詩,也不是寫散文,確確實實是他嚴欣由衷的想法,他把鄭璇看作是生命旅程中的一盞燈塔。如果可以把人生比作航船,那她就是鼓動他前進的風帆。在孤寂、無味、清貧的生活中,只要想起她,他就會覺得充滿了希望和憧憬。對了,也不能盡顧一個人説,還得聽她的,聽聽她講旅途見聞,講講她在講用團裏的生活,講講她站在許多人面前做報告時的心情。
嚴欣想了多少見面時該説的話啊,可真見了面,他卻變得有些口吃,好像一個講話本來就結巴的人。
那天,集體户的男女知青步行到公社,由公社借來廠礦的大卡車,把知識青年們送進縣城。到了縣城,聽説巡迴講用團的大客車還沒到,知識青年們都一鬨而散,各自奔百貨大樓、食品商店看櫥窗、買東西去了。嚴欣急於見到鄭璇,就獨自一個,徐步慢行到縣革委會大院裏,裝作欣賞院牆旁栽種的花草,等候講用團的大客車到來。
他沒有等待多久,車廂兩旁掛着紅幅的講用團大客車就鳴着喇叭,開進了縣革委會大院。隨着縣革委會大樓裏一陣電鈴響起,散站在走廊裏的縣革委會幹部,等在各組辦屋子裏喝茶聊天的幹部們,都紛紛跑了出來,朝着大客車去。車門打開,佩着大紅花的優秀知青們在領隊的身後,長溜溜站成一排。於是,握手、問好、招呼,然後,一大羣人,就朝着大門漫步走來,向設在縣城電影院的講用大會場走去。
這天的秋陽格外明麗。嚴欣看得非常清楚,鄭璇胖了,也白了。縣革委會副主任、知青辦頭頭黃三樂久久地抓住她的手,搖了又搖,和她説上了好一陣話。她只是羞怯地、略帶不安地微笑着,光點頭,很少答言。
一看到她的笑臉,嚴欣的血就沸騰起來。一股迫不及待地想要讓她看見自己的慾望,那麼強烈地襲上了他的心頭。
但他畢竟是有理智的,強忍住了自己的情衝動。他知道,在這個場合,
上前去和她招呼,會使她覺得窘迫的。
直到走近縣城電影院門前的大院壩裏,來自各區、各公社的知青們,縣城街上的居民們,中小學生們都站在周圍看這些光榮的代表時,嚴欣被人擠出人羣,一眼讓鄭璇看到了,她忙朝着他走過來,臉上掛着喜的微笑,瑩黑的雙眸透着意外相見的靈光。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來,叫了他一聲:"嚴欣,你好!"他只遲疑了一剎那,目光碰到她眼睛裏催促的提示,才匆匆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掌心裏。千言萬語一齊湧到喉嚨口,可説出來的,卻是前言不搭後語的話:"這…哎呀,真、真沒想到…你能回寨子嗎…"她彷彿全聽懂了,含義深遠地朝他點點頭。在驟然響起的一片鞭炮、口號、鑼鼓聲裏,她低低地侷促地叮囑道:"我們能坐車回去。不過,你千萬別坐我們的車,自己設法搭卡車,或是馬車回去。"説完話,不待他表示什麼,她
出巴掌,迴轉身急急地朝電影院裏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閃進電影院大門,嚴欣心裏好一陣納悶。見到她時的愉快心情,突然消失殆盡。她説這話,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説,她滿載了榮譽而歸,回生產隊去,有專車送。而他呢,是一個普通知青,只能搭卡車、搭馬車,或是步行回去。送她的車子再空,他也不能坐。
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氣升上了嚴欣的心頭。他氣咻咻地想:哼,當了優秀知青,高人一等了,見面頭一句話,就在我們之間劃下一道鴻溝。
坐在電影院的硬板椅上,一個一個優秀知青的講用,嚴欣全都沒聽進去。什麼"活學活用",什麼"勇鬥私字一閃念",什麼"戰天鬥地學大寨","永做貧下中農小學生"
…
全是聽了的套話!整個電影院裏,自始至終都是鬧哄哄的,誰在專心聽講啊:有人在嗑瓜子,有人在竊竊私語,有人在嘻嘻地笑,還有人在偷偷地看書。換一個單位開這樣的會,氣氛肯定會莊重、嚴肅得多。可在知識青年中間開這樣的會,就莫法了。來自各區、各公社的知青,互相之間都不認識,周圍又沒個幹部,散漫慣了的年輕人,誰有那麼高的聽講用報告的興致啊!
直到輪着鄭璇講用了,電影院裏才安靜下來。一來鄭璇是本縣知青,早有所聞,大家都想見見她的尊容;二來鄭璇的事蹟登了報,影響比其他講用的人更大些,大家都想聽聽她講些什麼;三來是在輪到她講話之前,知青辦主任黃三樂抓過話筒,狠狠地批評了剛才會場上的混亂,並且即興規定了幾個"不準"。知青們都知道黃三樂的身份,曉得自己的命運在他手裏,萬一被他點到名字,留下個壞印象,那你在鄉下再怎麼賣苦力幹,也別想跳"龍(農)門"了。所以,會場裏才有了點開會的氣氛。跟着,黃三樂還以炫耀的口氣,提高了嗓門説道:"
…
大家都知道,鄭璇同志是出現在我縣的、全省聞名的優秀知識青年。她的出現,是我們縣的光榮,也是上山下鄉運動結出的豐碩成果。對大家來説,她的事蹟,聽來會特別生動,非常親切。下面,就請鄭璇同志講用。大家歡!"黃三樂帶頭鼓掌,主席台上的三排人也都紛紛地拍着手。頓時,整個電影院裏,也像受了
染似的,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在眾人的掌聲中,鄭璇站在話筒前面,修長、拔,
引了全場人的目光。她的臉龐端莊秀美,眼神沉靜安詳,雙手捧着稿紙,嘴裏吐出的普通話既標準又動聽,只有嚴欣聽得出,在她的話音裏沒有絲毫
情:"我今天講用的題目是:廣闊天地煉紅心,紮
山寨志不移!
…
"她一點也不慌,聲音也不顫抖。嚴欣只能在心裏説,她已經習慣了,兩三個月來,她到處登台,到處講用,已經見過世面,不會因為在幾百幾千人面前講話而慌張了。她仍然在用和開頭一模一樣的聲調往下説:"
…
我的講用,分六個小節。第一個小節,是認真讀寶書,踏上征途;第二小節,接受再教育,很有必要;第三小節,更上一層樓,勇闖'三關';第四小節,廣闊天地裏,大有作為;第五小節,高舉革命旗,苦煉紅心;第六小節,紮在山寨,奮鬥終身…"嚴欣幾乎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難道是鄭璇的講用稿?這難道是她寫的?這難道是她發自肺腑的語言?這難道是她的嘴巴里講出來的話?不,這太不可能了!她臨走的前一天,跟他講過準備的材料內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這太不可能了!他心目中的鄭璇,決不可能當着成百上千人的面,欺騙他嚴欣,欺騙她自己!可嚴欣抬起頭來,在台上對着話筒鎮定自如地發言的,正是她鄭璇,不是別人!
嚴欣的頭腦裏"嗡"一聲響,到一陣陣從未有過的眩暈,他像
吃了一大把蛆蟲,噁心得直想嘔吐。這當兒,在他眼睛疾速地閃過叔叔嚴覺寫的那首小詩,閃過巴佬公社一幢幢茅裏往外抬的死屍,閃過馬鐵匠一家,烏黑龜裂的手掌裏抓着的一顆顆洋芋…他想嚎叫,他想撲到台上去把鄭璇拖下來,他想奪過話筒大聲呼喊,這不是她想説的心裏話!
"孃的,全是説來騙騙人的,我不要聽了!小詹,陪我到百貨商店買襪子去!"前頭傳來丁劍萍的低語聲。嚴欣抬頭循聲望去,這才發現,丁劍萍和詹寧華兩個,就坐在他前頭兩排。只見詹寧華一點頭,跟在扭着肢退出場去的丁劍萍身後,走掉了。
會場上旋即像從窗外飛進來一大羣蜂,"嚶嚶嗡嗡"的,響起了一片
頭接耳的低語聲。直到主席台上的黃三樂,伸出食指和中指,重重地在話筒上擊了三五下,嚶嗡作響的聲音才低弱下去。
嚴欣抬起茫的眼睛,怔怔地朝着主席台上望去。那兒,掛着領袖像,
着一排紅旗,兩側有紅底黃字的語錄牌,長長的桌子上,鋪着白桌布,上面還擺着一隻只瓷茶杯,攤開的本子,桌後坐着的優秀知青
前,都佩着碗口大的紅花,那些縣級幹部們,一個個泥塑木雕般端坐着,靠近台前,還放着一排盆花。一切,看去都那麼清晰,唯有站在話筒前講話的人,他看去是一片模糊。那不是他心目中的鄭璇,那也不是她的聲音,是虛假的、變了調子的。
嚴欣的腦子像要脹裂開來。他再也聽不下去了,雙臂朝排座位的靠背上一撐,沉重的頭顱,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臂彎裏。